《无爱承欢》 无爱承欢01 近日来,论轰动全港的新闻,莫过于厉氏掌权人厉仲谋争夺一名六岁男童监护权的官司。 案子还未开庭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事件一头是商业帝国的王,另一头却是…… 吴桐?何许人? 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业期刊连篇累牍报道,媒体要挖吴桐背景,结果此人身家白如纸,七年前未毕业时曾在厉氏实习,除此之外,她与金融大鳄厉仲谋无半点交集。 狗仔转而想从孩子那儿下手淘八卦,厉氏公关部发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扰孩子的生活。 有杂志主编刀刃舔血,偷拍得几张小男孩近照,结果三日后杂志公司遭厉氏收购,新老总厉仲谋文件一签,杂志封牌停印。 杂志最后一期销量特别的好,封面上小男孩粉雕玉砌,灵动非常,可爱模样比厉总冷酷果决的形象更讨人喜欢。 更多媒体不愿冒险,只能静候这场世纪夺子案的开庭。 这一天,几位当事人齐聚法务办公室,尝试做最后一次调解。记者纷纷在外蹲点,时间拖得太久,大楼外十几米宽的台阶上,坐着蹲着站着的都是记者,一个个架着照相机、摄像机,备好菲林,只等当事人出现。 天气有些闷,四月,春末的阳光见不得一点忧伤。 一抹略显纤弱的黯淡身影从大门口出来,数百镜头立即捕捉到,所有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围上前去。 吴桐被镁光灯逼的睁不开眼,周围都是记者,她前进不是,后退不是,问题炸弹般一个一个投掷过来。 “吴小姐你这次打官司有没有与厉仲谋……” “听说这次厉仲谋聘请的律师团……”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和你的孩子……” 她被追问的无言以对,不禁回想起法务办公室里那个咄咄逼人的律师,还有律师身旁,那个冷酷而强势凌人的男人。 她惨白着一张脸,举步维艰,外围的记者想要往前拥,巨大的麦克风越过众人头这女人态度如何如何强硬,怎么也不肯让步。 她坚持要离开香港,并把孩子一并带走,到头来依旧没谈拢,厉仲谋不愿再耗,直接找律师行派了律师信去。 刚才在法务办公室,她依旧坚持不肯变更监护权,但是说话时始终不敢直视他。 这女人面对他,强势都丢到了哪里? 如此矛盾……厉仲谋承认自己有些好奇。 许久,在厉仲谋几乎以为她已经妥协时,她却重新开口:“我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厉先生你现在和我们老总关系闹得那么僵,大概不会想在我公司楼下被记者拍到的,不是么?” 这个女人语气不卑不亢,一句话就准确切中要点,厉仲谋心下讶异,眉梢微挑,开始正视她。 吴桐目光一顿,垂眼避开。 这个男人的目光没有温度,那比冷如冰的目光更令人胆怯,却又如同泥淖,致人深陷。 令她万劫不复。 厉仲谋却依旧凝着目光,眼瞳中几分打量。直到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他才低一低眉,思索半秒,再抬眸,“老宋,停车。” 车子刚停稳这个女人就开了车门,也不顾车流,横穿马路到了另一边的巴士站。 这一边,迈巴赫没有开走,而是拐了个头,停在停车格内。 后座的厉仲谋,看了一眼那个缩在队伍后等巴士的身影。收回目光,划拉出镶嵌于车中的笔记型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他启动触屏功能,执着电脑笔,静静点阅翻看。 这一端,吴桐也是静静的。她坐在那儿等巴士,懊恼浸染眉心眼角。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无爱承欢02 上个月27号是童童生日,吴桐那几天一直在加班,没办法陪他。 童童为此几天没笑过,吴桐答应有时间一定带他去迪斯尼玩一趟,他才稍微开心些。 整个月吴桐都在忙碌中度过,她准备离开tandy你获得提名,男友有没有提前送上祝福? 张曼迪一抹动人笑靥印在唇边:“eric这阵子忙,不过他答应尽快飞回来为我庆祝,不论我有没有获奖。” 吴桐在电视机前僵成塑像。 童童穿着印有加菲猫大头的睡衣,揉了揉惺忪睡眼,抱着牛奶罐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见她发呆,咯咯笑:“妈咪你是她的fan?” 她没说话,回过身来轻轻拥抱儿子。 童童用他的小手抚摸她的额头:“妈咪你冷吗?” “不冷啊,怎么了?” “你的身体在发抖呢!” …… 此时身在高级病房中的吴桐也在抖,她逼自己冷静,将照片收好,伸长手臂抚摸儿子水珠儿一样的脸蛋。 “我想问一下,我儿子怎么会……” 张曼迪正走向床边,目光逡巡在孩子的脸上。眉眼,鼻子,还有那样微微抿着的唇角…… 吴桐的话打断了张曼迪的游思,她略微顿一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回国,很多狗仔在经纪公司楼下等我,场面有点乱,这孩子被他们挤进了车道。” 说着,张曼迪不禁又望向那一枚小小脸孔。 张曼迪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愿意荒废几个小时,守在这个孩子身边,听他说他自己,还有他的妈妈。 小小年纪,又懂事又俏皮的孩子本就不多见,更何况,他还有这样一张令人熟悉的脸…… 连eric看到这孩子时,也是一度愣怔…… 吴桐没有再多待,她去补填童童的入院手续。 领路的护士看着吴桐惨白的脸,有些担忧,“太太,您应该先去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 太太? 吴桐闻言,禁不住淡淡嗤笑。 入院单交到吴桐手中,童童的姓名,出生年月,血型都已填好,她在家属一栏补上自己的名字。 吴桐昏头涨脑,捏着备份往回走,另一手捂着额头,黏在伤口上的纸巾和纱布已被血润透,她才想起要为自己挂号。 这时候眼睛已经有些失焦,脚下越发的沉,疼痛麻痹接踵而来,要击垮她。 吴桐泫然欲泣,却发现眼睛干涩,七年来她从未流过泪,一滴都没有,大概泪腺已经失去功用。 她扯一扯嘴角。 再过一个拐角便是门诊处,吴桐在这里撞到一个人。 她脚步一趔趄,重心不稳,直直栽倒。 “小姐……小姐……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紧绷,吴桐恍惚睁开眼,望着面前朦胧人影。 像是幻觉。 她朦胧着眼,看着头顶上方这张英俊的脸。慢慢的,她兀自轻笑,喃喃自语:“不是真的……” 头顶的灯异常刺眼,但紧随而来的一片黑暗,迅速笼罩住她…… 吴桐再醒来时已被安置在急症室,伤口已经缝合,但周围没有人。 她坐起来,扶额浅笑。 果然是幻觉。 入院单的备份不翼而飞,吴桐也没太在意。她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把童童转到普通病房,车子送到维修厂,再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下午继续上班。 忙碌但是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吴桐接到陌生来电。 对方直截了当:“您好,我是厉先生的助理林建岳。想找您谈谈关于您儿子的事。” 厉先生? 香港700万人里,姓厉的何其多?她认识的有几个?办事效率如此之高的,又有几个? 无爱承欢03 “嘀——!!!” 巴士到站的声音狠狠掐断吴桐的思绪,她揉一揉紧绷的太阳穴,起身上车。 同一时间,厉仲谋关闭电脑,偏头望一眼窗外——巴士正关门启动。 他收回目光,说:“老宋,开车吧。” “回公司吗?” 厉仲谋合上翻盖,没抬头:“去接小少爷。” 吴桐到学校接童童放学,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人接走。能让孩子乖乖跟着走的,还能有谁? 她手头有林建岳的号码,拨过去,童童果真是厉仲谋带走的。 “官司还没开审,他凭什么不声不响接走我儿子?” 她在这头气哼,林建岳在那头苦笑。 这个女人如此强悍的一面,怎么不去拿给媒体看,不去拿给他老板看?在他面前倒是很能耍威风的。 腹诽归腹诽,林建岳表面依旧一派温和:“吴小姐,我也是拿别人薪水,替别人办事。您要接孩子的话,自己去跟厉总说,行么?” 果然,她不吭声了。 林建岳也不是骗她,是真的忙。厉仲谋今晚的行程本来已经排满,结果他心血来潮要陪儿子,苦了一众助理室的人,得替老板收拾烂摊子。 “我现在很忙,要不我把厉宅的地址告诉您,或者派辆车直接接您过去?” 他话说的滴水不漏,吴桐觉得自己再吵下去,都快成了骂街的泼妇,仅有的一点面子也丢了个干净。 她拿着电话,微垂的颈项勾勒一道落寞曲线。想到童童,想到孩子叫厉仲谋爸爸……她接受不了。 吴桐抬起头,径直往路旁走,去拦车,“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好,我直接发给您。”林建岳语气不变,客套又客气。心里却在想,可算打发走了这尊女神。 坐在计程车上的吴桐,却在看着随身镜里的自己。27岁的女人,上着薄薄的妆,唇红齿白。也不乏追求者,还算有魅力可言,可偏偏眼睛里,憔悴的可以。 当年刚进厉氏实习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随身镜的另一面有放照片的地方。那就是她几乎要遗忘的,曾经的自己。 女孩子头发碎碎,扎起个马尾,黑色上衣,瘦,小脸,无所谓的笑。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一个单亲妈妈,跟横空出现的孩子生父争监护权,这能怪谁? 只能怪她自己心里那么一点该死的贪恋。 贪恋到,总想要为过去一段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留下点什么…… 孩子是她的唯一,甚至是一半的生命,厉仲谋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同她争? 心里是恨极了的,偏偏只能紧咬着唇齿,一切都往肚子里吞。 厉宅座落在半山,吴桐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佣人领着她进门。穿过花园,透过落地玻璃窗,吴桐见童童和厉仲谋各自占着电视屏幕一端,各拿一只游戏手柄。 落地窗映着夕阳余辉,一大一小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纯白的绒毛地毯上,在模拟的异常真实的枪炮声中突围。 两个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紧密地连在一起。 吴桐没见过这样的厉仲谋。 懒懒的姿态,却是兴奋的眉眼,和童童一样,在虚构的世界里寻找快乐。 同样的眉眼,沉默时都习惯抿成菲薄的唇,还有开怀时,那如出一辙的下颌扬起的弧度…… 孩子没有一个地方是像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吴桐心里抽了一下。 再放眼望去,童童对这个父亲并不算亲昵,二人中间隔着宽大的茶几,互相也不交谈。但童童总是趁所有人不备时,偷瞄一眼另一边的厉仲谋。 孩子的目光中藏着探究,好奇,还有隐隐的……血脉亲情。 儿子的心思骗得了其他人,骗不了吴桐。他从小就想要个爸爸,她比谁都了解。可是……厉仲谋,不行。 厉仲谋明明已经发现了孩子的窥伺,也不戳破,只是嘴角轻扬,心情甚好。 童童是懂事的,他始终站在妈咪这一边,然而此情此景,吴桐看着,心中越发凄苦。 她在外头久久驻足,佣人等不及了进去通报,“少爷,吴小姐到了。” 这一瞬间转变的太快,眨眼功夫,厉仲谋已端正起身姿,也端正了脸色,朝吴桐这边望来。 是吴桐所熟悉的没有温度的目光。 他爱孩子,可以把他的欢乐给予孩子,却不舍得给予孩子的母亲。吴桐感受到一秒钟的疼痛,一秒而已。 她走进去,他说:“你好。” 她回:“你好。”随后转头对同样沉默下去的童童说,“童童,跟妈咪回家。” 孩子迟疑了一下才朝吴桐这边走过来,步子很慢,一走一顿,到中途突然停下脚步,征询地看着吴桐:“我可不可以……” 童童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吴桐已经走到他跟前,“你还有很多作业没做,再不回去来不及了,”她牵起他的手,“……还有,你手工课的东西也还在家里。周五要交的对不对?” 吴桐一样一样地跟他数,直到童童眉眼嘴角全都沉下去,直到厉仲谋皱了皱眉,出声阻止:“吴小姐。” 她条件反射地顿了顿,不为别的,只因厉仲谋的语气太像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种完全是应对下属时会有的声音,吴桐的脑子需要想一想,才把厉仲谋和自己的老板区分开来。 她没有必要听他的。 她正要去拉童童,厉仲谋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 厉仲谋身材倾长,个子高,吴桐差一点撞在他身上。视线一下子就有了些慌乱,不知该看向哪里。 吴桐的目光一一掠过他解开两粒纽扣的衬衫,立领处低调的镶边纹路,方形钻扣上刻着的e…… 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而这任何一处,都不适合吴桐停留。 厉仲谋挡在童童身前,他抚摸儿子的发顶,对她说:“我有事要找你谈,能不能随我去一下书房?” 吴桐看见他微微翻动的喉结,才从恍然失神间找回自己。她抬起头来:“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有一种人,生来便有令人甘于服从的气场,不消言语,安静的时候也能造就压迫感。厉仲谋正是这样的人,吴桐却完全属于另一种。 她跟着他去了书房。 内心挣扎地跟在这个男人后面,吴桐觉得连他的脚步声对自己都是一场酷刑。 进了书房,关门。 书房设计成挑高构架,书架从地面直达天花板,木香阵阵。吴桐一进门,厉仲谋便开口:“吴小姐,你想要多少,开个价。” 无爱承欢04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此文的童鞋,请点上方的[收藏此章节] 厉仲谋斜倚桌沿,一如往常的冷峻。 吴桐没有接话。 他看见这个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禁叹惋: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谈判对手,她还不懂如何掩饰情绪。 这样的对手,只会想让人往死里整,而不是怜悯。 “你开个条件,你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吴桐握紧拳头,在他一点一点进逼的势头下强自镇静,松开一直紧咬的唇,“我要儿子。” 厉仲谋表情未变,眼里却一黯,“这不可能。除此之外。”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吴桐转身走,却不及他腿长步子快,还没到门边就被他拉住。 他声音都不见起伏,“吴小姐。” “时间不早了,童童还得回去做作业。” 她拿对付童童那一套对付他,显然是脑筋还没转过弯。厉仲谋眼里晦暗不明,不再跟她绕弯子,“我其实很好奇,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找过我,怎么突然间就想通了……”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哦?是吗?”他终于笑了,只是低笑,说不清,道不明,他的眼睛是极深的褐色,望进她眼里,“那你为什么要让孩子去找mandy?” 吴桐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她想要笑,无奈嘴角僵硬。 他把她想的这么不堪,她却不知要不要解释。 解释?他会相信?! “你利用孩子的行径,说实话,我不敢苟同。” 他像陈述一个坚固到任何东西也辩驳不了的真理,轻巧地安一个罪名给她,没给她一点翻身余地。 “也辛苦你了,还要在我、还有媒体面前演这么一场戏。”厉仲谋始终语气平和,近乎赞许,“事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很满意。” 演戏? 满城风雨? 满意? 她确实该满意,他这么多顶帽子扣下来,他把她想的这么聪明,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他以为她想要什么?钱?她如果只是稀罕他的钱,就不会,就不会…… 厉仲谋起身往书桌后走,拉开抽屉取出支票夹。 他签支票的动作,她无比熟悉,熟悉到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亲眼目睹一次。 他却已将支票递给她:“之前建岳和你谈,你拒绝了,也许你对金额不满意,所以这次数额由你来填。” “……” “就我所知,你哥哥的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有了这笔钱,帮他,绰绰有余……” 厉仲谋没有能够说完—— “撕——” 纸片无声掉落入地毯。 吴桐当着他的面撕毁了支票,再抬起脸来时,已粉饰好所有情绪。 甚至学着他的样子,轻蔑地,淡淡嘲弄地笑:“是,我是别有企图,我是利用了孩子。你想要儿子?可以,拿你全部家产来换!” 厉仲谋怔了一下,这个女人如此强悍的一面令他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也无话可说了吧?吴桐冷哼:“你不是说条件随我开么?这就是我要的,怕只怕……厉先生你给不起。” 说完,吴桐开门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厉仲谋在原地驻足片刻,盯着支票碎片看了好一会儿,也走出去。 他倚靠着长廊向下看。环形走道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见这个女人一步一步的下楼,没了魂魄一般。 矛盾的女人,被他质问时的羞愤,撕支票时的咄咄逼人,此时下楼时的失魂落魄……哪个是真实的她? 他请私家侦探调查过她的资料。她工作业绩很好,但并不受大的重用。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升职慢,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 当年她考取香港c大,南下就读,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她的教授曾经很看好她,认为她会在业界站稳脚跟。 半月前在医院,这个女人满额血迹撞上他,之后甚至晕在他怀中,童童那张入院详单,轻飘飘落进他的视线范围。 他当时心脏处被撞的生疼。而他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张入院单上,无法转移…… 此刻想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逃都逃不掉。 厉仲谋不止一次试过回想她20岁时的模样,偏偏脑中一点映象都没有。然而她20岁时,已经在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有些讽刺。厉仲谋轻笑,捏着眉心摇摇头。 可是,要他娶她? 不可能。 他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只要儿子。 他聘请的是最精良的律师团,他能给孩子一切。而她,与身在南京的父母关系紧张,甚至产后一度患上抑郁症,律师完全有理由怀疑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她斗不过他的…… 吴桐脚下不稳,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下楼梯。 童童正在厨房,几个佣人围绕着他,布上满桌精美的甜点。 孩子挑花了眼,眼仁儿明亮中带着笑。 是吃曲奇还是吃慕斯?杏仁味道的还是草莓味道的?似乎巧克力的也不错…… 吴桐走过去,“童童,走吧。” 她给不起他这样优渥的生活,但她现在伸出手,要童童自己选择。 留在这里,或者,跟她回家。 童童目光暗了暗,扭头偷瞄了下二楼才跳下椅子拉住吴桐。 佣人见他蛋糕一口都没吃就要走,请吴桐等等,等她们把蛋糕打包,让孩子带回去。 吴桐把孩子柔柔嫩嫩的手收进掌心,他依依不舍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扬起脑袋,望向吴桐。 她不愿相信儿子这是在等厉仲谋,她蹲下身,视线与儿子平视:“妈咪回去给你买好不好?” 厉仲谋不知何时已经现身,就站在两人身后,沉默看着。 孩子“哦!”了一声,抬头又看一眼,终于看见厉仲谋身影。 童童还小,面对一直陪伴的母亲和突然出现的男人,无异于面对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厉仲谋眼见这一幕,心中柔软,声音柔和但不自知:“陈妈,把这些都放到车上去,待会儿叫司机送小少爷回去。” 童童的到来打乱一切,也打乱了这个男人冷情的面具。陈妈很少见厉仲谋这副样子,难免愕然,半天才找回声音:“是,少爷。” 只是身处这一派其乐融融中央的吴桐,脸色还是不好。 童童看看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回过头仰视厉仲谋,声音细细的,如甜蜜巧克力丝:“谢谢叔叔。” 厉仲谋脸色一滞,但很快恢复。他也蹲下身,轻轻巧巧从吴桐手中得到儿子的小手,握在手里。 他拨一拨儿子额前柔软的碎发,“不用谢。” 吴桐僵在一边,手心空空如也。 却,仍留着这个男人的手刚才无意擦过时那微凉的触感。 他蹲在那里哄着儿子,语气宠溺,吴桐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父亲。 她也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他历来高高在上,可他现在蹲在那里,侧脸晕着yin影。难得的慈父。 对着她的侧脸,下颚线比拟犀利的刀锋。可对着童童的正面,却是英俊的、柔和的,一派令人痴迷的景致。 吴桐也曾想过,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她该给孩子一个父亲,可是…… 厉仲谋似是被她的目光打搅,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回望。 吴桐来不及收回目光,与他视线碰撞。“滋滋”有声的电流窜过身体,她有些慌张的转过脸去。 无爱承欢05 作者有话要说:点上面的[收藏此章节]收了本文吧……我依旧是可爱的存稿箱,23:30整发布新章节。大家都不要潜水哦!这年头,各大洋的水质都不好啊 今晚的应酬全部推掉了,只剩这一通视讯会议。 谈的是厉氏近段时间准备在新加坡进行的融资计划,视讯另一端是和厉氏有过多次合作的创世恒盛集团ceo,和厉仲谋私交良好。 厉仲谋习惯在书房工作,他对厉仲谋这书房的背景墙便很是熟悉。 今晚空暇时间颇多,两人公事谈完,时间甚早,便有心思多聊聊私事。 “在家里?” “嗯,”厉仲谋颔首,“你呢?” “公司。” “这么晚还没回去?”据厉仲谋所知,这位十分的恋家。 “被老婆赶出来了。”他十分无奈。 厉仲谋闻言依旧只是点头。 彼此都是凉薄的个性,谈论到家庭已算稀奇,其余的,厉仲谋不方便再多问。 可他又隐隐觉得今晚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厉仲谋也说不明白。 “怎么回事?”厉仲谋并没有停止话题。 “女儿刚出生,晚上总是哭。我就抱怨了一句,就被赶出家门。”抱怨着抱怨着,自己却笑了出来。 这位也是商场上的狠辣角色,不知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和金钱登上商业:“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说完就松开了她。 张曼迪跳下桌子,暗暗苦笑。他可真是个出色的谈判专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他宠她,给她名与利。但也时刻要她记住,她属于他,他,却不属于她。 张曼迪无数次问自己,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是爱?他会不会也有一天,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张曼迪脑中突然冒出的人,是吴桐。 吴桐起码有他的孩子,自己呢?失去了他,自己只能是一无所有。 厉仲谋在她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轻柔地摩挲她耳后一小块敏感肌肤:“今晚留下来过夜?” 张曼迪退后半步。他是调情高手,一个动作已性感无比。何况他说话时,还微微眯着眼。 她主动退出安全距离:“马上就要飞新加坡做电影宣传,我是趁空挡溜过来的,得尽快赶去机场。” 不等他说话,她几乎是冲过去,撞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啄一下他菲薄的唇:“goodbyekiss,不要太想我!” 厉仲谋看她飞奔出去的身影,无语的摇头,摸摸自己的唇。 这个女孩啊! 吴桐几天后在午休时接到张曼迪的电话。 她最近对陌生号码存在恐惧症,等了很久见电话还在震才不甘不愿接起来,“您好。” “吴小姐,你好。” 吴桐听出这个声音,不说话。 “我是张曼迪。” “找我,有事?” “有空吗?想约你出来喝咖啡。”张曼迪的声音还算欢快。 吴桐想找个借口推辞,张曼迪已经截住她的话头:“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吴桐想了很久,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只得答应。 坐升降机下楼。电梯间里光可鉴人的镜面墙壁里,映着她的身影。依旧是化着淡妆,一身职业套装。 这一刻吴桐想,自己是不是该补个妆? 可下一刻她意识到,等在楼下的是个光芒万丈的女明星,化了妆有什么用?就比得过了? 吴桐和张曼迪在星巴克最里间的座位落座。 张曼迪点了杯卡布奇诺,也帮吴桐点了一样的。吴桐很久以前就戒了甜食,她觉得自己早就过了迷恋这种人造甜蜜的年龄。 可是转念一想,她恍惚意识到,面前这个女明星其实才23岁,比她小整整4岁。 张曼迪拿着小银勺搅了搅漂浮着的泡沫,随后翻自己的包……不愧是跟在厉仲谋身边的人,连签支票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吴桐不禁失笑,张曼迪却抬头望定她:“请你,务必打赢这场官司。” 吴桐一愣。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张曼迪已经把支票以及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我向你推荐这个辩护律师。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很擅长打监护权官司。” 吴桐有些哑然,“你……” 张曼迪完美无缺地笑。 她对她太不了解,以为只是靠一张表皮,就能成为厉仲谋唯一亲口承认的女友? 张曼迪拨一拨色泽亮丽的卷发,“我大学主修的是法律,我这位学长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可以放心。” 吴桐听她说的这么xiong有成竹,差一点就要呵笑出声音。可她嘴巴里异常苦涩,更笑不出。 她真的不知道,面对这个把精明掩盖的那么好的女孩子,自己能说什么? 愚蠢的自己! 吴桐选择实话实说:“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张曼迪也笑:“说谢谢就好。” “谢谢。” “不用。” 无爱承欢06 阳光明媚又一天。 午休时间,张曼迪在众多娱乐记者“mandy看这里!看这里!”的声音中,娇俏地笑,配合地摆pose. 好不容易从采访区出来,她穿过幽静的走廊,问跟在身后的助理:“eric有没有找过我?” 助理摇头。 失望一闪而过,张曼迪回到休息室,一碰到包就忙着翻自己的私人手机。 有一通未接来电,她眼瞳一亮,赶紧翻看,来电记录上显示:“mark” 张曼迪脸色微一沉,半天才扬了扬笑容,回拨过去。 “向大律师,你不是在休假么,怎么突然有空联系我了?”尾音微扬,让人听来,以为她真的是开心无忧。 对方那头低沉地笑,“我今天在香港转机,”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晚上有个朋友办的派对,怎么样?大明星,赏不赏脸?” 同一时间,吴桐坐在办公桌前,转动一下酸痛的脖颈。 正值午餐时间,吴桐还饿着肚子。她想着是不是该打电话去叫份外卖,可念及堆积如山的工作,只得再度忙碌起来。 吴桐手头的合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全盘被转走。几个重要客户的大单子花落谁家也都还没有定数,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发的忙。 最后一份数据入档,她瞥了眼桌面上的电子年历—— 再算算开庭时间,不觉焦虑。 吴桐捏一捏酸涩眼角,拉开抽屉,从名片夹中抽出张曼迪给她的那张名片—— “mark.jefflawfirm:markxiang” 吴桐觉得有些头疼,视线离开令人眼花缭乱的英文,向下移,找到电话号码,拨过去。 那头是个女人,说话很客气,“对不住,向律师不在,有什么口信要带?” “我是吴桐,之前联络过你们。” “向律师刚接完美国那边的委托,目前正在休假。” 这向佐是出了名的难请,每接完大案后还要休假,吴桐都等得没了脾气。 “不过……”话说半截,最吊胃口,吴桐听她慢条斯理道,“……向律师特地嘱咐了,如果您等不及,他今天会在香港待一晚,有个派对,时间很空,您可以去那儿找他。” 吴桐顿了顿:“派……对?” 厉仲谋推掉了商联的午餐会,驱车赶往童童的学校,因为还有些文件没有批,厉仲谋的车上还带着林建岳。 林建岳原本在季末有15天假,他连机票和酒店都已经订好。这个时候的他,本该在马尔代夫,享受阳光、海滩、比基尼美女。 而不是坐在这里,一条一条地校订着待批的文件。 几天前林建岳接到噩耗:自己的假期被扣除了。 厉仲谋没说明处罚他的原因,林建岳也能猜到,再不敢向张曼迪透露行踪。 学校绿化很好,车子驶过整片绿荫。刚停稳,厉仲谋放下文件夹,扯下挂在耳郭上的蓝牙,下车,到“老地方”等儿子。 隔不久就见吴童童小朋友现身。 不过今天与以往有些不同——吴童童领着个和他一般高的女孩走过来。厉仲谋斜倚着大树,叶影斑驳中,微微眯了眼,他看到儿子对自己笑。 阳光再明媚,也比不上儿子的笑脸洋溢。 厉仲谋扯松了领带,吴童童煞有介事地朝后边招招手,示意那个女孩一道过来。 吴童童站在厉仲谋和小女孩中间,小脸一派正经:“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翰可。” 厉仲谋觉得有趣,神色轻松,他保持微蹲,视线与女孩平视:“你好。” 林建岳远远看着不远处那一大两小,捏着手机暗忖:把这一幕录下来,再寄给各大网站,卖个好价钱? 只是想想而已,林建岳绝对不想再被锱铢必较的老板找到什么纰漏。 昂贵的手工西装铺在草地上,三个人坐在上头吃午餐。 父子俩交换食物。 吴童童打开盖子,盒内摆盘十分漂亮,菜□人无比。出自米其林三星厨师之手。 厉仲谋也翻开盒盖,里面一蔬两荤,还有一个自制牛肉汉堡。出自吴桐之手。 吴桐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还自认为不错,再忙也自己做早餐,无需菲佣帮手。 好在厉仲谋已经吃习惯了,也没那么在意,咬一口汉堡,牛肉煎地有点老。勉强自己全部吃完。 是不是该建议她报个烹饪班,好好学学厨艺?厉仲谋无数次动了这个念头,可往往转念一想,觉得彼此还是不要有那么多交集的好。 张翰可很明白厉仲谋的心,有些同情他,凑过来小声问:“他妈咪做的东西很难吃吧?” “谁说的?我妈咪做的东西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吴童童护短。 “那你干嘛不自己吃,要他帮你吃?” 吴童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肯承认。 这边僵持不下,厉仲谋已经高效率地解决掉了吴桐做的便当,用实际行动支持儿子的言论。 吴童童得胜,见张翰可气得小嘴嘟起,又有些后悔,只得粘过去,弯起讨好的眉眼。 为时已晚,小女孩头一偏,懒得理他。 “干嘛?生气了?” “你就知道跟我吵架!” 厉仲谋轻笑着把吴童童抱到自己膝头坐,伸手揉一揉张翰可的脸蛋:“他和你吵,是因为他喜欢你。” 张翰可一知半解,面对这英俊的大人,又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点点头。 吴童童羞得脸红,偷捏厉仲谋结识的手臂:“才不是!” 厉仲谋意识到自己帮了倒忙,正在想弥补的方法,林建岳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支行动电话,“是mandy小姐。” 厉仲谋颔首,把童童抱开,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他还没出声,张曼迪已经开口:“很忙?” 他已经走到车道上,手臂横在车顶上。他抬了抬头,日头当空,天气好,心情也好,随口答道:“在童童的学校。” 那边静止三秒,“是吗?下次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见见童童。”张曼迪声音不仅不乱,反而更愉悦三分。 厉仲谋没有回答。 张曼迪顿了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主动转移话题,“对了,我晚上要参加派对,没办法和你一起吃晚餐。”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春天悄然隐去,夏天光明正大地篡临。 厉仲谋回头,树荫下,童童挨着张翰可坐,仰着头正和林建岳说着话。心中有了不寻常的波动,仿佛这肆无忌惮的阳光照射进了心脏。 厉仲谋声音依旧平缓适中,“派对结束了我去接你。” 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厉仲谋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开心。他踩着光影的步伐回去,就见三人一齐回头,直直瞅着他。 吴童童的表情有些古怪。 厉仲谋主动询问:“怎么了?” “我,是你和我妈咪……玩火玩出来的?” 张翰可小朋友此时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身姿挺拔、眉目清隽的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一旁的林建岳,脸色尴尬,大气都不敢喘。 在回程的车上,林建岳第34次透过后视镜偷瞄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厉仲谋。 厉仲谋这回终于肯睁开眼。 林建岳抱着坦白从宽的心态自首,“童童问我,你总是和他妈咪吵架,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她。” 厉仲谋不言不语,只微微挑眉。林建岳为他工作多年,知道他这个小动作是示意 :继续。 林建岳不禁咽口水:“然后他问我,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有他……” “所以你告诉他,他是我和他妈咪玩火玩出来的?” 厉仲谋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脸上没有表情,一点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的空白,令林建岳胆寒。他了解自己的老板,越是平静,越是大难临头。 林建岳如赴杀场,猛地闭眼点头。 “建岳,打电话回公司,”厉仲谋依旧很平静地说,林建岳竖起耳朵听,“说你要取消你3年内的所有年假。” 无爱承欢07 向佐的助理给了吴桐地址,举办派对的酒店在中环,她当日下午要到中环的办事处接洽业务,顺路。 这个向律师大名鼎鼎,她之前就联络过,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拒绝:与厉仲谋有关的case统统不接。 香港所有律师行都等着靠这官司打响名号,此人却偏不,这回有张曼迪牵线搭桥,才请动他。 吴桐又得晚归,她算准了儿子的放学时间,正要打电话回去报备,恰在此时,电话响了。 “走失事件”后吴桐给童童配了手机,看是这支号码,她接起来。 童童稚嫩的声音,学着大人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吴、小、姐!” “唔?” “今天你又要几点才能回家?” 一天的yin郁此时一扫而空,吴桐习惯性捏一捏紧蹙的眉心,心情却好。 孩子觉得自己比不过她工作重要,有点小脾气。吴桐连声地哄,他依旧嘟囔着不满。 她在电话这头无奈地笑,让他今天带着露丝玛丽去帮张先生做晚饭,还要不忘嘱咐一句:“不准再带着可可到处乱跑,知不知道?”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外分外热闹,吴童童失望地挂了电话。张翰可迫不及待凑过来:“你妈咪说她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 “她都不回家,我们不是白约了你爹地?”张翰可皱着小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劝了露丝玛丽去打麻将。” 吴童童咬着唇不说话,满脸沮丧。不久,接他们的车到了。 后座开了门,厉仲谋正冲他们招手,吴童童还在计较刚才的电话,没有动,张翰可催促他快点,“大不了我们拖时间,拖到你妈咪回家为止!” 吴童童想了想,灵光一闪,用力点头。 两个孩子重整旗鼓,一溜烟钻进后座,开始实施拖延计划。 吴桐到酒店时正值华灯初上,时间还早,就她一个人在等电梯。很快电梯抵达,提示音清脆地响,金属门缓慢拉开至两边。 吴桐正欲抬步进去,突然之间传来“啪”的一声。 清脆果决的掌掴声。 吴桐顿住,抬头。 电梯间里一男一女。女人手还扬在半空中,气得xiong口剧烈起伏。至于那男人——吴桐没来得及看,女人凌厉的气焰早烟消云散,此刻掩面哭泣着冲了出来,慌不择路地,差点撞着吴桐。 吴桐险险偏身躲过,身体刚正过来,就与里面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一身休闲打扮,神情还算从容,仪态上佳,只是左脸似乎已经开始红肿。看看吴桐,颇为不以为意。 吴桐跨进电梯,头也不抬,直接按下电梯键。 同一时间,另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同一键。 手的位置巧合地近乎诡异,吴桐有些愕然,偏了偏头,男人眼中窘态一闪而过,松开了手,退到角落里。 吴桐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又不记得在哪见过,便也不做声,连点关闭键。 尴尬在沉默的空间上方流转,吴桐总觉得这张面孔似曾相识,不自觉透过电梯间内金属门背的折射,再看此人一眼。 不巧,她的目光正被捕捉到。有一瞬间,他们在金属门背上沉默对视。另一瞬间,男人眉一挑,略显狭长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很桃花,很轻佻,仿佛在说:嗨! 却不料这女人只是默然地转开视线。 他的目光存在感强,吴桐却没理会,她抬腕看表:有些律师以分钟计费,迟到万万不可。 算算,时间应该正好…… 吴桐的视线还定格在手表上,突然之间,电梯猛地一震颠簸。 顶端光线忽闪。 吴桐慌张地抬头,电梯又是一阵,她差点没站稳,无措地纲要扶上墙壁,“咔嚓”一声,视界拉黑。 等了等,电梯没再有动静。 吴桐心中叹气,电梯故障一年中也遇到过几次,她知道要如何应对,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进包里,取出手机,没有信号。 手机屏幕亮起来,照亮一隅。 吴桐找到cāo作板,按下求救铃。 这时,后面闹出了些奇怪的动静,衣料摩挲的声音,沙沙细想,吴桐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微光循声看去。 男人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弓着倾长的身躯靠着墙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 他的呼吸声,吴桐站的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她走近,询问,“没事吧……” 话音一落,手臂一紧。 男人紧紧攥住吴桐的胳膊,修长手指瑟瑟地抖。好半天,艰难吐出几个字:“幽闭空间恐惧症。” 吴桐被他箍地骨骼生疼,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她能抱怨什么? 默默叹气,试着挣了挣手臂。他不仅不放,抓的更用力。 “应该很快会有人来修理。” “我,知,道。”可他依旧在抖。 吴桐无缘无故被他影响,渐渐也紧张起来。她将手机摁亮凑到他面前,他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他竟这么恐慌。 他手心开始松动,吴桐暗自庆幸,却不料手臂一松,肩膀却一紧—— 他竟直直倾向她,转眼间整个人的体重都加在她肩上。她手机被碰掉在地也来不及捡。 “对不起。”嘴上说抱歉,却一点起身的意愿都没有。 类似拥抱的动作,陌生的男人,还有贴在她锁骨处的、他沁凉的额头,他的呼吸敲打她的耳膜。 吴桐觉得自己也快要呼吸不畅。 “你……能不能……”……先起来…… 他在她肩窝里蹭着额头,吴桐猜他是在摇头,片刻后又有三个字砸在她耳膜上:“对不起……” 气息喷薄在她的颈子上,有些痒。 吴桐咬紧牙齿,说服自己把这个陌生男人想成童童。儿子3、4岁的时候赖着要她讲故事,也是这样子在她的颈子里蹭。 可这个被女人掌掴也一脸无谓的男人,身上薄荷与烟草气味交织,刚才盯着她、挑眉地既嚣张又跋扈,此时,xiong膛结识地熨帖着她—— 心理暗示过无数遍,依旧不管用,吴桐现在仍然想要一脚踹开他。 在她真的要把思想转换为行动前,电梯门被人撬开。 一丝光线透过门缝传导进来,维修人员的声音也传进来:“别急!我们马上救你们出来!” 光线的范围渐渐拉大,吴桐与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大,他松开吴桐,吴桐的呼吸都顺畅许多,转身捡起自己的包。 电梯停在两层楼之间,维修员自上方探进脑袋,望着下面一男一女,伸出手,“上来!” 这个男人很快恢复常态,声音平和,对吴桐说:“女士优先。” 吴桐穿着窄身套裙,双腿迈不开,怎么借力都上不去,上面的人看着干着急,吴桐也逼红了耳根,手一疼,条件反射松开掌心,吴桐径直摔下来。 有人接住她。 吴桐腰间一紧,被人抱着打了个旋。吴桐被人提着腰,对方身高过人,吴桐脚尖都无法着地。 她定睛一看,黑暗中吓得颤抖的男人,此时云淡风轻的一张脸靠得她很近。 他的手臂还揽在她腰上。 吴桐脚尖一落地就推开他。 短短时间,被他占尽便宜。他却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一下吴桐,目光在她的裙上停留两秒。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顿身在她面前,吴桐还没来得及反应,“撕——”一声,男人直接就着套裙的边缝撕开一条口子。 大腿根险些露出来。男人盯着她的大腿看了一会儿,才悠悠然咳嗽一声:“这样应该ok了,你再试一试。” 上面的人伸手拉她,下面的人双手托着她的臀将她送上去。 吴桐终于出了电梯,一身狼狈。 电梯间里的男人此时有些发怔。方才他的指尖滑过她的套裙布料,膝弯,小腿,脚踝,最后,掌心托着她的鞋底,把她弄出去。 指尖残留的触感在自行回味:这个女人小腿的肌肤很不错,很滑腻,很…… 一个声音打断回味进程:“快上来!” 男人一愣,继而无端轻笑,兀自摇摇头。他握住维修员的掌心,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敏捷快速爬上去。 抢修现场有些杂乱,吴桐一上来,包被维修员撞掉在地,资料袋里的文件散落地到处都是,她一边顾着裙子别走光,一边尽快收捡起材料。 正手忙脚乱,一双男鞋出现在她眼前。鞋的主人径直蹲下,和她一道收捡。 “谢……”抬头,吴桐一愣。 面前这个男人也有些愣神,他正攥着文件,拧眉看着其上吴桐的签名。 吴桐劈手夺回文件塞进袋中,起身弹了弹身上灰尘,踩着高傲的高跟鞋快步离去。 男人看着她远离的背影,细细腰身,纤纤长腿,他扯出个笑容,并且笑意越发地深。 无爱承欢08 吴桐换乘另一部电梯上楼。 透过双开门间的缝隙,她见刚才那个男人正走近。她连按关门键,那人鼻尖快要碰触到门面时,电梯门成功合上。 电梯平稳上升,吴桐长长吁气。 她准时到了,服务生却告诉她,向律师请她等等,稍后就到。 原来律师也有不守时的。 吴桐被领到小型会客厅,频频看表。再推门进来的,还是那位服务生,吴桐闻声回头看,空欢喜一场。 “向律师有些私人问题要处理,如果吴小姐方便,可以下楼,到向律师的套房谈。” 她也不是没跟律师接触过,约在套房这类私人的地方始终不妥。 念及时间紧迫,她虽内心挣扎,还是选择了下楼。 电铃按了两下才有人来开门。门一开,吴桐站在门外即刻石化。 电梯里那个一身休闲装的痞子,此刻正站在她面前,腰间系一条纯白浴巾,上半身裸着,胳膊撑在门沿。 见到吴桐,微微笑。 两次见面,吴桐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会说话,而且说的都是不良信息。此时他的眼睛像在对她说:又见面了…… 吴桐不信,抬头又看了一眼房门号,确认没有走错房间。面前的男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吴桐?” “……向,律师?” “请进。” 吴桐默默权衡,是该相信他是个声誉良好的律师,还是该相信他是个会让女人处境危险的男人? 向佐对此很理解,一语点破她心中疑问:“相信我的职业ygoal!—— 厉仲谋猛地合上剪报本。 张翰可也在旁边看着,童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偷偷看过这些了,我问妈咪照片里的人是谁,她也不告诉我。可可说妈咪不告诉我,是因为我爹地死了,我听了还偷偷哭过。所以啊,上个月我在医院见到爹地你,刚开始吓得都不会说话!” 医院里那一刻的记忆,厉仲谋一生都不会遗忘。当时孩子坐在病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心谨慎地问:“你……是谁?” 那也是厉仲谋当时心中的疑问:这个孩子,是谁? 此时想来,亲情注定与血脉相连,无从割舍。 厉仲谋揉揉童童的发顶。手上这本剪报,承载那个女人的秘密,如有千斤重。 他滞了滞呼吸,勉强笑笑。正要将剪报放回盒中,结束这个荒唐的夜晚—— 盒中的一张支票吸引了他的目光。 支票的兑现时限早在七年前就已截止。 厉仲谋认得支票上自己的笔迹,这是他在一个亲狭的清晨醒来后,理智驱使下亲笔签出的。 他记忆中,那一场荒唐的一夜情缘,还有那一个隔日收下了他的支票、在他的生命中匆匆过境的女子…… 这一切,也都该在七年前截止。 不是么? 无爱承欢09 吴桐拿着酒杯上天台,至于那什么所谓“非常手段”,向大律师没说何时给她答案,她只能等。 天台宽阔,无遮无拦。夜风吹乱头发,也吹乱泳池的波面皱褶。泳池旁有侍者送酒,送茶水。 在香港这个花花世界,多的是跟红着,后座车窗一边缓缓降下。 厉仲谋露了脸,没有表情,客套地朝吴桐颔首。 厉仲谋这一年来,唯一跳出他掌控的几件事,都与这个女人有关:童童的存在;在路边见到的这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会是她;在请她上车后,这个女人朝他冷笑半声,调头就走。 她想穿着这一身半透明湿衣闲晃到什么时候?林建岳吃了这女人的冷脸,面子上也挂不住,站在车边,有些无所适从。 厉仲谋敛去一丝愠怒,要他亲自去请是不是? 好! 厉仲谋开门下车。这女人穿着能摔死人的高跟鞋,走得倒是很快。他快步追上,“不要任性。上车。” 她浅笑,一派声色凌然:“厉先生,我想我们不熟。我没有上陌生男人车的习惯。” 厉仲谋猜不透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一样。更猜不透,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要对她的窘境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他脱下外套披上她肩膀。吴桐有些抗拒,他的手索性按在她肩头上,不准她乱动。 为她搭上外套。 上下打量一下她,她身材娇俏,罩在他宽大的西装下,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了个严实。 “自己小心点。” 她不搭理他,他就不放开她的肩膀。吴桐无奈之下轻轻点头,随后便感觉到双肩一松—— 他松开她,走回车边。 吴桐看到他背影,有短暂时间的怔忪,低了低头,之后也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厉仲谋停下脚步,背影僵住。顿住片刻,突然调头,有些急切的脚步朝她靠近。 吴桐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然间拽住。 厉仲谋攥着她的胳膊,拖拉着靠近车子。 “厉先生!” 厉仲谋似乎没听见,一意孤行,把这个女人塞进后座,随后也坐进去。 林建岳不明就里,“不去接mandy小姐了?” “开车。” 吴桐听见的是这个男人没有起伏的声音,林建岳看见的是这个男人紧抿的嘴唇,还有紧绷的眉心。 自厉仲谋从吴家出来后,情况就有些不对,哪里不对?林建岳也说不上来。 林建岳坐在副驾驶位,不禁多看吴桐两眼。这女人,不简单。 司机刚送了童童回家,知道吴家的地址。 再没有比车厢里的沉默更压抑人心的了,吴桐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努力忽略旁坐这个人的存在。 反抗不了他,她起码可以像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吴桐下车后,厉仲谋视线投出窗外,看着这个女人正走远的背影。 她一定有一双巧手,否则那本剪报,不会那么精致…… 车子刚重新启动,厉仲谋突然说:“等等。” 老宋猛一拉手刹,车子还没停稳,厉仲谋已下车。这回她走得慢,他很快就赶上。 厉仲谋听见自己问她:“童童睡了么?” 夜色下,谁的心,受了蛊惑? 无爱承欢10 吴桐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种表情,他的脸上漾着隐约的谦和,整个人,夜色下变得温柔。 肯定是错觉—— 连夜色都突然变得不真实了,怎么可能不是错觉? “他睡了。”吴桐扭头就走,踏上台阶,快进公寓楼,却硬生生停住脚步。 该死的—— 吴桐也不知要咒骂谁,她一步步走回去,“童童明天没课,可能会睡得晚一点。” 她虽去而复返,说话依旧刻板,彼此也没多做交谈,一前一后进公寓。 一小时前明明还和儿子待在一起,厉仲谋也不知自己的违心从何而来。 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跳脱出他的掌控。 乘电梯,进门—— 刚一开门,一股焦糊味便窜过来。 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吴桐耳膜一刺,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她赶紧奔过去,两个孩子堵在厨房门口,里面火势旺,炉灶上高窜着火苗。 露丝玛丽正试着熄灭炉灶,没扑灭不说,反而更加手忙脚乱。 童童听见开门声,一回头见到吴桐就指着炉灶求救:“妈咪!妈咪那里!” 吴桐奔过去,手刚碰着开关,忽的火焰一窜,火光向她扑了过来。 就听到身后童童和张翰可齐齐“呀!”地尖叫一声,吴桐条件反射抬手要护住自己的脸。 动作再快也不及火焰窜起的速度,可另一个人的速度倒是比烈焰快。 这一秒,一双手护在了她的脸上。下一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火势“噌”地被灭了气焰。 整个过程太快,吴桐都没来得及看。 再定睛一瞧,湿透的桌巾正闷闷盖在燃气灶上,滋滋冒着烟。 然后吴桐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紧紧拥在某个人怀里。 很紧,也很近。 吴桐微一偏头,就看到一张清隽的面孔,侧脸对着她,他的手还护在她的脸上。 而她,整个人,整个身体,几乎是扣在他xiong口,他每一次呼吸起伏,都震得她生疼。 厉仲谋也偏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眼中闪过什么,迅速放开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背烫伤,整个指关节都热辣辣地烧。疼痛中他有些晃神,记忆像一卷刻录胶带,掷地有声地回转,回到方才那一幕。 在他怀里,那么柔软的一枚,像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抢过来抱了一般。 竟隐隐生出一丝罪恶感。 “你手没事吧?”女人柔软的手伴随着急切的声音而来,柔韧的指尖拉起他的指头。 她在仔细查看他的伤,表情,像是在心疼。 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厉仲谋皱眉,轻轻巧巧拂开她的手。 吴桐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好半天才记得收回。 她的关心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钱—— 不知该哭该笑,吴桐习惯性地逼自己不去多想,转身揪出躲在角落的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小朋友。 上下检查,没有受伤。她舒一口气的同时开口训斥:“为什么玩火?!” 两个孩子被吴桐的语气生生喝住,身体明显一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我,是你和我妈咪玩火玩出来的?…… 林建岳,看你做的好事!!! 厉仲谋沉住气,走过去,“不关孩子的事……” 他的手一放上这女人的肩头便后悔了。她回眸看他,目露抗拒。厉仲谋悄然放开,转而对童童柔声细语:“这么做很危险,下次不要了。” 他捏一捏童童鼻尖。孩子皱了下鼻子,看看厉仲谋,又偏头看吴桐,蓦地咧开嘴笑,十分得意。 吴桐看不懂儿子,看着厉仲谋烫红的手背,脑子里又只剩下关切。 怪只怪,这颗心,不争气。 露丝玛丽抽噎着,叽里咕噜地解释,吴桐也没力气对她发脾气。 遇见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再没有翻身余地——她还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早已走出来。 童童屁颠颠跑去翻柜子找医药箱。厉仲谋见儿子送来烫伤药膏,会心一笑,吻一吻孩子润润的脸颊。 童童回头看一眼吴桐,没有得到反对,安下心来为厉仲谋擦药。 毕竟是小孩子,下手不知轻重,吴桐见厉仲谋冷汗都流下来,可这男人一声都不肯吭,童童问:“痛不痛?”他还直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童童手上动作又加了几分力,厉仲谋终于“嘶——”地倒抽口凉气。 他这一声,吓得童童立即摊开手,不敢再碰。童童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扭头招呼吴桐过去:“妈咪,帮他吹一吹吧。” 还不忘向厉仲谋解释,“吹一吹就不痛了,很灵的。” 语气之肯定,连吴桐听了都差点要信以为真。厉仲谋竟也不反对,只淡淡瞅着她,像在等她继续。 他眼中漾着某种情绪,像是要抗拒,又像是要靠近,看得吴桐浑身紧张。 两个大人神情严肃,两个孩子却躲在一旁偷笑。 她得找些事情来做,总之不再待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好。 视线搜寻到捂着嘴笑的眼角弯弯的童童,还有瞪着大眼睛瞅着两个大人的张翰可——“可可,阿姨送你回家。” 张翰可眨巴眨巴眼睫,她家就在隔壁!可她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被被野蛮的大人拉住小手往门边走。 童童这回学聪明了,吴桐没回来,就一直紧攥着厉仲谋,绝不让他走。露丝玛丽怎么劝他去睡觉,都不依。 要不是露丝玛丽那时候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爹地妈咪早就见面了! 吴桐刻意在张家待得忘了时间,许久后才在张太提醒下恍然惊觉时间已晚。之后道别回自家,一边拿钥匙,一边揉着酸涩的脖颈。 刚进门,就与厉仲谋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怎么还没走? 这个男人的目光,恍若有话要说。 但那只是一瞬,他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太晚了,我不打扰了。” “……再,见。” 门还敞开着,吴桐往旁边让了让。厉仲谋深深看她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紧抿着唇角,擦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轻轻关上门。 等电梯的空挡,厉仲谋翻开手机,调出那一段自行录制的视频。 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和他现在脑中的思绪一样混乱。 厉仲谋太阳穴紧绷,不由自主关了视频声音。无声之中,视频里,火光蹿升—— 那是他当时在厨房拍摄下的起火场面,足够指证吴桐在对孩子照顾上的失职。 然而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段视频了。 好半天,吴桐的脑子还陷在一片空白中,感觉到童童在摇着她的手臂,才醒过神来。 “妈咪,他还没涂好烫伤膏……”童童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怕了,慌忙放开她的手,跑回自己房间,“我,我去睡了!” 大门侧对电梯间,吴桐透过猫眼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廊外,厉仲谋在那里。 吴桐,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对自己说。 手拿烫伤膏,吴桐鼓足勇气开了门。 思绪混乱,她走得慢,最后脚步不受控地停在半路。 恰逢此时,她听见厉仲谋的电话开始响。 来电铃声打断厉仲谋思绪,他退出视频,接电话。 那一头是张曼迪,问他什么时候到。 厉仲谋捏一捏眉心,“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去接你。” “哦?是吗?”张曼迪大概有点喝醉,回话慢了半拍,“那你忙吧。” “嗯,拜。” 要挂机了,突然被张曼迪叫住,“erietoo.” 无爱承欢11 iloveyou. metoo…… 吴桐转身,心中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走过来,怎么走回去。 听见曾痴迷多年的男人对她人说“我爱你”的唯一好处是,让她知道,原本以为心口上已经结痂的伤,其实从未愈合过。 知道病症在哪儿,才可以对症下药。 而忙碌的唯一好处是,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所以她一直坚信,忙碌,是最好的疗伤药。 吴桐这几天忙的团团转,上回落水受了寒后便一直在感冒,始终不见好转。 不禁懊恼:心智变坚强了,身体却变差了。 一切对她来说都这么糟糕,旧事没解决,又来新麻烦。 她带的几个新人还未成气候,上头已经要她组个独立团队出来分散她原来的项目。吴桐忙疯了再闲下来,好几次扪心自问,何必让自己这么疲惫? 她要离开香港,一秒钟也不愿多待。她要带着童童重新开始生活,远离某人的生活…… 露丝玛丽没看好孩子,吴桐一度想要辞退她,终究不忍心。童童和露丝玛丽刚开始融洽相处,吴桐还真舍不得换了她。 毕竟,她在香港也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开庭的日子将近,向佐对案子上了心,提前销假,吴桐终于空出一天时间,和他约在律师行,谈案子的事。 他决口未提那个“非常手段”,那是她的疮疤,不想被人血淋淋地当众揭开,向佐能体谅,吴桐对此是感激的。 翌日,却因公司股东突然回港,吴桐又无法顺利休假。 李泽辉是tc的董事局大员,也是他们团队的白金级客户,怠慢不得。 他的秘书特地打来电话,说李总已经回港,有时间听听她们团队制定的投资计划。 “2:30,tc高尔夫球场,吴小姐知道地方么?” 高尔夫球场要过海,吴桐哀叹,又得把大把时间浪费在轮渡上。 她挂了电话,电联向佐,要消约。他反倒问她下午要去哪,他可以过去和她碰头。 高尔夫球场占据几个山岭,吴桐带着两个新人坐着专用车,绕了很久才找到被球童和朋友围作一圈的李泽辉。 李泽辉在等重要客人,请她来却把她晾在一边。 她被李泽辉的秘书请去喝果汁,半小时过去,果汁也喝完,只能窝在车里头等待。 渐渐地就有些困,吃了感冒药后总有点嗜睡,吴桐头一歪,差一点睡着,这时候李泽辉的声音响起:eric,你总算来了! 吴桐立即睡意全无,三魂七魄都丢在了李泽辉的这句话里。 姗姗来迟的客人,不是厉仲谋是谁? 七年间都碰不到的人,怎么这两个月来连连相遇? 是谁在捉弄她? 吴桐庆幸自己躲在车里,离他们很远,谁料李泽辉这时候突然想起她来,特地请秘书把她叫过去。 李泽辉有意为之,可惜打错了算盘,厉仲谋见了她,疏远而客气:“吴小姐,你好。” 吴桐惊见他手背的烫伤痕迹时,蓦地便有些慌,不过很快,他戴上了白手套,阻挡了她的目光。 在他颇为冷淡的注视下,她也恢复了冷静:“您好。” 互相问候过了便再不说话,一个开始认真打球,一个开始认真发呆。 吴桐悠悠然想,李泽辉拉拢厉氏想做什么? 公司高层近期内会有大变化? 可惜,以厉氏现在的规模,未必看得上tc。 厉仲谋对她态度冷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泽辉也该明白了,他厉仲谋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他们的事都闹上了法庭,彼此是仇人才对,怎么这些旁观者都当他们之间旧情难了? 吴桐一偏头,便看见厉仲谋干净利落地挥杆,白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 这一球打得好,换来周围人阵阵鼓掌。 她与这一派溜须拍马的气氛格格不入,找了托词回室内休息区喝东西,免得呆在这里碍某人的眼。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硬伤,忘不掉也碰不得,但是起码可以躲得远远的。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硬伤…… 吴桐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乱想,突然鼻腔一阵酸软,止不住地连打几个喷嚏。 什么工作,什么男人,在感冒的威慑下统统偃旗息鼓。昏昏沉沉间,吴桐再抬腕看表:和向佐约定的时间到了。 向佐还没现身,她只得拨他的电话。 那头有雨声,向佐还在轮渡上,“这边在下雨,轮渡迟了。” 吴桐看看窗外,她这边还是好天气。 香港天气历来如此,说雨是晴。 待在空调阵阵的休息区,她是真的快要睡着了。 厉仲谋推门进来,一眼便见窗畔这昏昏欲睡的女人。 今日的她打扮非常干练,与以往很不相同。长发后梳,露着颈子,脱下外套后,丝质的荷叶领衬衫搭配修身的一步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高尔夫球场绿意从容,映照着落地窗光影撩动,这女人的侧脸,被光线描绘出一层萌动的剪影。 她撑着桌面的手突然脱力,额角一歪,扣在窗面一阵吃痛。这女人眯着眼睛揉痛处,看得厉仲谋不禁一顿。 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颇久。 厉仲谋即刻绕道进去,要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细品。 李泽辉提的合作计划他没有什么兴趣,tc这种五体不勤的公司他也看不上,他有意收购,但无意合作。 有人轻叩桌面,吴桐被这声音闹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向佐。 他笑容洋溢,见她醒了,说:“张嘴。” “做什么?” 吴桐反应不及,“唔……”地一声,嘴唇开合,向佐已经丢了片东西进她嘴里。 她咳嗽起来。 向佐耸耸肩,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是泡腾片。看你精神不好,送你一片。” 此番景象,不清楚状况人的看见,会不会以为是在打情骂俏? 吴桐有点想躲开。这样的男人,轻易碰不得。 向佐扬手请路过的服务生送杯热水来,送来的热水十分烫手,递给她:“多喝热水,感冒好得比较快。” 吴桐愣怔住,他知道她感冒? 两人视线正胶着,李泽辉的秘书推门而入。 吴桐与秘书打了声招呼,秘书客气地朝吴桐颔首,又在休息区望了一轮。 这回终于搜寻到目标,直接朝目标走去:“厉总,总算找到您了……” 话音一落,吴桐本能地回望。 厉仲谋原本直盯向佐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此时视线轻抬,正与吴桐的眼睛触礁。 他的目光晦暗,眉峰微抑,吴桐心跳瞬时被搁浅,手一抖,打翻了水杯。 洒出的热水烫得她慌忙丢了杯子站起来。手背一片红,她这才醒过神来,离开时只抛下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闷了许久,她不甘不愿地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对面墙壁倚着的向佐。 他很严肃:“问个私人问题行不行?” “……” “我在接你的委托之前,在国外看过一些关于你的报道……” 打断他:“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向佐恍若未闻,继续道:“厉仲谋这样的男人,太多女人觊觎。只有曼迪那样的傻女孩,才会奢求爱情。更多的,不过是看中他的身家。” 厉仲谋看她的眼神,与面对其他女人时都不同。那一刻,向佐突然就想到近日曼迪低落的情绪。 “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 “我希望你说实话。” 吴桐思忖很久,慢慢说了一句:“heismygoal.” “……他是你的,目标?”向佐似乎明白了,“所以说,你是为了接近他才……” 这个女人僵硬地笑,“没错。所以,我是第二种女人。” 既然全世界都这样认为,吴桐想,那为何她自己不能这样想? 这样想了,她不就可以从这一段过去中挣脱了么? 多好…… 吴桐自认笑地很好,看着向佐,自嘲而无奈,“可惜我失败了……” 几步之外的转角,厉仲谋倚着墙壁,无声而嘲弄地笑。 原来他厉仲谋,也会有自以为是地犯傻的时候,甚至,平白为此乱了心绪! 厉仲谋直起身体,慢慢地走,继而,脚下越来越快。他穿过走廊,走过休息区。 路过垃圾箱。 头也不低,脚步也不停,径直将手中一管烫伤药膏扔进去。 空出来的手摸出手机,厉仲谋一边走,一边点击视频,发送。不出半秒,他的整个律师团队都会看到,这个女人如何放任两个孩子在火光中惊慌地尖叫。 厉仲谋面无表情,合上手机。 无爱承欢12 吴桐不知自己脸上有些什么,向佐看着她,一时之间,眸中闪过错愕。 她还以为自己笑得不够真实,却见他忽而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哭?” 吴桐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角的濡湿是什么,慌张无措地仰起头,终于成功将泪扼制在了眼眶之中。 这个幽静的洗手间门口,向佐的叹气声清晰可辨。他慢慢走近,“一个合格的律师,心理学一定学得好。你倒是口是心非,我差点也被你骗过去。” 话音落下时,向佐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吴桐偏头,他的手指下一秒扳正她的下巴,“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该拿去给厉仲谋看的。我不信他不会心软。” 他像是在调笑,偏偏目光炯然,叫人暗暗心惊。 依旧是懒懒的口吻:“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副肩膀。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肩膀借你。”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驱散晦涩的情绪。 吴桐学他无所谓地笑:“是不是所有律师的嘴都和你的一样甜。哄得女人晕头转向?” 向佐仔细看她眼睛,此时,她的眸中已没有半点泪光的痕迹。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顿了顿,放松了一些:“博你一笑,值得。” 吴桐踢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人回到休息区,重新要两杯咖啡,向佐往角落里望了眼,厉仲谋已经不在那里。 案件资料向佐做了多次整理,上庭程序,每一个步骤,由他徐徐道来。 厉仲谋、张曼迪、监护权…… 耳边充斥着这些,吴桐头又开始疼,大概是感冒作祟。 她合上资料,一想到童童以后如果要跟后妈生活,倍感无力。 “富豪有私生子一点也不稀奇,厉仲谋偏偏要这样子诏告天下。他是厉仲谋,没人敢得罪他,你不一样,你没有他的权势,不过这更方面我们打同情牌。偶尔哭诉几回,媒介自然会偏向你这边。” “哭得太多反而显得假,这个社会哪会同情弱者?” 这女人语带讥讽。她在某些方面真是执拗地让人头疼,令向佐不得不正色而言,“吴小姐,你聘请了我,就该信任我。” 吴桐依旧狐疑,勉强点了头。 “哭诉的点很重要,不要做得太过,对你绝对有好处。你别忘了,主审案子的是个女法官,女人普遍神经纤细。” 虽不苟同他这样的手段,可一有闲暇,吴桐满脑子都在思考他的话。 坐轮渡回来时她对着镜子练习半天,半滴泪都挤不出。扭头看船外,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却打不湿她的目光。 吴桐今天准时回家,童童异常开心,她淋了雨有点低烧,实在没有心思做饭,露丝玛丽开始学打麻将,吴桐放她半天假,自己领着童童上酒楼。 隔壁张先生一家三口一道去,凑一桌。有张翰可在,童童心情好,最不喜欢的西芹也乖乖吃上几口。 她却食不下咽,喉头烧灼般疼,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这个时候吴桐懂得自我安慰,没有男人她依旧过得好,儿子也依旧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 所以,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 有些东西,是必须遗忘的。 童童玩的尽兴,回到家乖乖进屋写作业。吴桐在咖啡与咳嗽药水之间选择了咖啡,撑着沉重的眼皮继续工作。 手机在静谧的空间响起,她去接,起身起的太急,脑子一昏脚下便一趔趄。还好稳住了,没真的摔倒。 电话那头是向佐,他主动联系她,一问之下,这大律师竟然还有闲工夫泡吧。 她时刻担心着官司,他却还有心思玩乐?! “你这么不上心,到时候输了官司是砸你自己的招牌。”她没留余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突然之间一口气哽住喉咙,吴桐止不住一阵咳嗽。摸一下额头,更烫了。 这几年,于她,时机不对。当年遇见那个人,时机不对,他忘得一干二净,她却沉沦至谷底;重逢的时机也不对,闹的彼此撕破脸,不得不法庭上见;现在,连生个病,时机都不对…… 越想越烦。 吴桐不知童童把医药箱收到哪里,只能翻箱倒柜地找,结果不止找到医药箱,还找到她的那个秘密盒子。 她都快要遗忘它了,偏偏这时候又翻了出来,吴桐脑中有短暂的空白,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再打开它。 它在她手中,带给她的冰凉感与某人非常相似,吴桐一咬牙,把盒子扔进纸篓。 吃了药,再去童童的房间看了看。 孩子正对着数学题犯难,吴桐倒了杯牛奶给他,然后斜倚在旁边,接过原子笔帮忙做题。 她目光涣散,孩子都发现了。儿子温良的小手摸了摸吴桐脸颊,滚烫的,“妈咪你生病了!” 喉咙一阵发干,吴桐控制不住地搂紧他。 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神经也会变得脆弱,她眼眶终于泛湿,却得压抑着以免吓到孩子,揉着眼睛起身,躲过孩子的目光,“妈咪有点困,先去睡了。题目做不出来就空着吧,别太晚睡。” 同一星空下,厉氏大楼顶层总裁室灯火通明。 厉仲谋正在发火。 在新加坡的谈判不见进展,高层乌云盖顶,厉仲谋今日一回公司就把副总和几个部门经理都召了回来,开会到现在。 几个经理都看出他心情不好,很不好。 厉总向来公私分明,又善于隐藏情绪,现在他好端端发火,所有人面色凝重,想方设法应付。 也不知下午在高尔夫球场上发生了什么…… 林建岳的到来终于打断会议进程,厉仲谋示意副总接他的话,出了会议室。 空旷的走廊中回响着厉仲谋冷淡的声音,“查得怎么样了?” 林建岳如实回答:“吴宇的公司亏空很大,他正在四处借债周转,吴桐也在她的关系网里找人注资。” “不要让他借到一分钱。” 林建岳面上点头,内心唏嘘,老板这回是要下狠手了。 无爱承欢13 厉仲谋回总裁室途中,恰逢他的私人手机震起来。 林建岳跟在后边,此时噤了声,目送脸色严肃的厉仲谋到角落接电话。 对方迟迟不开口,厉仲谋揉一揉眉心,看一眼落地窗外cbd区的夜景,声音柔和下来:“童童?” 猜得很准,童童小朋友嘿嘿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还没睡?” 孩子声音脆生生的,“你好久没来看我。” 厉仲谋笑了,淡淡的:“想爹地了?” “唔……”孩子支吾,“我现在还饿着肚子,睡不着。” 厉仲谋神情一顿,看了看表,“菲佣呢?还有,你妈咪呢?” “就我一个人在家,妈咪……唔,跟别的男人出去约会了。” 什么样的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 厉仲谋无声冷笑,对着童童却语调温和:“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那你快点来!” 童童欢欢喜喜挂了电话,露丝玛丽在后边看着,直摇头:“小孩子,撒谎是不对的。” 他听着露丝玛丽一点也不标准的国语,扭头看主卧紧闭的房门,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有个成语叫‘日久生情’,你是外国人,你不懂,”童童笑地得意,“电影里都这样演,一定有效!” 吴桐昏昏沉沉睡到一半,电话又震。 不情不愿撑开眼皮。“有样东西要当面给你,是官司的关键证据。”发件人:markxiang. 她能回什么? 吴桐答应下来,约在了附近地标性的大型超市。 一开房门,她竟看见儿子坐在沙发上。 童童就着牛奶,津津有味啃着餐后打包回来的烧鹅腿,偶尔抬头看挂钟。 吴桐吃惊,童童比她更吃惊:“妈咪你要出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露丝玛丽你也是,还给他做宵夜?” 露丝玛丽内心挣扎:“童童他……” 眼看露丝玛丽要告密,童童不由分说,冲上去抱吴桐大腿,也不顾满手的油:“不行不行!妈咪你不能出去!” 吴桐头有点昏,好不容易稳住这孩子,把他拎进房间:“我出去10分钟,回来如果看到你还没睡,这一个月都别想有零花钱!” 一路拎着这调皮鬼,吴桐无意又瞥见垃圾篓中的剪贴盒。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想要把它捡回来。 一咬牙,忍住冲动。 留着过去有什么用?一切早该重新开始。 吴桐出了门,生着病不愿开车,超市也不远,她步行去。向佐的车停在那儿,与他的人一般显眼,吴桐开了副驾的门坐进去 向佐递给她一部dv机,吴桐打开一看——yin魂不散,张曼迪。 在公众及镜头前再温婉的女子,在好友与酒精面前照样吐露心声。 “他最近忙得很……忙工作?你以为?” “我事业刚刚起步,平白无故多出个继子,有时候真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也是学法律的,别骗我。只要她财务状况没问题,又没有大的过失,孩子都会判给她。” 其余几段,也都是在酒吧那种刻意调暗的灯光下摄录,吴桐明白他泡吧所为何事了。 “为什么这么做?” “这些都是证据,当然是上庭时用。”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吴桐身体一溜,倚着车门,“你不是她朋友么?你这么做,不是等于出卖了她?” 向佐无谓地耸肩:“我在帮两个女人离开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爱的男人。” 他说的理所当然,吴桐笑出声来,“你和他有仇还是怎样?” 他笑眯眯地:“没错,有仇……” 不知为何,他的笑脸看得吴桐一凌,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深不可测,如同这一片夜空,深邃的不容人窥伺全貌 厉仲谋在经理们近乎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宣布散会,自己驾车到吴家。 露丝玛丽应的门。意识到被骗,厉仲谋只剩无力感,童童乖顺地坐着,作忏悔状。 孩子仍想方设法多留厉仲谋一会儿,实在找不到其他托辞,只能如实交代:“我妈咪马上就回来了,爹地你别这么快走。” 半夜三更未归,只顾约会而忘了儿子,请的这个菲佣又一点不会照顾人——要把儿子交给这种女人抚养? 厉仲谋冷笑。 抱童童回卧室,“爹地最近会很忙,暂时不能来看你。等忙完了,就接你跟爹地一起住,好不好?” 10分钟早过了,童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耷拉下脑袋,也不知是不是点了头。 孩子懵懂间突然想到重要问题,蹭着厉仲谋领口嗫嚅:“也要接妈咪一起……” 童童没有得到厉仲谋的回答——他睡着了。 厉仲谋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门,拿了外套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东西。 这个剪贴盒厉仲谋记得,他也曾以为它对那个女人来说很重要。可原来,只是她不要的垃圾而已。 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可丢弃…… 不知为何,看着那静静躺在垃圾篓中的盒子,内心的刺痛感陡生。 心动吗?不至于,心痛吗?更不可能。只是,隐约的刺痛而已。 厉仲谋也不知,这个女人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捡起来带走。 可他确实这么做了,忘记问自己原因。 上车,启动,盒子扔到后座,踩油门,扬长而去。 没开出多远,远处迎面开来一辆车。厉仲谋认出,那是向佐的车。 向佐显然也看到了他,闪了下车头灯,算是打招呼。车头灯的明灭间,厉仲谋看清向佐旁边、副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吴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像是已睡着,没看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 这女人约会的对象,是他? 吴桐,你总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两辆车,擦身而过。 厉仲谋也不知心中的yin郁因何而生,只得将油门踩到底,换挡,加速离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地方。 无爱承欢14 和向佐接触的多了,吴桐才知他为人虽落拓,但办事严谨,对一件事上了心,便会全力以赴。 不愧是最富盛名的律师,值得这么高的律师费。 临近开庭,反而闲下来,公司给了假期,她终于有时间陪陪儿子。 在香港带着儿子逛个街也要被偷拍,本土的迪斯尼去不得,她只能舍近求远,趁着假期,带儿子飞一趟日本。 七天时间,最后一站是伊豆,夏天泡温泉也别有一番风味。顾思琪在这时候告诉吴桐,她近期可能要回香港。 童童听了极兴奋,隔空对着吴桐手里的电话喊:“干妈你什么时候来?记得要早点,要不然我和妈咪都回南京了!” 吴桐把儿子摁在臂弯里,才得以好好讲电话,“回来看家人?” “是工作上的事。当然,顺道回去看看我妈咪。” 吴桐这才知道tc正请猎头公司挖角她这个好友。 听顾思琪这么说,吴桐不知该不该替她开心。她是数一数二的职业经理人,可tc现在最大的难题不在管理,而是那个强大的对手…… 吴桐有些抗拒提到某人,只道:“对方是厉氏,你小心点。”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接,毕竟你和,厉仲谋……” 一时间,电话两头都没了声音,童童听见“厉仲谋”三字,立即竖起耳朵,可惜没了下文。 死寂,因为触及了心底的雷。 顾思琪转移话题,吴宇公司的事她在美国都听说了,问需不需要帮忙。 “听我哥说,公司已经有了起色。” “周转的问题都解决了?” 一问之下,吴桐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至少吴宇带给她的都是好消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嫂子维佳佳的电话,却瞬间打乱了一切。 知道家里人关心官司的事,可嫂子的语气有些怪,从官司一路问到她最近的生活,吴桐听着蹊跷,总有不好预感,“到底怎么了?” 维佳佳欲言又止到最后,终于问出了口:“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哥的那几个生意伙伴全部撤资了,贷款也突然落实不下去了。” 吴桐的心不觉悬紧,当头棒喝的滋味异常难捱。 无法言语,只有听维佳佳哽咽着继续:“你哥不让我告诉你,家里人也都不知道,可事情都这么严重了,再瞒着,公司到时候垮了,我们可就倾家荡产了。桐,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 听着她哭泣,吴桐只觉,凄凉一片。 会是什么?还会是谁? 除了厉仲谋,还会有谁? 吴宇那边依旧是报喜不报忧,吴桐听着哥哥不见一点异样的语气,握紧了电话,忽然之间泫然欲泣,却又偏偏,欲哭无泪。 终于听不下去,她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吼:“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吴宇沉默良久,一时之间,只有深深的呼吸声,通过电波,直入她的心。 “……那些人都明说了,是厉氏在整我们,那个男人想要逼我们拿童童去换。” 没有了伪装的欢快,他的语气,只剩颓然。 把家人害的这么惨的,不是厉仲谋,是她。 是她一时贪心,恋了这个魔鬼;是她一时软弱,留下了这个孩子…… “哥,对不起。” “我这边还能撑一段时间,总之你先赢了官司再说。” 她订了当天机票返港,童童刚开始来日本,一直闹着要回去,等真的要走了,又觉玩的还不够尽兴。 吴桐收拾行李时,他就坐在床尾看着,小心翼翼问:“妈咪,我们再多待几天吧。” “机票都订好了。” 赶回香港,联系林建岳,对方拒接;在厉氏大楼等,忍受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依旧见不到厉仲谋的面。 原来,他想要从她的世界消失,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只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她所有动产不动产加起来,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那些她曾经荐给吴宇的企业家们,态度180°地变,或对她避而不见,或直接挑明了告诉她:厉氏施压,我们也没有办法。 原本还以为厉仲谋没再出现过,没再拐着儿子离家,是因为他觉得官司没有胜算,无奈之下只能放过她—— 太天真! 童童忙着派礼物和紧接而来的学校的开课,孩子不受官司的影响,这一点真得感谢厉仲谋。媒体总爱用“只手遮天”来形容这个男人,难道他就真的能,只手遮天? 如今一想到他,吴桐不再是抗拒,而是愤恨至极的无力感。 她也不知自己去了厉氏大楼多少次,这次去,依旧是在前台就被拦下。她颓然走出大楼,坐在外花园长廊上。 阳光刺目,热天气,吴桐觉得有点冷。她仰头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建筑。 厉仲谋现在是否正站在高处,俯瞰着她如何走投无路? 无爱承欢15 监护权案在吴桐几近绝望的日子开庭。 第一次庭审,大批记者在法庭外守候。 吴桐不想引人注目,向佐却不,高调护着她,在法庭外大方任拍。 她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本戴着墨镜,向佐却缴了她的墨镜,任她双眼浮肿面对无数镜头。 吴桐都能猜到自己被拍的有多丑。 进了等候区,向佐才松开她,“怎么这么憔悴?” 吴桐还没出声回答,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已经打断他们:“mark你还真是高调,这个打扮是来打官司的,还是来参加颁奖盛典的?” 二人闻声望去。 此番调侃的话,出自厉仲谋代表律师之口。 自然,厉仲谋也站在那里。 向佐上前打招呼,握了握那律师的手,调笑一句,继而伸手向厉仲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等候。 厉仲谋低眉看了眼向佐的手,一丝嫌恶划过眼角。 继而不再理睬,径直走过向佐身边,丝毫不在意自己倨傲的步伐践踏了谁的尊严。 走到吴桐面前,差一点要擦身而过了,“厉仲谋。”她叫住他。 厉仲谋停下脚步。 从某些角度看,厉仲谋的举动和向佐的,隐约有几分相似。 比如,都喜欢像他现在这样,看着吴桐的眼睛,淡淡地笑,淡淡地说:“吴小姐今天的精神好像很不好?” 不理他的嘲弄:“我想跟你谈谈我哥的事。” 闻言,厉仲谋极细致地低头看她。这个女人纤长的睫毛细细颤着,垂下的眼睫在白皙肌肤上布下一层黯淡yin影。 他眉梢一挑,扬手示意,律师即刻将一份合同送到他手里。向佐伸手欲接,厉仲谋躲开。 合同指定给吴桐。 “我是她的代理律师,事关我当事人的一切我都有权利……” 向佐说话,厉仲谋不理,吴桐心里一直自我暗示:她有求于他,不能得罪——默默接过合同 翻开第一页,就再看不下去。 这是份变更监护权同意书。 吴桐捏紧合同,被逼到绝路了,艰难地维持冷静:“我的事和我家人无关,放过他们。” 厉仲谋对此不置可否,瞥一眼合同,“签了它。否则一切免谈。” 她告诉自己,冷静。咬牙间被向佐扯到一旁,他压低嗓音:“你到底搞什么鬼?怎么突然要和解?事前为什么没告知我?” 她心中苦涩,无奈说不出口,到嘴边的只有一句:“我自有分寸。” “谁说我要和解?”厉仲谋蓦然道。 淡淡一句,顿时激起千层浪。 一片死寂中,厉仲谋的律师已将签字笔送到吴桐手边:“吴小姐,签了吧。赡养费的金额你一定满意。” 律师的话她不理,谁掌握生死,该和谁直接对话,她还很清楚。 深呼吸——“我可以不离开香港,也不阻止你探视童童……” 这是,她的底线了。 话却直接被厉仲谋若有似无的一声冷笑打断。 厉仲谋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孩子不过是你敛财的工具而已。奉劝你一句,拿了钱走人。否则不止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家人。” 厉仲谋似笑非笑地打量她,身体丝毫不与她触碰,声音却无情地凌迟她。 他看看她捏紧的拳头,咬紧的唇。这样愤恨的表情,是否又是在做戏? 厉仲谋几乎要以为她会扑过来给他一巴掌了,然而她却缓慢冷静下来。 继而默默后退一步,让开前路 这样就要退缩?怎么不否认了?不和他据理力争了? 厉仲谋凑近她耳边,以只有彼此恰能听清的音量道:“我要儿子没错,但你大概会错意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再见到你…… 一句话,令她陡然失神。 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涌,后头两个律师看得分明。 向佐意识到不好,这个女人不会这么不争气,要向他妥协? 暗咒着正要上前,却被厉仲谋的律师拉住。 向佐与他私交不错,他才好言提醒向佐:“如果我没记错,你爹地的公司七年前就被他吞并。怎么,你还想你的律师事务所也被他弄垮?” 向佐倒是不惧,拨开他的手。可他正要快步走近吴桐,脚下却猛地一顿。 因为他恍然间看见,吴桐当着厉仲谋的面抬起了手。 “啪!!!” 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左脸挨了一下的厉仲谋。 厉仲谋的震惊漾在眼眸里,表情僵在脸上。 …… “啪嗒——” 是她的眼泪打在厉仲谋手背上的声音。 瞬间,厉仲谋脑中一阵嗡然 比起挨了这女人一巴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此刻滑落脸庞的泪水。 源源不断,永无干涸。 厉仲谋的脸有些僵,这女人胡乱擦拭一下眼泪,氤氲的眼睛望定他:“厉仲谋,你不要……” 她声线不稳,咬着自己的拇指指节颤抖。厉仲谋的心脏开始紧缩,有些疼,被勒住一般,逐渐无法喘息。 她似乎也正在缓慢窒息,说出口的话好不容易组织成破碎的语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桐逃离般跑出众人视线,凌乱的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久久不止。 向佐如坠云雾,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状况,只得追过去,奔跑中正擦撞上还在兀自晃神的厉仲谋的肩膀。 厉仲谋被冲击地侧了侧身,向佐便在那一刹那瞥见一张隐隐无措、又似乎异常紧绷的脸。 换做平时,向佐一定会停下来,给自己几分钟时间,好好欣赏一下厉仲谋这副前所未有的表情。 可现在没这个闲工夫,向佐只顿了顿便加速跑开。 这女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向佐最终在安全梯门后找到吴桐。 她正靠着墙壁,拿着镜子和粉扑,补妆。 向佐手还握在门把上,焦急的情绪被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景象生生掐断。 渐渐地,焦急飘散到了半空,再经物质转换,变为无奈,笼罩在向佐头顶。 她补好了妆,完美精致的容貌,没有半点泪水的痕迹。 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美—— 向佐忽然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 他慢慢走近,“你刚才吓到我了。” 向佐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浅浅笑一下:“我曾经对自己说过,绝不再为男人掉半滴泪。不过,你当初不是要我学怎么哭诉?我看了好几部催泪文艺片,做足了功课。刚才说的是……台词,女主角好像是,张曼迪……我是不是,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为自己的哭泣和懦弱找到了个合理的理由,终于释然。 而向佐,平静地由着她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她语速快,仿佛一停下,就再不能自圆其说。 就会,陷入绝望 向佐扯了扯嘴角,可是笑不出来。原因……思忖许久,终于找到笑不出来的原因。这个女人的笑,很苦涩。 她的苦涩,加上他的无奈,演奏出的旋律,是否是,悲伤? 很多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情绪,此刻,因为这个叫做吴桐的女人,而回笼了他的心。 这并不是件好事。 向佐不愿再多停留,拍拍她的肩,“走吧。” 她抬头看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抹黯色在眼中划过,向佐没有捕捉到。 她犹豫了一下,“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向佐看清了,她眼中的是希冀,卑微的渴望。 渴望依靠,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然。” 吴桐侧着脸枕上他肩头。 “谢谢。5分钟就好。”向佐听见她这么说。 他还,听见她的叹气声。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她知道后果,可她忍不住,那个男人一句蔑视的话,毁了她所有努力—— 她很累,很怕,怕被人窥见内心。 “什么后果?有多严重?”她带着鼻音,以及浓的化不开的疲惫问。 “……” 让我爱上你,这个后果,严不严重? 无爱承欢16 开庭前吴桐在庭外坐着,与她隔着一条过道的厉仲谋,双腿交叠着,只见微肿的侧脸,看不清表情,猜不透情绪。 他依旧是王者降临的高姿态,吴桐懒得看半眼。 他与她再没有半点关系。 几点几米的距离,互不理睬的局面。 吴桐想,这样很好,真的。 开庭时间差不多到了,吴桐起身往左,厉仲谋向右。 背道,而驰。 厉仲谋等候被传唤,开庭的铃声在场内场外回响,声波振动入心,他忽的一怔。 低眉思索片刻,摸出手机,指尖飞快,转眼间完成一封简讯,“视频暂时别作为证据。” 点击发送。 从刚才起一直攫紧厉仲谋的窒息感,此时终于渐渐离他远去。 很快律师助手出现在厉仲谋面前,焦急地询问此事。 厉仲谋无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一切只凭直觉。 商海中几次殊死,都是他的直觉挽救了他,也挽救了他的商业帝国。厉仲谋笃定自己直觉的准确性。 而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吴桐的心理医生为她开具的精神状况证明,向佐当庭递交上去,附带她的收入明细表。 材料由记录员呈上,法官翻阅。 身着律师袍的向佐掷地有声,“以我当事人的经济状况,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孩子,我当事人对孩子未来的就学也已做好充分谋划,由此可见,控方律师对我当事人的指控并不成立。” 向佐的言论,厉仲谋的律师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尔后请上厉仲谋,接受向佐的盘问。 向佐的问题尖锐,难以应付,却都被厉仲谋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 待问到厉仲谋的女友是否会介意一个孩子搅乱了他们的生活,厉仲谋霍然抬头,猛地看着向佐。 那样的目光,带着无端的压迫感与凌厉气势,向佐不得不退后半步。 厉仲谋眉目微阖,再抬起眼时,泯灭了一切杀戾,他的声音沉稳:“我和我的女友虽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孩子的爱。我和她也已经沟通过,这都不是问题。” 向佐点头表示理解,却突然话锋一转,“厉先生,介不介意看一段视频?” 向佐当庭播放前一晚拍到的视频,屏幕放大数倍,在场包括法官在内,所有人都看的分明,也听得分明,画面中,张曼迪那满满的抱怨。 向佐适时按下暂停键,“厉先生,我现在再问一遍,您的女友真的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别的女人为您生的孩子了?” 厉仲谋的律师这时候终于耐不住,站起身来,色厉内荏:“法官大人,辩方律师提供的这段视频之前并不在证物列表中,取证过程不明,我有理由怀疑来历的合法性,恳请当庭不采纳……” 向佐对此半点不理会,堪堪打断他的话:“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当庭火药味蹿升,向佐偏头,朝旁听席上的女人扬一扬眉。 吴桐手心布着细密的汗,他这样杀伐决断,她也受到感染,悄然微笑。 于是,厉仲谋一回头,就看到这两人之间的互动。 这个女人笑靥明媚,哪还有半点悲伤? 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笑意侃侃,厉仲谋觉得很是刺眼。而吴桐,觉察到这一道目光,她寻觅着看去,正撞进一湾冷然yin翳的瞳光中 休庭时间,准备室内,向佐手肘撑着桌面,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吴桐:“准备香槟等着庆祝吧,这官司我们赢定了。” 吴桐只勉强笑了下。 这不是他预期的反应。 向佐脸一沉:“有没有考虑请我帮你打接下来的赡养费官司?” “我只想尽快带童童回南京。”她累,说话犹如叹气。 她的黯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顿了顿,向佐开口:“你是不想让孩子见他,还是你自己不想看见他?” 一语中的,吴桐脸色微恸。 这样刨根问底,有意思么?向佐扪心自问,得不出结论,只能更加鄙夷自己。 见她为难,他的思绪越发复杂。转移焦点看时间,差不多要上庭了。起身开门,率先走出准备室:“赡养费可以解决你家人的麻烦,你考虑一下。刚才掉几滴眼泪就能耍得他团团转,既然吃定了他,建议你别放过。” 这算是对她的褒奖? 如果,她真能做得到,如果,她对厉仲谋,对她自己,都足够狠心—— 真能这样,就好了。 她这几日来第一次笑,“谢谢夸奖……” 话未说完,蓦地发现向佐脸色陡然一僵。 吴桐正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清冷如深潭水的男声,率先响起:“原来我厉仲谋也有被人当小丑耍的一天。” 无爱承欢17 向佐是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手段的,对他来说,再亲密的人,他说毁,也就毁了。 无情到令人心生恐惧…… 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还未动,厉仲谋已先行一步,脚下慢条斯理,一步一步,踩着向佐的呼吸声走近吴桐。 身后是墙壁,身前是他,吴桐进退无路。 厉仲谋低下头,凑近她。近在咫尺,由厉仲谋掌握着那一线的距离。 他在她耳边低语:“吴小姐做戏真是很有一套。不少男人吃这一套吧?” 向佐上前阻止,手按在厉仲谋小臂上:“这里是法庭,厉先生还请你自重。” 厉仲谋抬首,看看向佐,唇角冷冽地勾起,猛地甩脱他,拉着这个女人,转身进了准备室。 向佐要阻止,为时已晚,“砰——!”离向佐的脸半厘米不到,厉仲谋猛地关上门。 隔绝一切。 厉仲谋手还停在门背后,身动脚转,吴桐被他反身按在门上。 他是疯了才会来此找她,准备答应她开庭前的提议! 厉仲谋指尖挑起她下巴,肖似情人间亲昵的互动,却只让吴桐心惊,胳膊一抬,要架开他的手。 可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 吴桐下颌一痛,他的手指在她腭骨上捏紧,另一只手稳稳攫住她推拒的手腕,转眼间将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厉仲谋看她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毫无征兆地,他猛然低头,凑近。 几乎要吻上她的唇 吴桐慌张偏头躲,彼此唇瓣摩擦而过,只瞬间而已,这个男人唇上的烟草气息就已沾染上她的唇。 她招架不住,手撑在他肩上,要推开他,要保护自己。 他索性一手捉住她双腕,用力到她几乎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作响。 “不是吃定我了么?你现在是要推开我,还是索性迎合,勾引到底?” 他揣度她的居心,他把她说的一钱不值…… 吴桐对自己说,这些都没什么。 她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她的心…… 他也不能。 厉仲谋的唇印着她的耳垂,微微一动,像是厮磨,实际上不过是他在她耳畔牵起一抹冷笑:“你两次拒收我的支票,也不拿孩子换你哥哥的前途,我差点就信了你,原来你只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你想要什么?做厉氏的女主人?” 她的默然彻底激怒了他,厉仲谋托住她的脸,掌心扼住她的下巴。他把她的脸扳过,正对。 吴桐被他禁锢,不能活动,只能看着他的脸。 厉仲谋看她的脸,小小一枚,近看,五官标致。他贴近她,眉心相对,鼻尖相撞。 吴桐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 忽然间失了心智。 厉仲谋一字一句地说:“你也配?” 好一句你也配,吴桐神智被迅速而残忍地勾回:“我没什么好说的。放开我!” 这个女人的每一个音都支离破碎地扎在厉仲谋耳畔。 她怎么还能这么底气十足? 外头的向佐频频敲门,动静震天响,可惜撼动不了怒意漫天的厉仲谋。 他凝聚了勇气的目光直视他,不躲不避,厉仲谋无声嗤笑,依她所言,松开对她的钳制。 “那一巴掌我会记住。如果吴小姐你够幸运,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属于你的东西,一样、一样夺走。” 厉仲谋的语气一派平和,表情波澜不惊,半点起伏也没有。 说完,拽开她,打开门。 吴桐背脊撞在墙上,一阵闷疼,她的思绪被震慑住,看着他开门出去,没有办法挪动半步。 门开,厉仲谋与向佐再度打了照面。 厉仲谋整理一下领口,绕道向佐离去;向佐则冲进门去。 视若无睹,各走各路。 “没事吧?” 吴桐摇摇头,“走吧。” 向佐看着她率先走出门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这女人魂魄丢到了哪里,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针对她的打击,远没有结束。 这一轮,控方律师先行发言,厉仲谋落座旁听席,吴桐到的时候,他淡然瞅她一眼,没有情绪,一点也没有。 厉仲谋的律师也有重要证据要当庭递交。 吴桐晃神,浑浑噩噩地旁听,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才恍然回过神来。 放眼望去,厉仲谋的律师正不屑地看着她。 庭上正放着视频。屏幕中,有火光,有孩子惊恐的脸,以及刺耳的尖叫声。 火光中的场景,吴桐记忆犹新—— 她霍然站起,有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屏住呼吸。 一旁的厉仲谋,安然坐着,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挑眉瞥一眼这个女人。 视频很快停止,律师收回蔑视的目光,手指划拉过触屏,几张照片赫然显现。 照片中的吴桐一身狼狈,自派对现场夺路而出,右下角显示时间已是深夜。 律师将照片甩到向佐眼前:“我当事人亲眼所见,两个孩子独自在家,无人看管。而那个时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深夜不归,在派对上喝的烂醉,衣不蔽体!” 吴桐听他扭曲事实,气恼地要冲下来,却被保全拦住去路。法官冷然一瞥,出言警告:“请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律师顿一顿,声音趋于和缓:“由此完全可以得出结论:被告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的戒酒证明也根本是伪造的!” 向佐反唇相讥:“反对!反对控方律师在未能提出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只凭几张照片就提出捕风捉影的言论!” 律师反擒掣肘:“法官大人,这完全是合理推测。” 法官手拿控方律师递交上去的证据原件宣布:“反对无效。” 吴桐颓然跌坐下去…… …… 吴桐坐在座位上,没了魂魄。她听着庭审结束的提示音,死灰般的心,再激不起半点浪。 她的手机在包里振动,她机械地拉开包链去拿,手一松,浑然不知手机掉落在地。 一只手捡起了她的手机,并握住她的手,将手机放进她掌心。手的主人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得到监护权之后我会送童童去国外念书。你一辈子别想再见到他。” 无爱承欢18 自此吴桐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她的大小投资短期内全部亏空,无一幸免。 她在tc工期内外接的项目被爆出,按行业惯例历来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可公司突然以此为由,和她解约并求偿。 她的银行资产被冻结,吴宇那边一天撑不过一天,终是没瞒过爸妈,再未见转机,就只能变卖资产。 第二次庭审,她最新的财务状况惨不忍睹,短短时间她已被逼到破产边缘,向佐的安慰,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厉仲谋是真的要把她逼上绝路。 护照,返乡证……所有证件都准备好,吴桐从法院出来,直接去学校,提前接儿子放学。 露丝玛丽忙的手忙脚乱,吴桐则神色焦急打电话订机票,童童身处其中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问,吴桐已挂了电话,将童童搂过去,“我们回南京,马上。” “这么快?”童童没反应过来,还要说话,吴桐又开始拨电话,拨到吴宇那里, 却是妈妈接的电话。 吴桐愣了一下改口:“妈,我和童童今晚就回南……” 妈妈比她还急,“桐桐,妈正在忙,有什么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吴桐几乎本能地屏住呼吸,事情还能有多糟糕? “出,什么事了?” 此时脑子是空白的,听着妈妈焦急地解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哥公司被讨债的人堵了,你哥也受伤了,妈现在正在医院帮忙。先不说了……” “哥他伤的怎么样了,严不严……” 回答她的是一片忙音。 吴桐呆在那里,除了颓丧,再无其他。 手中电话停了又震,震了又停。 童童眉眼低下去,再低,满腹的不情愿:“妈咪,我们就这么走了?不跟大家告别吗?可可,还有,还有爹地……” 两个字,触及了地雷,吴桐手中的行李陡然洒落一地,衣物满床都是,“那个人不是你爹地!你想跟着他的话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童童眼睛蓦地睁大,呼吸哽在了喉间,惶恐而不可思议地看着吴桐。 歇斯底里过后,她的身体里像是某处突然撕裂了伤口,尖锐地痛。 孩子的眼睛慢慢通红,泪水在打转,吴桐终于知道疼痛所在了,这是她的宝贝儿子,她怎么可以对他发脾气?怎么可以…… 恨他? 慌忙蹲下,抱紧他,“妈咪错了,妈咪不该凶你的……” 孩子委屈的眼泪滑进吴桐后颈,温热地熨过她心口与心背的伤。 很疼很疼,疼的她弯下了腰,紧紧把孩子捂在xiong前。 擦干了孩子的眼泪,一切却都还是没有解决,吴桐依旧得为自己闹出的这些事情,亲自做一个了结 当日她并没有回南京,翌日约了向佐出来。 幽静的咖啡厅,咖啡豆的香馥掩不去她周身的苦。 向佐推门而入,一眼便见窗旁这憔悴的女人。 落地窗外细碎的光,都化成细碎的玻璃渣,扎进了他的眼里。 吴桐提前到的,已经喝了三杯咖啡,手里的第四杯也快要见底。 向佐刚一落座,她看看他,直接说:“官司我不打了,什么时候约那边的人出来调解?” “你现在很憔悴,这些事以后再说,我送你回家,” 她仍旧坐着,没动,“你尽快帮我约他们出来。” 他的手放在她手臂上,“回去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我问你什么时候约他们出来!” 他的关心,她视而不见,只照自己的意思说。 她要甩脱他的手,向佐便收紧五指,掌心一片寒意直抵心脏,他从来巧言雌黄,这时候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语言。 无力感吞没了他:“……你别这样。” 吴桐不声不响地,沉默地和他的手叫着劲,指甲抠进他手背皮肤里,向佐越痛,抓得越紧。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于是他也只剩沉默。 吴桐拗不过他,颓败而无力的感觉再度笼罩她,为什么,全世界都要和她过不去? 愤恨占据了神智,吴桐突然俯下身,对着向佐的手张嘴就咬下。 像是恨极了,牙关越咬越紧,向佐生生受下这一口,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牙齿咬合进他的皮肉。 他始终岿然不动,最后还是她松开了口。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幼稚,她理一理自己的乱发,看一看他流血的虎口,扯着嘴角笑一笑:“对不起。” 他宁愿她哭,也别这样笑。 向佐一把搂住她。 这时,终于找到合适语言:“吴桐,哭出来。” 她要挣脱他,可他搂地紧。她从没被别人这么呵护过的,受不起的。 本该推开他的。 可眼睛一眨,就有泪落下来。 于是就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真的累了。 双手抵在他肩上,一切终于无可抑制。 衬衫的前襟布料渐渐濡湿,向佐轻抚她颤抖的背脊。 曾经的他最无助时,流不出的泪积蓄到了心脏,没有人安慰的无助,逆流成了坚强。 一切,他懂。 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人绝望 只希望这个女人别和他一样不幸:“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的肩膀,随时借你。” “……” “……” “为什么不是你?” 当初爱上的,为什么不是你? 或是,其他任何什么人都好…… 厉氏大楼吴桐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是第一次被前台放行。 因为她这次,对前台说的是:我找厉总,想谈谈变更监护权的事。 领她直达高层总裁室的不是林建岳,而是另一个总裁助理,他请吴桐稍后,总裁正在开会。 总裁室空无一人,吴桐翻了翻当日报纸,有张小报拍了她前日和向佐在咖啡厅拥抱的照片,还拿来做了封面。 这女人是谁?眉宇间除了脆弱就只剩绝望了。 吴桐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当时向佐所见的,就是她这副鬼样子。 她今日的妆容还算精致,遮盖了原本精神不济的模样,起码不能太丢人…… 手中的报纸被人抽走。 吴桐抬头,厉仲谋把报纸放到一边,眉目深刻地印着冷漠。 憔悴印在眉梢眼角,骗不了人的,厉仲谋看他一眼,在一旁落座:“说吧。” 他等她提条件。 “放过我哥哥。” “那童童呢?” 拿孩子做交易,吴桐觉得脏。 厌弃这样的自己——她抠紧了手心,“我需要探视权,你也不能私自把他送出国。我在香港陪童童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会离开。” “不行,”厉仲谋点了支烟,斜倚靠背,淡淡瞅她,“立刻。” “你现在还带不来孩子,童童闹起来,恐怕你也应付不了。这三个月里,我可以帮他熟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孩子暑假一过,我就走。” 她学聪明了,知道哪些话说了,他拒绝不了。 厉仲谋微一垂眸,手边那份报纸上的照片有点刺眼。 怎么还会有男人相信她的眼泪? 怎么他今早看了照片,久久移不开视线? 无爱承欢19 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迷,吸烟后吐出的烟雾,代替了他的叹息。 飘散的烟雾中,吴桐看不到他的表情,片刻后他抬头再看她,慢条斯理道:“我考虑一下。律师拟好了合同之后,我们再详细……” 她点了点头,厉仲谋却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他不说话了,她就起身要走。他也没阻拦,看着她离去。 吴桐脚下有些发虚,强自一步一步慢慢离去。维持这么个表象给人家,她才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点尊严,还有东西是她控制得了的。 躲在洗手间洗了脸,镜中的自己,不哭不笑,不贪不恋。 纸巾擦了脸,她动手发简讯:“哥,家里的房子别卖了。都解决了。” 不敢听吴宇的声音,怕心里刚筑起的城墙又要坍塌。 很快就有一通来电,吴桐肩膀一颤,愣怔中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是童童学校的训导主任,请她赶紧去学校一趟。 吴桐拉开门走出去,只余下了三分精神在这里。她走得快,看着光可鉴人的地砖,突然间一阵眼花。 高跟鞋一崴,下一秒径直跌坐在地。有多丢人?厉仲谋带着欧盟商会的史密夫视察部门,就见这女人坐在地上。 好几个经理总监都跟在后面,这女人的窘态,每双眼睛都看的分明。厉仲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又一眼,终究还是迈步离去 吴桐开车到了儿子学校,三拐两拐进了训导处。 童童和另一个男孩正罚着站,孩子的背影对门口,吴桐进去的时候童童听见动静,回头看,“妈咪——” 童童这次犯了错,和同学打架,把别人的脸都抓伤。 也不知道孩子像谁,读书在行,打架更在行,自己一点伤没有,另一男孩被他揍的到现在还不敢说话。 问原因,童童死活不说。 另一个家长很快也赶到,童童一声不吭了,吴桐一个劲赔礼道歉。 那家长认出吴桐,气得指着个孩子讥讽,“有个豪门老爸了不起是不是?在学校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吴桐太阳穴一跳,结了冰的视线投去。 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位家长被她的目光震慑住,敛了敛,没再说下去,转身抱起自己孩子,小声嗫嚅,却让吴桐听得分明:“放在外面养的就是不一样,有没有一点家教?” 有一只手在揪紧吴桐,令她的心脏渐渐泛起钝痛。脚踝的肿痛,不及那分毫。 伤过会好,时间问题而已。 这一切,终究要归于平静 吴桐整理好心烦意乱的情绪,不跟这家长吵。 她把童童领过去,要他向同学道歉。 童童摇头,咬着牙齿不说话,倔强的样子看的吴桐心中无明火腾腾窜起,她知道自己不该,可管不住:“吴童童!向他道歉!” 她的声音张成一张怒意的网,童童吓得直缩肩膀,可还是嘴硬,冲过去又要挥拳揍人:“他活该!谁叫他乱说话!” 吴桐拎着他,拎到那孩子面前,“吴童童,是你做错了事!道歉!” 他还是不肯,气得吴桐扬起手掌威吓:“听到没有?道歉!” 积蓄多年的委屈似乎一瞬间寻找到宣泄的出口,肆无忌惮地统领她的理智。 她原来从不对孩子发脾气,前几日的教训还记在心里,可她这回又再犯。 几乎话说出口了,她就后悔了。 孩子抬头不可置信看着她,委屈或是其他,吴桐没来得及看清,孩子突然就甩脱了她的手,“爹地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吴桐扬着手愣在当场。 童童推开她跑了出去,而她,后腰撞上桌角,疼的她的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痛的累积,是麻木…… 吴桐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孩子跑向校门的身影,她开车去寻,一条路一条路地找,车流高峰时间快到,童童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过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 吴桐悔得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天幕已是余辉的颜色,暖暖的橘,却照不进车内,吴桐焦急万分,降下车窗,视线在周围搜寻。 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何时开始闪烁,她也没在意,倒是突然在这时望见对面路旁,人行横道上,有个孩子的背影极像童童。 吴桐心一紧,无穷无尽的焦虑倏然远去,她脚下油门踩紧,车头正要绕过去,却突然,“嘀——!!”的一阵车喇叭声刺耳响起。 吴桐一惊回神,连踩刹车,车速却丝毫未见缓慢,眼看就要与路口另一辆车横面直撞而上—— 她猛打方向盘,车头一歪,撞上路边防护栏…… 一整个下午,厉仲谋与史密夫的会晤被打断三次。 吴桐的来访;保镖向他汇报童童在外闲逛;这一次,依旧是保镖来电:“厉先生,小少爷已安全到家。” 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厉仲谋恐有差池,聘请了保镖暗处保护。 “继续看着。” “是。” 保镖迟迟不挂电话,厉仲谋问:“还有事?” “是关于吴小姐的,”一般情况下,只有厉仲谋主动问起,保镖才会提及,因而此时保镖也有些犹豫,“她出了……” “她的事我不需要知道。”厉仲谋挂断电话。 厉仲谋回到室内继续会晤,史密夫看他桌上童童的照片,直夸孩子可爱。 这比任何恭维之词更令这位父亲开怀。 晚上有商盟的酒会,厉氏派发邀请函,邀请城中名流。 所有人都以为厉仲谋的女伴定是那千篇一律的张曼迪,却不料这一回,是李家小姐挽着他的胳膊出现在会场。 这倒令许多人意外,厉仲谋历来不喜欢千金小姐的做派,女友名单中也从不见富家女的名讳。 这一回,名媛出场,虽比不上那女明星亮煞眼球,但也赏心悦目,想来这一段插曲,近日又要成为名媛圈子里的消遣谈资。 李小姐陪着他敬酒敬了一轮,被脚下高跟鞋累着,厉仲谋将他带到沙发旁,请她歇歇。 看似展现绅士风度,实则不过是撇下了她,到清净处去给儿子打电话。 厉仲谋声音柔和:“明天就接你到这边的家里来,好不好?” 不料孩子听言,竟戚戚哭了出来。 抱着话机哭了好一会才止歇。 孩子之前哭的闭住了气,此时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惹妈咪,生气了……她现,现在还没有回家……” 无爱承欢20 厉仲谋直接从酒会现场赶到吴家,童童来开门,眼泪鼻涕都还挂在脸上。 他抱起他往里走,童童乖乖贴在厉仲谋肩头,嫩藕似的胳膊环住厉仲谋脖颈。 这么近看,孩子长得像极了他,但眼睛像妈妈,眼仁透亮,水汽氤氲,泪眼婆娑两相望,看的人心疼。 转念想一想,处心积虑的母亲与天真无邪的孩子,怎会相像? 厉仲谋取纸巾为童童擦鼻涕,孩子就着他的手擤了擤,心情依旧不见好。 停好车随后上楼来的林建岳,按着老板吩咐,替童童收拾好行李。 童童看着林建岳两手提着他的东西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厉仲谋对他说:“今晚住到爹地那里去好不好?” 童童松开环住厉仲谋颈项的双手,哭丧着挪到另一边去。“我要等妈咪!” “不想跟爹地一起住吗?” 童童忙着抬胳膊擦泪,没听清,厉仲谋拿孩子没办法,“我找到她以后,一定带她去见你。” 童童吸吸鼻子,鼻头通红,有些不信,“真的?” 林建岳这一个月来练就一身哄孩子的本领,凑过去帮腔自己。 好不容易劝动童童,林建岳坐配司机的车,陪童童先回厉宅。厉仲谋自行驾车跟在后头,刚拐上交流道,手机响,他接起来:“找到了?” 对方报了医院地址,厉仲谋挂断,转向对面车道,加速,平稳飞快赶去 护士称过了探视时间,不能进去,原本立场坚定,但仔细看了眼面前这个教养良好、面色英俊的男人后,即刻一愣。 她认出厉仲谋,慌忙依言放行。 厉仲谋推门进去,灯暗着,床上躺着的正是吴桐,窗帘也合着。 走近看,她左腿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医疗架支撑着,脸上倒没有伤,面色温和似水,睡得很熟。 厉仲谋抬腕看表,不知这女人什么时候会醒。 坐到角落沙发里等。 这几天忙,他也疲惫不堪,阖上眼假寐。 夜沉如水,时空几欲被拉成静止,有摩挲声传来,厉仲谋睁开眼睛,见吴桐正从床上坐起。 厉仲谋无声坐于角落,静观其变。 吴桐摸到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左脚从医疗架上抽出,试着单脚够着鞋子,却一下子就歪在地上,连带整个人跌坐下去。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尝试撑着床架站起来,去按看护铃。 没挪动几步,已经疼的受不了,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 厉仲谋仿佛正看着一出沉默剧,这个女人与她自己,上演倔强的对手戏,片刻后,听见她对自己说:“吴桐,你可以的……” 逞强成这样,又何必? 吴桐试着再挪动脚步,这时,角落传出吱呀声。 她惊得回头,手一脱力,又重重摔了一记,可她已经看见,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角落,仿佛黑暗中的幽灵,眼底晦暗,嘴唇紧抿,脸也有一半隐在yin暗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来到她的眼前。 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忽然,弯下身来打横抱起她。 把她抱回病床上,替她按下护士铃 所以情绪都压在喉头,吴桐心潮翻涌,原来他早在角落里将她的举动看了个清,却是不到最后关头不现身。 他到底有多厌弃她? 可…… 如果真是厌弃,又怎会至今双手还放在她身上,未收回? 值班医生检查她的状况,并无大碍,但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厉仲谋若有所思:“可不可以现在走?如果有什么事,家庭医生可以应付。” 家庭医生?谁的家? 医生已经恭敬笑言:“当然可以,厉先生请便。” 吴桐挣扎着要坐起,“不必麻烦了,我——” 厉仲谋只是冷笑:“这家医院归我投资规划的医保体系管辖,你觉得住着我捐赠的病房,有资格说这话? 吴桐冷眼瞥过,那医生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是啊,他厉仲谋可是出了名的慈善家! 可把人往死里整的时候,也不见他手软。 “是向他们要一张轮椅,还是,由我代劳?” 她心有郁结,不肯就范。 想一想,再不征求她意见,厉仲谋再度打横抱起她。 她不肯配合,拒绝他的贴近,挣扎却挣脱不了。厉仲谋低头警告:“不想摔下去就别乱动。童童还在家等你。” 童童…… 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厉仲谋把她弄进副驾驶座,探进车厢的半个身子还未撤出,她一低头—— 他精短的头发,硬朗的脖颈线条。她还嗅到他的气味,烟草,酒,甚至香水味…… 厉仲谋抬头,这种契合的角度—— 夜色惑人 是她先别开脸去,还是他先退出起身?没人去计较这个问题,厉仲谋关上副驾的门,隔绝一切。 绕到驾驶座,车开出停车场。 一路而去,厉仲谋专注前路。她透过后照镜窥看。他肯带他去见童童,那是否意味着,此刻的他,对她,会仁慈些? “别告诉童童我们之间的协议。” 厉仲谋一贯的波澜不惊,“今天下午你谈的条件里没有这条。” 奢望他能仁慈? 吴桐已经认识到这个想法有多愚蠢。偏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方法——“请你,起码给我留点做母亲的尊严。” “……” “你也是被母亲独自带大的,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 “刹——吱——” 车子在尖锐的摩擦声下倏然急刹,吴桐被安全带勒地生疼,还没晃过神来,厉仲谋的身影迅速笼罩下来。 吴桐被他逼到车角落,进与退,都不得。 原本的怒意定格在这一瞬,这样如花瓣一般的嘴唇—— 厉仲谋视线聚焦那一抹艳色颇久,方收回他的羽翼。不再迫着她,重新启动车子,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车速快到迈值几欲破表,车外头风声嚯嚯,引擎低吼。 吴桐紧搂安全带。 他头也没回:“不要以为你有什么特别,我让步,不过因为你是他母亲。” 真是道貌岸然,不禁嗤笑:“你也知道我是他的母亲?” “你再说半个字,我就把你……”厉仲谋咬牙,声音越发低,“……扔、下、车。” 无爱承欢21 佣人哄了童童一晚上,总算盼到厉仲谋回来,慌忙到外边迎接。 车钥匙甩给佣人,车里头那女人也撇给佣人:“把她抱去小少爷房间。” 佣人不敢越矩,对人客气,尽量避免身体接触地把吴桐搀出车门,厉仲谋都已经走进大门,见她还在台阶上跳脚,不得不折回来。 他自认是好脾气的人,连林建岳那种助理他也忍受了4年,可遇着这女人,就无端不受控。 二话不说,走过去身一弯,抱起她,三步两步跨上台阶。 他动作幅度大,她条件反射间双臂一抻,胳膊揽上他颈项。 太阳穴突跳,视线不能上移至脸,只能盯着他的喉结。 厉仲谋绷紧下颌,抱着她到了三楼末间童童的房门外,即将要推门而入,厉仲谋顿了顿:“有这么好看?” 吴桐浑身一激灵,瞥开目光。 厉仲谋直被她盯得心烦意乱,整理了思绪,空出一手推门。 小客厅内没人,临门放着组沙发,他要将她放下,却发现这女人的长发勾在他领带夹上。 正想着如何弄开彼此,恰逢此时,起居室的门被拉开了。 童童正要奔出来,见到两个大人这番姿态,不禁愣了愣,呆在起居室门口,不敢近前。 在孩子面前上演这一幕,谁都不愿意。 “放我下来!” “我、也、想!”他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 童童最懂事,原本颓唐的小脸立即恢复生机,小胳膊一抬,遮住自己的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便咯咯笑,小身体还颤地直晃 面前的孩子是如此的可爱,怀里的女人,却是这么的不可爱…… 吴桐来不及思考,只觉头皮一痛。厉仲谋扯下她一撮头发,抱着她转身,不重不轻地将她扔到沙发里。 吴桐刚缓过来,就见厉仲谋走向童童,拉下他遮住双眼的手。 童童歪进他怀里,小脸漾着坏坏的笑,直到听见厉仲谋说:“她脚受伤了。”才霍然瞪大了眼睛,朝吴桐看过来。 童童朝吴桐跑来,“妈咪,疼吗?” 孩子的声音在颤,吴桐慌忙把他揽进怀中,“下次不许再随便跑开了知不知道?”声音严苛,却又仿佛藏着满满委屈。 都这么大的人了,竟像在对着一个孩子撒娇。 传进厉仲谋耳中,厉仲谋一时有些愣怔。而…… 他的幼年呢? 母亲对着他,永远是一张冷淡至极的脸,几曾这样……亲昵地拥抱? 厉仲谋揉一揉蹙紧的眉心,看着吴桐和孩子。 他仿佛成了局外人。 那是一个温暖的世界,将他隔绝在了冷酷的边缘 唤回他神智的是童童的声音:“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孩子没得到吴桐的回答,厉仲谋已经开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吴桐身体不受控地一颤,童童觉察到,仰起脸看看正朝自己走进的厉仲谋,又偏头看看吴桐:“我们以后要搬来住了?” 童童看清她的脸色,小脸皱起:“妈咪你不喜欢这里?” 厉仲谋已经走到二人跟前。 他一抱起童童,吴桐就抓住他的手,他和她此时的这个角度,他是居高临下的独裁者,而她—— 气氛冷凝,他看着她的手,思忖片刻,并未挥开她的钳制,视线很淡很淡的掠过她的脸庞,“童童要睡了,他明天还要上学。” 他全然公式化的口吻,吴桐不知该不该相信方才在他眼中捕捉到的那一抹一闪即逝的不忍。 她的手不松反紧,厉仲谋扭头看她,却是在对童童说:“妈咪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吴桐弄懂了他的目光,手心一松,厉仲谋便抽出胳膊,抱童童进卧室。 回到客厅时她还坐在沙发上。 厉仲谋松了松领带,捏着紧蹙的眉心坐下。 “佣人明天会帮你回去拿行李。这三个月你就住在这里。你离港之后,除了赡养费,我每月会汇一笔钱到你户头。童童作为继承人,将来会拥有整个厉氏,你不能插手这一块,除此之外,你要什么动产或不动产,都可以跟我提。” “……” “这样对你,对童童都好,你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童童不用跟着继父生活,也不用和同母异父的孩子争宠。” 这个买卖谈的真是彻底,这个男人道貌岸然的一张脸,荒谬地似乎真是在为她着想。 受制于人,而又不得不妥协的感觉,还能有多糟? 见她点头,厉仲谋向后仰靠进沙发背,舒展了双臂。和预期中一样,她接受了他的条件。 却不料,她突然无缘由地问:“那,你呢?” 她在看他,又仿佛没有,眼睛略显空洞:“你未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童童还不是要跟着继母生活,跟你的子女争宠?” 厉仲谋一怔,目光微偏,不再正视她,“这个不是问题,我不会结婚。” 她表情似是有所顿悟,心底却嘲弄这个男人的偏执,“可如果有朝一日你遇见了深爱的人,还能这么肯定吗?” “……” “……” “我绝对不会爱上什么人。”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厉仲谋竟被问住了。 顿了很久才找到应对之法,别开脸起身,走向门口:“吴小姐,我觉得我没必要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无爱承欢22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时候心里都一阵难受。 这就是吴桐的过去 这一晚,吴桐被安顿在客房,一夜辗转难眠,她向来睡眠轻浅,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又被开门声惊醒。 吴桐愕然坐起看向门口,门扉缓慢开启,走廊的灯光流溢进来,借着可怜的光线,吴桐看清了,一双小手正攀在门沿三分之一处。 一颗小脑袋很快探进门缝,吴桐戒备松懈下来,扭开台灯:“童童?” 就听到孩子嘿嘿笑。 童童大大方方走进来,一手环抱本厚厚的故事书,另一手揉了揉眼睛:“我睡不着。” 童童爬上床来,挨着吴桐侧躺下。 吴桐接过他手中的故事书,翻看几页。 也不知道厉仲谋是怎么想的,给童童买英文的原版。 孩子看不懂,跑来向她求救。 吴桐一手环着孩子,另一手垫着故事书,徐徐叙述。 故事被她翻译地些许不对,幸而童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窝在她怀中,小身体暖烘烘的,眨眨眼睛,就累了。 吴桐声音渐低,看着孩子柔顺的睡相,舍不得移开目光。却蓦地听见孩子哼哼唧唧:“妈咪,我错了,我明天就去向他道歉,妈咪不要生我的气……” 吴桐捂住嘴,吞回了哽咽声,眼中泛起的氤氲也生生忍住。 庆幸这里昏暗,童童看不见自己的狼狈。 平复了声音,断断续续讲完这个故事。 厉仲谋忙到将近凌晨,行政秘书把文件带回了公司,他得空去童童房间看看。 太平山顶环境清幽,他并不常回,平日里都住在铜锣湾的公寓,处理事务也方便。厉仲谋推开卧室门,见床上晾着被单,却没有人,神经一紧,转而才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他揉着吃疼的太阳穴,径直下楼去 推开房门,安静的室内徐徐响着一个女人轻柔的诵读声,清新的尾音,飘然落入厉仲谋耳中。 “海格坐在长椅上等候,哈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来到了一家管理严格的图书馆……” 这个女人斜倚在床头,不时垂眼看看怀中的孩子,偶尔柔和而宠溺地拨一拨孩子的额发,孩子亲密的倚靠着,窝在她的臂弯中,将睡未睡。 正对房门的落地镜,将房内的这一幕映进他眼中。 灯光温润,柔和的缱绻,令人痴迷地忘了时间。 厉仲谋恍然意识到自己在门外驻足太久,却在恍惚间,失去了进门的勇气。 他退出来,带上门。 本该回卧室,却不知不觉又来到书房,厉仲谋倚着桌沿,点了支烟,一下子周围变得异常地空。 突然之间,厉仲谋将纸烟咬在齿间,快步走到书桌后,拉开抽屉。 依稀记得很久之前的某日,佣人洗车时发现了后座的剪贴盒,问过他要怎么处置。 当时他随口一说:放到书房——此刻找起来却是万分的麻烦,抽屉没有,组合柜里也没有,厉仲谋顿觉烦躁。 一切思绪,无从解释。 厉仲谋在烟灰缸中用力摁熄了烟,一抬头,便看见书架上的棕色盒子。 费了心思,找到了它,可这时候,却为什么犹豫了? 犹豫着伸手,取下剪贴盒。 盒里的东西多到有些杂乱,厉仲谋把它们全部倒在桌上。 原本压在盒底的那本书,此刻映入眼帘。 确切的说不是书,是一本怀孕日记 空间似乎也随着思绪的扭曲而扭曲,厉仲谋仿佛回到了那个女人的卧室,那样静谧得揪心的房间。 当时当刻,他正要翻开这本日记,却被蓦然而起的开门声打断。 此时此刻,厉仲谋翻开书页,指尖便不受控地停住…… 每一页,每一段,都是一个女人娟秀的字体。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她对孩子的浅浅低吟。 “宝宝你看,这张b超图里就是你,这里是心脏,还有,这里是手,医生说你很健康,妈咪很放心。” “宝宝是不是很讨厌吃西芹还有香菜?每次吃这个,你都让妈咪吐得很厉害。好孩子是不能挑食的,知不知道?” “妈咪明天有证券分析师考试,你在妈咪肚子里,要乖一点,不要踢,好不好?” “今天是妈咪的生日,我给自己做了一大碗长寿面来吃,宝宝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面?我没有再吐哦。” “宝宝原来是男孩子啊,那叫什么名字好呢?长得像爹地多一点,还是妈咪多一点?还是像爹地比较好,那样你会坚强。” “今天是情人节,但是妈咪却忍不住哭了,很没用是不是?我答应宝宝,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这是护士小姐帮我们拍的合照,你看你那时候这么小。” 照片上那个憔悴但是微笑的女人—— 厉仲谋的思绪坠入一片空白。 再往后翻,日记也是只剩下大页大页的空白。 可翻到最后,却还有一行字。下笔太过用力,因而字迹穿透了好几张纸背: 厉仲谋,我恨你…… 无爱承欢23 一切対吴桐来说,都正慢慢划下句点。 监护权案以庭外调解告罄,坊间传闻吴桐拿的赡养费数额惊人,吴桐算是终于见到一篇如实报道:的确,厉仲谋在钱财这方面历来慷慨。 却没人知道,她是拿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换取了这些。 顾思琪最终接下了tc的case,她回香港后来厉宅看望过吴桐几次。 思琪正与厉氏接洽,能不能替tc拉拢厉氏,成败在此一举。 吴桐养伤期间,和思琪交流企划案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工具。 除此之外,思琪能说的话,似乎,就只剩下安慰。 “离开这里也好。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吴桐能做的,也只剩微笑:“我尽量……” 无能为力如果能变成绝望,那绝望,最终也会变成遗忘。 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吴桐是扳着手指头倒数。 夜深人静时,吴桐偶然失眠,睡不着,只叹伤的时间不对,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还不够她伤病复原。 原本还想教阿霞做些童童爱吃的,却发现与她相比,自己厨艺实在太差,阿霞做的便当精致而可口,童童每日都腻着她,要她学学阿霞做cookie. 儿子不爱吃西芹和香菜,不用吴桐告知,她们都知道,只因厉仲谋也从不碰这些食物。 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底能有多失败? 除了童童睡不着时她可以搂着他讲故事、哄到他睡着外,她再没有其他是不可替代的。 可有可无,世间没有比它更残酷而讽刺的词…… 吴宇的麻烦解决了,她自己的麻烦,依旧。 每日只靠一条腿楼上楼下地跳,儿子看了就笑,“妈咪像极了独脚侠。” 吴桐就挑儿子最开心的时候,有意试探:“以后妈咪如果要回南京,童童是跟妈咪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儿子的回答自然是要跟着她一起走,可过后几天,她好几次听佣人说,童童最近总把厉仲谋问的哑口无言。 问什么?问他什么时候娶了吴小姐,别让她回南京了…… 是啊,厉仲谋怎么可能不哑口无言?他有正式女友,他还有无数花边新闻女主角。 怎么可能娶她这个如此糟他厌弃的女人? 吴桐把这当笑话听,可再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这段时间,厉仲谋对她,态度悄然转变,吴桐察觉得出来,不太明白原因,只能叹,孩子的影响力真的很大。 他在孩子面前,终究是要维持慈父形象,不能对她冷言冷语。 而厉仲谋和儿子的相处确实很好,好到吴桐都快要嫉妒了。 可再疼儿子,这个男人也不会因此就娶了她。 所以,虽同在一张桌上吃饭,偶尔还说上几句话,他对她有时甚至算是柔声细语,但她还没蠢到会对此抱有幻想。 可这些话,要怎么跟个孩子解释? 儿子在厉仲谋那里得不到答案,趁着睡意满满,也不避讳了,直接来问吴桐:“妈咪,你什么时候和爹地结婚?” 吴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就会抱紧童童。搂着儿子,她微笑地还挺像那么回事,可就是不说话。 起码她做不到对着孩子明亮的眼睛说违心的话。 怕内心的煎熬又加上一笔。 童童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吓退了吴桐。 厉仲谋这几日出国未归,孩子每夜都来与吴桐挤一张床。半夜三更童童又抱着故事书来到她的房间,听了她念两句,就打断:“妈咪,我们班的小胖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他怎么了?” “听说他的爹地妈咪复婚了!” “……” 孩子水汽饱满的墨黑瞳仁,那里头,闪着希冀 吴桐沉默片刻,悄无声息松开了环着儿子的手臂,“妈咪有点渴,要去楼下倒杯水,童童你先睡。” “唔……”童童抓着她睡裙裙摆不松手,“我去帮你倒。” “你先睡,乖。” 吴桐吻了吻儿子面颊,拖着打石膏的一条腿,艰难地下了床。 夜深人静。 所有人都睡了。 吴桐一人,紧抓着扶手,一级一级下台阶,到厨房倒了杯水,靠着料理台,慢腾腾地喝。 一杯又一杯。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座钟敲响了零点的钟声。 吴桐无声叹气,还剩两个月零十七天…… “这么晚了,还没睡?” 沉静如大提琴的声音悄然奏响。 吴桐动作一滞,继续。 装作没听见。 可某人不仅不走,甚至踱到一旁吧台,拉开高脚椅坐下。 他不走?她走。可惜腿脚不便,自觉姿势滑稽,他也没偏头看,倒了杯威士忌,仰头灌下。吴桐走过他身侧。 被男人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厉仲谋扭头,一瞬不瞬看着她。 这个男人最近绯闻缠身,吴桐每每翻到娱乐版,就可见厉仲谋与名媛,与主播…… 肮脏的男人—— 吴桐还以为自己这么想,心情就会好。 可为什么…… 奋力抽回手。 脏! 彼此沉默地僵持,厉仲谋捏的她骨骼闷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蹙着的眉慢慢平顺下去,“我有话跟你说。” 平时他回厉宅,只有在用餐时间才见得到她,她这哪是来教他如何和孩子相处的? 只不过是要拖延时间。 厉仲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个叫顾思琪的,正代表tc争取和厉氏的合作。” “……” “如果我没记错,顾司琪到厉宅找过你。” 吴桐闻言愕住半晌。 待她反应过来时,转瞬间由让自己陷进了一片苦涩。 他又要怀疑她什么?他对她的防备,还真是有增无减! 拼命地喝水,也冲不淡的苦涩。 手边就是威士忌酒瓶,吴桐自由的那只手不受控地端起酒瓶,往水杯里倒了点。 见她仰头灌酒,厉仲谋一怔,不知不觉间就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如果,这女人肯求他…… 酒精烧过喉管,火辣辣的驱除了一切。 吴桐忍着喉间的烧灼感,仔细咀嚼他的话。 说什么?说她对厉氏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从没想过要干涉? 他听了,莫不是又要讥笑? “她是我朋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不过,就算我求你别为难她,你也不会听的,不是么?” 不用细听,也可分得辨出这女人生硬的语气中,藏着嘲讽。 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这么糟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厉仲谋思考不及,有些想叹气,却只是又倒了杯威士忌,一口饮尽。 吴桐转一转吃痛的手腕,站得久了腿有些麻,她越发艰难地前行,但是并不见迟疑。 她要离开这里。 厉仲谋没有阻拦 吴桐好不容易走到楼梯下,周围空无一人,她终于可以停下来,擦擦额上的汗。 不顾脚伤的后果是,她跨上第一级台阶后就跌倒了。 独自带着童童生活了六年,吴桐还以为再没有什么坎是她跨不过的,却原来,一级台阶都能难倒她。 疼,疼死了!可她这时候,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吴桐期期艾艾地笑起来,身心苦涩。 为什么总是苦涩?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什么困难都真的能一笑而过,就好了…… 身后有脚步声,并且声音正在靠近她。吴桐知道那是谁,不笑了。 厉仲谋此时已经来到她身后。 只有吧台那亮着灯,厉仲谋逆光而站,光明与黑暗统统聚在这一个男人身上。 他的面目隐在黑暗中,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递出一只手给她。 吴桐视而不见,扶着栏杆,想方设法站起来。 结果只是更重地跌回去。 片刻后,厉仲谋朝她俯下了身。 他背后的光线因为俯身的动作滑到吴桐脸上,令她看清他的表情。 厉仲谋横抱起了她—— 他之前这样抱过她三次,不,加上七年前的,是四次。可每一次他的柔情之后,都有一个劫数在等着她。 不,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她永世的劫…… 吴桐走神之际,厉仲谋顺势将她一双手臂拨拢到他颈项后。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 她在痛苦地做着内心挣扎。 一瞬间,就乱了 抱着她上台阶,低头见她在发呆,厉仲谋顿一顿,方轻声说:“是你说的,我该设身处地为童童的母亲想想,该给一个母亲应有的尊重。” 这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没错,是这样的。 吴桐相信了,虽然犹豫,但没有再吭声。 厉仲谋也相信了,紧了紧手臂,上楼去。 回到客房,童童已撑不住困意,陷入浅眠,厉仲谋放下她,却并没有离开。 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强,吴桐想尽办法忽视。她挪过去为童童掖好被角。孩子侧睡压着脸,还哼哼唧唧的,一丝口水就这么啖出了嘴角。 吴桐抽纸巾帮孩子擦嘴,动作轻,可还是吵醒了他。孩子的眼皮眯开缝隙,看了眼吴桐,童童习惯性地搂住她,在她手臂上蹭了蹭。 厉仲谋站在他们身后看了片刻。 不由自主沉沦的感觉糟透了。 厉仲谋转过身,在房间内找些别的东西来看。目光所过之处,书桌上的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厉仲谋驻足片刻,翻看文件——正是tc几日前送到他手里的企划案。 这么精彩的企划,竟是出自这个女人之手…… 厉仲谋放下文件,回头看一眼正照顾着孩子的吴桐。 之前小看她了。 吴桐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搂紧了儿子要下“逐客令”,可他已先开口:“……孩子这几天,都睡在这里?” 这沉谧的男声打断了吴桐,也引得童童回头看。 童童这回是彻底醒了,坐起来,“爹地……” 厉仲谋像是笑了下,低头亲了亲孩子额头,“吵醒你了。” 吴桐其实只希望他快点离开,把孩子从他的手中抱回来,塞回被单中,心不在焉地答:“他认床,新房间睡不习惯。” 刚从机场赶回,厉仲谋觉得自己有些疲累,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对待孩子一样,俯身亲了亲吴桐额头,“你也睡吧。”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那么自然,自然到连吴桐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关门声响起,才恍惚回忆到,刚才,他,吻了她? 厉仲谋关上门,手还按着门把。 许久,僵立的身体向后倚靠,贴在了门板上:厉仲谋,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无爱承欢24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顾思琪能帮这俩人缓和关系~远目~ 顾思琪代表公司谈判,过程并不愉快,双方僵持不下,她一直提议要当面与厉仲谋谈,都遭到拒绝。 可这次,竟然是厉仲谋的助理林建岳,亲自把她请到了总裁室。 厉仲谋的声名如雷贯耳,行内无人不知,前些日子她常去厉宅,几次都远远见到他,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个男人,顾思琪还是怔住了半晌。 他的声音勾回了顾思琪的思绪,“顾小姐?” 此女子一头干练短发,规矩的职业套装,微微一顿,这才弯出一抹浅笑:“厉总,您好。” 她递上企划书与其他相关文件,厉仲谋只随意翻看了几页,就把文件交给了林建岳。 林建岳在老板示意下退出总裁室,空间留给厉仲谋。 顾思琪都看得出来,厉仲谋心不在此,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请他过来? 很快,厉仲谋自行揭晓答案,“顾小姐,这份企划案很精彩,方不方便告知它是出自谁之手?” 于顾思琪,这是一场豪赌,她思忖片刻,和盘托出:“那人厉总您也认识的。” 他没接话,静静地等她继续。 “在学生时代,她和我就做过相关课题,专门研究厉氏的营运模式。能和厉氏合作,对我们来说是多年的梦想。” 厉仲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顾思琪笑一笑,大方承认:“厉总您是我们多年来奋斗的目标。” 话至此,厉仲谋倒是得好好打量这位说话圆滑、不着痕迹的顾小姐。 和漂亮的女人谈生意,自然是赏心悦目,可惜他意不在此。 “看来那人算是顾小姐多年的好友了?” 他很会引导人说话,顾思琪不知不觉间说了很多。 嘴上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脑中回想的,却是她与吴桐大学毕业那年的暑假—— 正值夏末季节,空气燥热闷窒,她陪着吴桐去深圳堕胎,印象最深的,是那家小医院的吊顶风扇,“吱吱呀呀”地如垂死的病人。 当时的一切,顾思琪记忆犹新。 当她在手术室门外焦急等待时,惊见穿着手术服的吴桐突然夺门而出,落荒而逃;她还记得自己追上她时,吴桐靠在她怀里,泪流进她衣领。 那种冰凉感,顾思琪一生都不愿经历第二遍。 也因此,顾思琪曾无数次诅咒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却原来,那人,是厉仲谋…… “虽然是多年好友,可我似乎,从来没弄明白过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顾思琪字斟句酌。 哪怕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动容也好,可惜,他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顾思琪失望了。 “计划书很精彩,很有见地,看得出来出自聪明人之手。”他轻描淡写地说。 顾思琪悄然握紧拳头,思忖了片刻,回道:“她虽然在感情上总是犯糊涂,但工作方面确实是很出彩。可惜,她只犯过那么一次,却因为惹了不能惹的人,一辈子都要受罪——” 顾思琪选择把话停在此时此刻。 仔细地看他的反应。 这个男人的表情变化,很精彩,但也很隐秘,顾思琪悄无声息地注视着。 厉仲谋重新翻开她的计划书,“顾小姐,”声音依旧冷静自制,“企划部研究过计划书,对资金的要求很高,说实话,以tc的规模,还没有资格做厉氏的合作方。” 这张杀伐决断的嘴每说出一个字,就令顾思琪的胜算低了一分。 旁敲侧击地说了那么多,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成效? 然而厉仲谋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顾思琪屏息以待。 “……有个人对合作案很感兴趣,如果你能够拉拢她参与项目,我会重新考虑。” 真是只狐狸!顾思琪心中腹诽,面上却很谨慎:“方不方便透露那一位是来自哪家公司?” “这人你也认识——吴桐。” 顾思琪僵住。 这个男人的眸中波光潋滟,顾思琪仿佛被瞬间击中,即使……他眼中的柔光,淡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顾思琪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 厉仲谋将计划书递还给顾思琪。 双方起身握手,顾思琪志得意满地离开,厉仲谋则扭头看向窗外。 阳光明媚。 令厉仲谋回神、重新看向门边的的动因,是顾思琪突然顿足,回身对他说的一句话:“厉总,我的那个朋友,爱一个人爱了多年,但她一直觉得那是个错误。我现在才发现,那她当初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谢谢你。” 他那么聪明,怎会听不懂她的话? 看着这张历来波澜不惊的脸孔上现出满满的、不可控的诧异,顾思琪笑吟吟地开门,走了出去。 无爱承欢25 时间,就在人最抓不住的时刻悄然流逝。 孩子们的暑期到了,吴桐拆了石膏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童童,和张翰可一家游夏威夷。 厉仲谋突然变得好讲话,竟没有反对他们的出游,大概是忙到无暇顾及其他了吧,这对吴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这两个人一离开,原本热闹的厉宅一下子冷清下去。陡然的变化令佣人们有些不适应,厉仲谋一直以为自己习惯这样的冷清,却也待了不到两天,就搬回了铜锣湾的复式公寓。 因为一个女人变得混乱,这不是好征兆。不用见面,或许对彼此都好。 再者,公寓离cbd区近,方便他处理公务。 挑灯至午夜时分是常有的事,厉仲谋连日来飞了趟美加,公司的事积了很多,他回港后便马不停蹄地工作。 已是深夜,厉仲谋自文件上移开目光,揉了揉酸涩的眉眼。看看表,11点。 夏威夷那里,现在是…… 打断厉仲谋思绪的,是此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林建岳来的电话,提醒他要动身去机场了。 张曼迪今天回港,厉仲谋答应了要去接机,林建岳记得这事,他自己倒是忙得忘了。 时间掐的准,厉仲谋到机场不久,张曼迪下机,接了张曼迪从专用通道出来,车子悄无声息驶回公寓。 两个人都是满面的疲惫,张曼迪偏头看他,想说话,忍住了。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车上没说几句,车厢内流溢着轻音乐。回到公寓,厉仲谋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去睡。” 张曼迪却撑着眼皮摇摇头,待在书房看他办公。 有什么在改变?对了……他离开她时,没有吻她的额头。 张曼迪看的出来他的心不在焉,可惜,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能挑明了说。 而他,对工作,绝不会心不在焉。 这个男人工作时的样子,于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张曼迪爱极他这样专注的神色。 等了很久,他依旧在忙,张曼迪无所事事间,回了卧房换睡衣。 卧房有简易书架,她换好睡衣后,便走到书架前看看。 他平日里看过的书都习惯放在外层第三格。 第三格第一本,棕色封皮,张曼迪取下来,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就愣住了。 b超照。 胎儿的心率图。 …… …… 张曼迪僵着脸,机械地一页页翻过,直到照片上出现那个抱着刚出世的婴儿,对着镜头微笑的女人—— 张曼迪手指一颤,瞬间就咬紧了牙齿。 再往后翻,却陡然没了内容,张曼迪也有所耳闻,这个女人产后一段时间患上抑郁症,大概是没有心思再记日记了…… 后头伸过来一只手,抽走张曼迪手中的日记。 她回头看时,厉仲谋正面无表情地合上日记本,转身将日记本放回书架上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张曼迪怎么也猜不透了,几乎要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凭空想出了那一本日记来。 张曼迪走过去,温顺地自身后拥抱他。 脸贴在他的背脊。 她知道因为她抱怨孩子的事被向佐偷拍,还拿去做了证据,他定是猜到那是她有意为之,因此生她的气。 可他并没有不要她,不是么? 他近日绯闻多多,和那几个女子理不清的关系几次被小报拍到做了封面,可是他不是一直对外否认的么? 不是依旧态度明确地维护她这个女友的面子的么? 张曼迪双手环在他腰上,感觉得到他身体一僵。她几乎要以为他要甩开她了,忙不迭抱紧,唇贴在他的肩胛:“建岳说你订了下周的机票飞夏威夷。” 他正准备拉开她的手,闻言,手指停在离她手背一寸处。 “吴小姐是不是带着童童去了夏威夷度假?” “……” “你是要去看……他?” “……” 他温柔但不容人抗拒地拉开了她的手,回身看她,“我是去看儿子,不是去看那女人。” 张曼迪的脸,转瞬间,没了任何表情。 他总是教人猜不透,可这回,聪明谨慎如他,也终于说漏嘴了。 他要去看……她,却对着他自己,都要欲盖弥彰。 感情真的能冲昏人的头脑? 他这么冷血的人,都……没有例外。 厉仲谋紧随的话,又一次拨痛张曼迪紧绷的那根神经,“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别等了,先睡吧。” 看着他离去,张曼迪的脸,瞬间惨白。 无爱承欢26 厉仲谋回到书房,电脑还开着,他静静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邮箱图标开始闪烁,提示新进了邮件。 厉仲谋点开来看,是儿子寄来的。 夏威夷的海风,椰树,细白沙滩,当然,童童戴着帽子站在镜头前的样子,才是重点。 厉仲谋每天都准时收到童童的邮件,有时是照片,有时是刻录的短片,孩子晒黑了一圈,露着白牙笑。 这回的邮件,多了样东西——那女人的照片。 大概是童童偷拍的,镜头有点抖,但不妨碍厉仲谋认出,这个穿着比基尼,戴着大风帽做日光浴的女人,是谁。 …… …… 吴桐很久没那么放肆地玩乐过了,待在夏威夷的一个星期,儿子爱到处跑,火山,海滩,游艇潜钓……吴桐应接不暇,却是每日都有笑容挂在脸上。 童童唯一心情不好的时刻,就是有俊朗的男游客搭讪吴桐。逢此时刻,童童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前,抱吴桐大腿:“我是他儿子!” 偏又吓不走那些人,反而一个个都摸着童童头发,夸奖:“您的孩子很q.” 吴桐唯一心情不好,就是每天儿子与厉仲谋通电话那段时间。 未免儿子拉她也听电话,吴桐这时候一般都在给孩子准备早餐,或是和思琪通电话,甚至去外边看场草裙舞。 回避的姿态明显。 香港的凌晨,厉仲谋将邮件中的照片保存后,拨电话给童童。 在这个身心俱疲的时刻,心间的围城丧失了戒备,电话这一端的厉仲谋,就这么无可抗拒地问出了口:“你妈咪呢?她在忙什么?” 吴桐被提及,童童最开心,可是怎们也劝不到吴桐过来对厉仲谋讲半句话。 童童便有些气馁,无奈地只能把吴桐的原话转告:“妈咪在和思琪阿姨讲电话,她说她没有空。” 吴桐和思琪煲了快半小时的电话粥,思琪说了许多和厉氏的合作细节,旁敲侧击地问她愿不愿意加入。 她对项目很感兴趣,可,厉氏…… 吴桐挂了电话,有一时间无法回神。不禁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显得太过感兴趣,才让思琪动了邀她加入的念头? 童童那边还没挂电话,吴桐踟蹰着进厨房,磨磨蹭蹭地给儿子做三文治…… 还能做些什么? 吴桐正想着,童童捏着电话跑了进来:“妈咪,爹地说下周会来夏威夷!” 她听言,半天才勉强笑了一下,思忖片刻后,吴桐向儿子伸出手:“童童,让妈咪跟他说几句好吗?” 破天荒头一次……童童怔了怔,立即眉开眼笑地点头,忙不迭递上电话。 吴桐拿着电话躲到阳台。 夏威夷,早晨的海风吹着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潮气绻在鼻间。 “过得怎么样?” 厉仲谋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不甚清晰。 总是在最不期然的情况下,被撩动了心里那根静止的弦。 好在还有海风的咸腥能够令她镇静,冷淡地答:“……童童发过去的照片你都看到了?他玩得很开心。” “那你呢?” 吴桐在阳台上来回地走,心烦意乱的。他把她当谁了?那么轻声细语地又要撩拨什么? 可是偏偏自己不争气,来回踱步间,全副神思都在思考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自己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 没错,很开心,在见不到他的地方,永远是那么开心…… 违心的话到了嘴边,正要说出口,忽而那一端响起个女声:“eric……” 吴桐被那女人的声音震得脑子一“嗡”,下意识就把电话给挂了。 厉仲谋听着忙音,顿了顿才抬眸看正走近的张曼迪,她已换回出门穿的衣服,朝他笑笑,“eric,经纪人刚才call我,有急事,我得先走。” 厉仲谋看一眼手机暗下去的屏幕,手指在重拨键上停留数秒,收回。他起身,拿搁在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 …… …… 早晨的夏威夷,全海景的阳台上,吴桐迎着海风,吹乱了发。 怔忪间电话又开始响,她没看号码就接起来,冷淡而烦躁:“你那么忙,就别来夏威夷了。只剩下一个多月而已,你就让我多点时间单独陪陪儿子行不行?” “桐阿姨……” “……” “……” “哦,是可可啊。” 张翰可代张太太传话,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烤肉,吴桐收了线,回头要进屋,童童整张脸贴在落地玻璃窗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拉开门回到屋里,童童仰着小脸问:“爹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吴桐把电话关机,放进荷包,抱起童童就往卧室走:“可可约我们去bbq,快点去换衣服,别让他们久等。” 从热情似火的夏威夷回港的这一天,香港是雨天。 停机坪外,雨势瓢泼,吴桐从夏威夷带回许多东西,手工艺品,珊瑚,贝壳,特制食品……唯独没有带回好心情。 大概是这鬼天气作祟,毕竟人的心情太容易受影响天气影响。她想。 吴桐推着行李车从安检口走出来,儿子困得不行,坐在行李车的铁兜里,闭着眼。 远远看见有接机的人朝她们招手,吴桐一愣。 吴桐和行李车都停在了原地,但那人已经主动走上前。 “张小姐?” 张曼迪笑得完美无缺:“我代eric来接童童,不必这么意外吧。” 吴桐尴尬地笑笑。 张先生一家这时还在夏威夷度假,吴桐是带着童童提前回来的,连厉仲谋都没有告知。 张曼迪某种焦躁的情绪溢于言表,吴桐不需要察言观色,都看出了蹊跷。 吴桐请司机接童童回厉宅,她看着车子驶远,直到消失不见,才扭头,跟着张曼迪,进了间午茶店。 透过午茶店镂空构架,可见机场接机大厅的玻璃幕墙。幕墙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暗淡,张曼迪的眼中,也是黯然的光。 侍应生连杯水都还没送上来,张曼迪已经开口,“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张曼迪说着,苦涩地笑了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她这么聪明自信的女孩子都按捺不住了。 “张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 吴桐打从心底欣赏她,甚至可以说是羡慕。 不顾后果地跟在那样一个男人身边,需要多大勇气? 吴桐有时甚至有错觉,觉得张曼迪像七年前的自己。但她比吴桐幸运得多,大概也不幸的多——因为她得到了那个男人,而吴桐没有。 张曼迪顿了顿,从包中取出近期的报纸,推到吴桐的桌前。 吴桐只低头看了一眼就没看了。 她和儿子度假期间,厉仲谋的花边新闻,一定是比夏威夷的自然风光还要精彩——猜都猜得到,哪还用细看? “你大概找错人了。应该去找那些女人才对。” 张曼迪眉眼垂着,是忧郁的弧度,“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年轻女人,可以为了爱一个男人,做很多事。 包括,爱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七年前的吴桐也许还做得到。 现在?望尘莫及。 她探究似地直视吴桐,“我不是你,不能替你做决定。” “你不在乎这些么?” “……” 她的迟疑,张曼迪捕捉到。 吴桐捏着报纸的手指用力到渐渐泛白,她这时候突然失去正视张曼迪的勇气,所以选择了扭头看隔断外的玻璃幕墙。 “……只要不影响到童童,其他的我都无所谓。”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张曼迪沉默了。 “厉仲谋在外面再怎么玩都不会让儿子知道,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做的不错。” 吴桐说的云淡风轻。张曼迪听了却差一点要嗤笑。 有个儿子的就是不一样,俨然一副正妻口吻,对其他女人不屑一顾…… 无爱承欢27 吴桐不愿再谈,起身的时候看见这个年轻女人不甘却隐忍的模样,一时有些后悔把话说得这么绝。 可是又无从开口安慰她,思来想去,只对她说了一句:“我再过一个月就要走了,彻底地离开,只希望张小姐你能……替我好好照顾童童。” …… …… 厉氏和tc的合作有了眉目,厉仲谋工作越繁重,忙碌时,很少回厉宅。 吴桐带着童童回港的消息,他是隔天才知道。 这个女人做的绝,知道他下周要去夏威夷,竟然悄无声息带儿子回来。 一声招呼也不打。 厉宅的佣人最早每日6点上工,洗车,照顾花圃,准备好早餐后再叫起。 这个时间,晨间的一切都馥着清新,山顶的日出也最美,厨房的佣人还未开始忙碌,厉仲谋竟然在这时候回到了厉宅。 破天荒头一次。 厉仲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阿霞赶紧提前准备早餐。 他喝了口咖啡醒脑,一夜未睡却不见疲惫,只是唇齿间沾了咖啡的涩。想了想,声音很沉:“他们回国,怎么没人通知我?” 陈妈愣了好半天才回答:“吴小姐不让我们告诉您。” 佣人们什么时候那么听吴桐的话了? 厉仲谋依旧低头喝咖啡,神情没有异样,只是放下杯座时用了力,瓷器轻碰出清脆的声响。 陈妈不禁心虚,留心多问了一句,“是不是现在就去叫小少爷和吴小姐起床?” 厉仲谋一顿,随即放下咖啡杯,起身上楼:“我去吧。” …… 厉仲谋再次来到这间客房。 悄无声息开了门,见这两个人都还在睡,一样的蜷缩的姿态。互相依赖,如两只亲昵的汤匙。 已是早晨,却因拉着厚实的窗帘,整个空间昏暗。亮着的那盏台灯,晕亮床头一隅。 光线是暖黄色,女人的脸孔被呵护在这柔柔的缱绻光线中,异常宁静。 环境使然,这一瞬间厉仲谋内心也不知不觉地柔软下去。 童童睡梦中咬着自己的拇指,不时津津有味地咂嘴。另一手攥着吴桐的软缎睡裙,拳头捏得紧。t恤下摆卷在腰上,露着肚皮。 这女人身上的睡裙,被孩子扯得领口极低,因为透着光,又隐约可见布料下肌肤的色泽。深色的被单,更衬得她脸色白皙。 厉仲谋不动声色,要将被角扯出。 她身体更侧,软缎的衣领滑落,xiong前起伏便半露而出。 形状美好,珠圆玉润。 腰却是纤细,不赢一握的,将侧身的曲线勾勒的十分立体。 这个陌生……这个不算陌生的女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眸光深深,眉心紧蹙,难以平展。 被单垂落在床尾,厉仲谋回神,俯身欲拉上,被单一角却拧在吴桐身下。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皮肤。 一时静(19lou)止,谧然空间内,只有她嗫嚅的呓语声:“童童,别闹……” 她翻了个身,厉仲谋的手指便被她压在了胳膊下。 …… 丝滑触感在他指间蔓延。她的面孔,她的呼吸,此刻,都正对着他。 素颜的女人,很干净很年轻的一张脸,长拨在耳后,太阳穴上皮肤近乎透明,青色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孩子与母亲,俱是牛奶般润泽的皮肤,厉仲谋的身体支撑在她身上,不知不觉间,悬空的距离一点一点缩减。 厉仲谋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在俯身,靠近他。 他的神智被攫住,身体俯地更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她的唇的? 厉仲谋缓慢思考,却阻止不了靠近的进程,眼看就要触及—— 童童“哼哧”一声,忽地扭过身子,趴在了吴桐肩膀上。 吴桐肩一沉,眨了眨眼,慢慢撑开眼帘。 有多近?1厘米?o.1厘米? 睡眼迷蒙间醍醐灌顶,她瞪着眼睛看面前这张英俊却习惯冷漠的脸—— 厉仲谋不由心烦气躁,率先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别吵醒孩子。” 吴桐扯开他的手,坐起,仓促间领口被儿子的手扯得更开,眼看几乎要露出xiong前腻人的曲线,她却只是看着他,一声不吭。 怕他靠近,怕他的一举一动。 厉仲谋的眸光在她白晰的颈上驻留,目光似乎有重量,吴桐被他的注视逼迫地有些喘不过起来。 吴桐的瞳孔在紧缩,看得厉仲谋的心也跟着紧缩。 …… 他伸手帮她拉正了衣领。 手却停留在她身上,没有挪开。 她的目光,是控诉?是引诱?分不清楚。 他的手,松开?做不到。 他的视线缓慢地掠过她蹙紧的眉心、咬紧的唇齿、捏紧的拳头。 她在怀孕日记上愤恨写下的:厉仲谋,我恨你…… 顾思琪告诉他的:她爱一个人爱了多年,但她一直觉得那是个错误…… 多日来,许许多多这样的声音交杂着在厉仲谋脑中回旋,挥之不去。 而他此时才恍悟,自己在她眼中确实看到过恨意,不止一次。 比如说,现在。 她的厌弃和抗拒都写在脸上,方才的悸动此时成了针对他的最可笑、最残酷的指控。 厉仲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失控从何而来,然而转瞬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一公分的距离而已,厉仲谋抻手将她一揽紧,低头就吻住。 思考失去判断力时,颓败地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本能来判别。 被准确而野蛮地攫住唇瓣,吴桐的神智因诧异而失了抗拒心,脑中“轰——”地一声。 …… 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眼睫之隔的这个男人,拳头砸在他肩上,转瞬间却是整个人都被他揽进怀中,厉仲谋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拉住她两只手腕,唇齿间进占。 温软的舌含住吮,一时之间盘踞在脑中的她的无声控诉都如烟尘般消散,厉仲谋眼前蓦地消失了一切,只余她温软的口腔中的温热。 厉仲谋此刻头脑隐隐热。 她惊惶无措,xiong腔剧烈起伏,尽了全力推拒,整张床都在震颤,孩子还睡在一旁!—— 他的唇菲薄,和他的人一样的无情,微凉的唇瓣厮磨着她的,舌尖却极其热切地探寻,逡巡着柔韧而陌生的轮廓。 索取着。 眼神混乱了,挡在脸上的头被他指尖撩开了——直到这时吴桐才觉他已放开了她。 厉仲谋拨开她乱了的,细细看她眼睛。搂得紧,鼻尖贴着鼻尖。 他坚硬的xiong膛挤压着她柔软的xiong部,他用于游走的手,用于品尝的唇…… 吴桐唇上却只留下麻木的疼,脑中记得的不是他给予的温情,而是震惊过后的羞耻。 看着他,不声不响。或者说是什么也没有,她的目光,一片空白,至少他看到的她,正是如此。 铁一般的腕子松了些,厉仲谋搂着她,濡湿的水迹还糯在舌尖。昏黄的灯下,她的面孔不见血色,但是震撼了他的心。 …… 浅浅啄一下她的额头,低头欲再吻。 吮着品尝的感觉良好。 贴近了,气息拂在她的脸上,贴上那瓣温香软玉的一瞬间,厉仲谋唇上一阵锐痛。 吴桐齿间用力,死咬他的唇瓣,直到血腥味侵进了味蕾。 厉仲谋吃痛地侧过头去,眼看那一侧的脸颊下一秒就要挨上她的一巴掌,厉仲谋下意识欺身向前,架住她的手腕。 吴桐身体不禁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床头架上,便是一阵眩晕。 “砰——”的一声,厉仲谋耳中顿时嗡声阵阵。 醒过来的不止是他,还有原本睡得很熟的童童。 眼前的这一切成了一场闹剧,童童被吵醒,刚睁开眼就被厉仲谋从床上抱了起来。 童童一半的神智还丢在梦里,他下巴垫在厉仲谋肩上,揉着眼睛,扭头就看见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吴桐。 这么糟糕的状况,谁也不愿孩子觉,厉仲谋手扣在孩子后脑勺,不准他的脑袋再乱转:“童童,快去刷牙,等会儿下楼吃早餐。” 厉仲谋把孩子交给了管家,重新回到房间,不巧,这女人正在焦急地换着衣服。他进门时,她睡衣已褪下,窈窕地裸着背。 察觉到那两道怎么也忽视不了的目光,吴桐压下想要尖叫的欲望,最快度换好衣裙,转身直视他:“厉仲谋!你到底想怎样?!” 无爱承欢28 厉仲谋蹙紧眉,没说话。 他到底想怎样? 厉仲谋连自己都回答不了。 他冷然的目光令吴桐顿时陷入沮丧。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在他……又一次无情地撩拨了她的神经之后? 真的是,不肯放过她? 还是他把她当做那些女人了?就如同他之前对她的评价:欲拒还迎的勾引? 在她额头上的轻轻一吻,那微凉的触感,她至今都挥之不去,他却也没有解释过半句。 他什么都不说,真要逼疯了她! 她哪是他的对手? 连张曼迪都乱了方寸,她……更是惹不起他。 昨晚刚放起来的行李箱此时又被吴桐拎了出来,她急躁地往行李箱里丢着衣物,“我要搬回去住。” 厉仲谋看着她慌乱地收拾东西,眸色深深,只是看着,沉默不语。 “你工作忙,又经常不在厉宅,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童童跟我回家,我来照顾他。” 提到儿子,他终于开口。只有两个字:“不行。” 她最怕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人,不给人一点转圜余地,“那你想怎样?难不成我要和儿子在一起,就得供你这样消遣,上床?!” 厉仲谋目光顷刻间冷下去,静默间极强的压迫感向吴桐袭来,以至于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为什么还要怕他?合同都签了,白纸黑字写着“三个月”的时间和之后的“固定探视期”—— 自我安慰奏效了,吴桐压下心中的五味杂陈,重新收拾起行李。 厉仲谋却蓦地拽下她手中的衣服,劈手丢到一旁,同一时间拽过她的小臂,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吴桐陡然失笑,“你把别人当妓女,就别怪别人把你当嫖客!” …… 大概太过错愕,厉仲谋竟不期然松开了手。 厉仲谋的眉梢压的很低——暴风雨前的征兆吴桐没看见,她抽回手,嘴上一声不吭,却把行李箱拖拽地“乒乓”直响。 厉仲谋狠狠拽过她,挨到她的正面后,双手下滑至她的腰间,用力掐住。 “嫖客是吗?好!很好!” 他一字一顿地说。 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了,厉仲谋以吻封缄,高大的身躯紧接着也压上来, 脸悬空地笼罩在她视线之上。他的xiong膛紧压着她,之前她慌乱扣好的衣扣,此刻被这个男人野蛮地扯开。一颗颗蹦跶到床下,地毯吸去一切声音。 再向两边一扯,白皙的起伏映入眼帘,诱着他低头,再低,埋进其中感受柔软。床的中央是彼此体重造就的凹陷,他手绕过她腋下,窜进扯开的线口处。 绕到前端,揉捏着。 尖叫,踢蹬,“放开我!”厉仲谋继续,唇齿放肆地掠夺,软绵绵的身体就嵌在他怀里,愤怒与□燃烧,理智化为灰烬。 再拉近距离,透过白皙皮肤,看得到蓝色的血管。嘴唇寻找到她皮肤最细嫩最柔软的那一处,用力吮着,像是真要透过皮肤抵达血液中。 吴桐的声音被丢进了空气中,找不到踪迹。 他也不听她的。 不停,继续进攻她曲着并拢的腿。 …… 他一只手就把她双腕固定在头不上来,便有意提及一句:“你家人的问题都解决了?” 不知不觉又流露出了关切的语气—— 原本还准备开开心心聊会儿的!向佐无奈地抚了抚额。 自己过去那些玩世不恭的态度,都丢到了哪里? “什么时候回南京?你拿了大笔赡养费,还有厉氏的一整个营销团队,准备回南京大展拳脚?” 吴桐笑笑,又喝了口啤酒,冰得她手心透凉。 她穿的不多,平口洋装,肩上一件小披肩。有点冷,她的笑容倒是没有一点僵硬:“你现在总算知道我其实也是蛇蝎女子了?” 她目光不明,向佐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声说了句:“开玩笑的,别介意。” 她却似乎被说中心事,眉心一挫:“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实情是,我被厉仲谋连人带行李丢出了厉家。” 向佐一愣,对她的答案很是错愕,可她一眨眼又笑了:“我也是开玩笑的。” “……你变了。” 是么?吴桐歪着脑袋,真的认真想了想,“我不是变了,我是醒了。” 向佐细细品味这话:“很深奥。” 她撩一撩长,浅笑,偏头看看bar的门口,向佐顺着她目光回望,一个金碧眼的男子刚进门,正在对着这女人打招呼。 “我约的人到了,下次再聊吧。”吴桐淡淡一句,拎了包要走,轻轻巧巧绕过他,不留痕迹。 留向佐一人,还坐在那儿,看着桌面上孤零零的酒瓶,瓶口隐约还有这女人留下的唇印。 再抬头看这女人的背影。 表情是真的一点一点落寞下去。 周瑟夫是旅港的英国人,吴桐曾经的客户,他正打算拓展内地业务,吴桐有意将他介绍给吴宇。 …… 1oungebar内环境还算清幽,喝红酒谈生意,很惬意,微醺时分,周瑟夫面部爬上醉意,眼看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短,吴桐悄无声息后退一些,说要走。 她还在tc时,同事都看得出,周瑟夫对吴小姐很有那么点意思,英国人骨子里的绅士风度总是很讨女人喜欢的,不会勉强,不会越矩。 这样被尊重的喜欢,没有女人会直言拒绝。 史密夫清了清神智,亲手为她披上披肩,说要送她。 酒吧外是鹅卵石铺成的街巷,车子停在很远的停车格内,有时候车子跟男人一样,她那辆丰田差点害死她两次,她再喜欢,再念旧,也还是得换新车。 下台阶时不经意一绊,高跟鞋一扭,差点摔倒,吴桐被揽进这外国人的怀中。 “晚上去我那吧。” 无爱承欢29 “晚上去我那吧。” 英国绅士是真的醉了。 吴桐闻言有些心惊。 吃惊的不是听见他说这句话,吃惊的是,他说完之后,她竟然,有一秒钟,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莫不是自己也醉了? 吴桐笑一笑,要推开他,但是遇到阻力:他的手已托住她的后腰。她微笑着说sorry,周瑟夫的手慢慢松动了些,可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身体,这时—— “亲爱的,等很久了?” 随着此话的降临,吴桐腰上一松,再一紧,搂住她的人已换成另一个。 她抬头看是谁,向佐的唇正低下,印在吴桐仰起的额角。 向佐搂着她,声音腻人,“宝贝,这位是?” 吴桐猜这位大律师大概想玩什么把戏,便跟着他演,“你怎么来了?忘了介绍,这位是joseph,”转而腻进向佐怀中,手指尖点着向佐xiong口,“这位是mark.” 周瑟夫面色尴尬,向佐不忘补充,“她男友。” 许是正值热恋期,这一对男女亲昵之姿,羡煞旁人。两人就这样作着秀走过失落的周瑟夫身前。 到了拐角才松开彼此,“谢谢你。” 向佐对此不置可否,只说:“要不要再去喝一杯?” 她想一想:“你请客?” “没问题。” “那走吧。” 吴桐率先走,向佐在她后头跟着,想要挽住她,终究忍住了。 …… 酒精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 能摧毁多少人的假面? 看着她抱着酒杯不放手,向佐算是明白了,清醒时,也不过是这个女人的面具一张。 较之之前的,更精细了而已。 也难怪她会累,伪装地越辛苦了不是? 她也不酒疯,就是下巴搁在吧台上,等着酒保为她送来下一杯。 酒保又送上极烈的混酒,向佐抢先夺下,喝尽,喉管的烧灼感他试着要把她从排椅上弄下来,“你喝醉了。” 酒鬼一般怎么回?我没醉? 她挥开他的手:“我没醉……” 向佐仔细看她红透的眼睛,绝不相信她的话。不过等到酒再过三巡,他终于了解,她刚才是真的没醉。 而她现在,是真的醉了。 “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抢了你的儿子,害的你和全家人翻脸,还……一次又一次触碰你的底线。开心的时候,逗一逗,亲一亲,不开心的时候,理也不理。这种人……该有多可恨……” 逗一逗? 亲一亲? 谁? 厉仲谋? 向佐思忖很久,偶尔替她喝一杯,脑子有些混沌时,他卸下了一切武装的脸,冷的没有半点表情。 …… 他手指轻轻抚过这女人细致的胳膊:“你呢,你是怎样的人?他喜欢聪明,懂事的女人,你似乎……都不符合……” 吴桐许久不说话。脸被她的长遮住,向佐不由自主抬手,将她鬓拨到她耳后。 想看她的眼睛。 他的手很凉,她的脸滚烫,她是真的没有理智了,才会拉过他的手,垫在自己脸下。 她侧着脸看他,没有焦距的目光:“我是……正在试着让自己变聪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喝醉了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一些事情,向佐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她更像在自言自语,喜欢用“你知道吗?”作为开头。 讲她自己的学生时代,讲关于孩子的趣事。 她心中到底堆积了多少事? 向佐也有点神志不清了,她声音小,他就仔细听,她说到开心时就咯咯笑,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行动渐渐迟缓,不愿动,她就凑过来扯他耳朵。 向佐揉捏她在自己耳畔作恶的手,握在掌心里固定住:“你多大了?”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吴桐明显用力思考很久:“2——7——” “我还以为你只有2.7岁。” 最后她醉得险些从高脚椅中摔下,向佐搂着她挪到矮沙上,眼看又要摔下去,向佐赶紧去扶,她身体一歪,就睡到了他腿上。 温香软玉一枚,向佐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 向佐捋着她额前的,指尖摩挲她的嘴,她的唇瓣在他指腹下,柔软地一张一合。他听她在他怀里讲很多很多的,关于一个孩子的故事: 他第一声哭; 第一次笑; 第一次叫妈妈; 第一次跌跌撞撞奔进她怀里; 第一次演讲比赛; 被人骂是没有爸爸的孩子,第一次躲起来哭,第一次打架…… 她挨了一巴掌,他求:外公,不要打了,他过来,捧起她的脸:妈咪,不要哭了…… …… 很多很多的,关于一个男人的故事: “你知道吗?大二的时候,我和思琪被选送去德国培训……” 她弯着身子,枕着向佐的腿打了个酒隔。 向佐一边拍她的背替她顺气,一边听她缓缓道来。 在德国培训期间,她们与一群日本学生分在一组,模拟项目时有了分歧,导师偏袒日方,总说香港现在的经济不行,不懂培养自己的团队,培养不出自己的人才。 女孩子局促地不知怎么回嘴,被分到别组的同学为她们解围,最后气不过,直接对导师说:您知道erbsp;那些日本人,当场就不说话了。 导师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她当晚上goog1e一查,才知道erbsp;向佐想了想,9年前…… 那么遥远…… 可他依旧记得。 9年前,正是厉仲谋在华尔街崭露头角的一年,也是在那一年,全球的经济学分析家,透过那个22岁的中国男人残酷果决的商业手腕,见识到中国人的厉害…… 无爱承欢30 而7年前,这个男人则用他的手腕,击垮了他自己的父亲…… 向佐摇摇头,拉回飘远的思绪,这时他已遗漏她说的大部分内容,最后只听到她喃喃自语般说:“他还救过我呢,可他……都不记得了……” 向佐头晕脑涨,莫名烦躁,估计是酒劲上头,偏偏醉得又不够彻底,于是乎,理智敌不过,但也丢不掉。 她却浑然不觉,因为,她早就没了清醒,多早?很早很早。 “你知道吗?……” 他瞪着前方颜色有些过于暧昧的灯柱,一片片支离的光,碎在了谁的眼中? 没有波澜的嗓音:“不要再说了。” 眉一皱,头一低:“笨蛋,仰慕,就是爱情了么?” …… 他的唇,厮磨,吻着她的唇,扣开她的牙关,舌尖探进。他在她的口腔中辗转,再顾不得其他。 她睁着眼睛,他也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她水一般的瞳,向佐看见她眼中的自己。 看见自己,沉沦。 …… …… 晚间,厉仲谋回到厉宅,佣人对他说:“少爷,张小姐在书房等你。” 他点点头,却没有去他住的独立别院,而是先去主楼看童童。 前晚纽约那边突然来电话,母亲说要见孙子。 正巧童童提前从夏威夷回来了,厉仲谋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这几天孩子都住在厉宅,吴桐每天都回来看孩子一次,孩子暂时还没察觉出异样。 再者,童童这一个月可以说是绕着半个地球地玩乐,刚从夏威夷回来,又要飞纽约,忙得顾不得其他了。 行李收拾好了以后,童童不忘问一句:妈咪今天怎么不见人影?她不和我们一起去纽约吗? 24小时不到,孩子对她,已经开始思念。 …… “她大概很忙。” “她在忙什么?怎么都没告诉我。” 童童的小脸,溢满失望。 隽永的沉默在本该充满欢乐的玩具房内散布,厉仲谋有一刻不敢正视孩子清澈的目光。 太像了,孩子的眼睛,和,她的眼睛…… 他想一想,回答:“那我帮你问问她,看她有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纽约。” 孩子困苦的脸上有了一抹勉强的笑意,重重点了点头。厉仲谋出门的时候,童童还眼巴巴提醒:“千万别忘了问她。” 厉仲谋带上门,靠在门板上,重重叹气。 张曼迪在书房等了很久才见到厉仲谋。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淡。 张曼迪上前,踮脚在厉仲谋紧绷的额角啄了一下,“我刚才问了佣人,他们说你今天也没去公司,在书房呆了一整天,半小时前才出门的。” “……” “你有……心事?” “……” “今天早上吴小姐的行李全部瞒着童童搬走了?” …… 这样刨根问底的,张曼迪都鄙视自己。 厉仲谋却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办公桌上散落着文件,厉仲谋回身,低头整理文件。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她总是乱猜,不得不胡思乱想。 这次,她猜,他的反常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也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离开了。 张曼迪心一横,转过他的肩,正视他:“eric,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 她很快亲吻上去。 厉仲谋有些意兴阑珊,她没有得到回应,惶恐地只能尽全力拥住他,唇从他薄的唇上移开,顺着尖削游弋而下。 吻他的喉结,继续,向下。 挑起男人的欲望何等困难,却又何等容易,他又怎会允许他自己丢失主动权? 缱绻间,已跌跌撞撞倒进沙,纠缠着彼此唇舌,他突然将她压下。 一手抓住她双腕,拉到头话!” “阿霞她,她刚才说漏嘴,告诉了小少爷,吴小姐不会再到厉宅来……” 厉仲谋很快到了童童房门口,孩子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阿霞在外头敲门,急的快哭,厉仲谋看她一眼:“去结三个月的薪水,你被炒了。” “少爷,我……” 厉仲谋不耐地挥开她,凑到门边:“童童,开门,是爹地。” 孩子在里头砸东西,动静震天响,厉仲谋还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要我妈咪!” “先开门好不好,有什么事当面跟爹地说。童童!” “你骗人!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妈咪!我要回家!” 无爱承欢31 佣人拿了备用钥匙来开门,厉仲谋一进去就看到童童书包都已经背到了身上,一手还抱着从原来的家里带来的小猪铺满,看到厉仲谋,顿时落泪:“我要回家!” 厉仲谋怎么哄都没有用,童童已经不哭,但还是吵着要妈妈。 陈妈看了都替厉仲谋心疼,“少爷,怎么办?” 厉仲谋看了看坐在那里抱着铺满的孩子,疾步走出房间。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他的心。 下楼的时候,厉仲谋路过二楼客房。 房门虚掩,有灯光从门缝倾泻出,知道不可能,他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人,心一紧,再走近时,屋里面正在清理地毯的佣人回过头来,看到厉仲谋,惊了惊,立即关了吸尘器,毕恭毕敬垂:“少爷!” 她有些怯意,看着少爷脸色不太好,随即就见少爷似乎笑了一下,很不明显,对着她摆摆手:“你先出去。” 佣人恭敬退下,厉仲谋缓步走向床沿。很累,他在床上躺下。 那个女人在这间房住了快三个月,终究是离开了。 厉仲谋抬手挡住了眼睛。在这个夜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想她。 他拿出手机,拨通吴桐的电话。 心率波动快得不受厉仲谋控制,他握紧走廊扶手,等待音煎熬人心,一声一声刺进耳膜。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对方说:“he11o?” …… 打了电话来,却又沉默不语。向佐只得又问一遍:“he11o?” 向佐听对方终于开口,却是冷如冰的声音:“她和你在一起?” 向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一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他视线模糊地分辨了很久:呵,拿错手机了。 推一推怀中温暖柔软的身体:“亲爱的,你电话。” 吴桐皱皱鼻子,手一挥,将向佐拿手机的手推得老远,气得向佐捏她鼻子,她张开嘴要呼吸,他低头,深吻许久才放过,继续听电话,只闻对方冷言:“你们在哪?” 在哪?他是已醉得忘了…… 向佐手一扬,在半空中打个响指,招呼外场侍应生过来。手机丢给侍应生:“告……告诉他,这里,是,哪……” 厉仲谋并不爱开跑车,车库里的两辆都是法拉利主席赠送,直接开出车库,开下蜿蜒盘山道,鲜红车身犹如心中火,夜色中,不知何时猛一刹车,车子锐叫着停在兰桂坊巷口。 按着那侍应生报的地址寻去,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对紧贴身体的男女相携走出酒吧门口。闪烁的霓虹灯投影在他与她脸上。 厉仲谋远远看着那个笑靥妖艳的女人,不知内心是何滋味。 向佐揽着怀中身段姣好的女人,慢悠悠地走,可惜自身难保,差一点要拉着这女人一齐倒下,幸而此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抻过来,扶住他。 “谢……谢了……” 向佐拍拍这好心人的肩,对方肩动身转,向佐还未眨眼,怀里的女人已经无了踪迹。 这人轻轻松松将他怀中的女人弄了过去,向佐困难地聚焦,看了又看:“大,哥……” 醉得不轻了,竟就这样叫出了口。不过冷风一吹,向佐清醒数分,不无意外看到厉仲谋隐藏得并不深的鄙夷之色。 向佐想开口说话,厉仲谋已经搂着吴桐转身要走。 他失口叫了句:“等等!” …… 不料厉仲谋竟真的停下了。 停下,并不是因为向佐的阻止,而是因为厉仲谋看清,这女人嫣红微肿的双唇。 肤若凝脂,红晕诱人,唇红似血—— 厉仲谋满身戾气地扭头看向佐:“你对她做了什么?” 向佐听得不甚清楚,只知道他要带走她:“根据香港xx法条例第xx章第xx条,不顾他人意愿强行……” 厉仲谋猛一咬牙,电光火石间一拳挥去,正中向佐颧骨。骨骼撞击出闷声,向佐话未说完已经中招倒地。 厉仲谋动一动疼痛的指关节,低头看向佐,淡淡说:“我不介意你再加告我一条伤害罪。” 费了些劲才把这烂醉如泥的女人弄上车,放手刹,拉排挡,油门踩底,极拐弯,离去。 车快,车子抖,吴桐搂着安全带睡了会,身体一歪便枕到厉仲谋肩上。 厉仲谋透过后照镜看她,她还真是无知无觉,上了什么男人的车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出现…… 厉仲谋不敢想。 她得寸进尺,不一会就搂上他开车的手,隔着衬衫布料,她滚烫的唇蹭着他的皮肤,“你知道吗……” 她模模糊糊说了句醉话,厉仲谋不明白自己如此在意她说的零星半语,几乎脱口而出问:“什么?” 她却皱着眉摇头,“我不说,一说,你……又要堵我的嘴……” 一个“又”字如一根刺,横亘入心,她把他当成了谁?向佐? 厉仲谋心思沉底,却拿她没办法,再好的克制力也失了效用,他恨不能眼不见为净,偏偏她就坐在那里,环抱着他一只胳膊,不停地挑战他的底线。 她这副样子万万不能让童童看到,厉仲谋也担心她在童童面前酒疯,只得把她带到自己在铜锣湾的公寓。 …… 他拨电话回家,开视讯给童童看。 她在他的床上睡得极香甜,深色床单的映衬下,皮肤泛着半透明的稀薄质感。 “她现在已经睡了,明天一定把她带回去,好不好?” 童童不想吵醒妈妈,压低了声音,细细地问:“她很累吗?我都还没有困呢。”有些不甘不愿。 “是啊,她忙了一晚上了。” 厉仲谋并不觉得自己骗了孩子,她确实忙了一晚上,忙了一晚上在同男人鬼混。 她热的难受,偏他历来体温偏低,她近乎自贴合上他的手心,看她一直皱着的眉心,厉仲谋想:是什么事,在睡梦中也要侵扰,不肯放过? 而她歙动着嘴唇,红润地哄诱着,厉仲谋觉得烫的远远不再只有她的体温。不禁伸手,抚摸…… 无爱承欢32 童童总算答应听话,他安心地挂了电话,俯身为她盖好被子,原本还好好地,可他身体一欺近,她便眉头更紧,继而翻了个身,缩到了床角。 他有这么可怕,睡着了还要躲? 侧着睡的女子,身姿曲线美好,并拢的纤细的腿,裙子短,露着丝滑皮肤,纤细腰肢,披肩有些松,肩头滑出,xiong前起伏,呼吸声轻浅,但是已经打扰了他这位旁观者。 这个女人睡着时比醒的时候好看许多,连纠结的眉心,落在他眼中,也顺意许多。小裙的布料光面丝滑,贴服着她平坦小腹。 那里,曾经,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 厉仲谋意识到自己凝神已久,慢腾腾挪了开去。 忽略心中一丝的不甘愿。 他身上沾染上她的酒气,拿了衣服到外边独立浴室开淋浴阀。换了身居家服到隔壁客房去睡。 良夜却无眠,他开电脑处理了些事情,时间依旧早,抬头看,窗外夜色还是那么的满。 靠着椅背抽烟,烟灰落进地毯,渐渐有了股焦味,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又走神了…… 正低手摁熄烟,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厉仲谋条件反射站了起来,扔了烟夺门而出,主卧床上没人,他心一紧,尔后才听见卫生间的动静,循着声音过去—— 这女人醉醺醺地还记得要洗澡,可惜整个人都跌倒在了浴缸边缘。 自作自受。 厉仲谋搀起她,她不知何故,一径要甩脱他的手。可他一松来她,她就再度滑落到地上。 厉仲谋咬牙切齿:“吴桐!” 她哪里会应? 他取下花洒,开热水,清理现场,看她几缕湿黏在脸上,只觉心烦,到外间拿了件衬衣进来,拍拍她的脸:“吴桐。” 厉仲谋拿浴巾裹住她,替她换下湿衣,再套上他的衬衣,把她抱出去。 衣服太大,四处通透,她身一动,厉仲谋便呼吸不稳。 她腹下一道疤痕,很清晰映入厉仲谋眼帘。 …… 他的手指被无形力量牵动,着了魔魇一般,轻抚上那道伤疤。她略有醒动,在他的指腹下微微磨蹭着身子,厉仲谋以为自己手上力道弄疼了她,有些慌张拿开手,“疼?” 她没说话,但眉心蹙得更紧。 厉仲谋脑中,翻覆着日记中的某一页,她也是这样,皱着眉头,却又勉强自己微笑,那一页,纸张上有一滴泪痕,晕开了字迹。 晕进了他的心。 厉仲谋他不想承认,他疼了。 心脏某处。 她苦痛的源头,是不是他? 厉仲谋单纯只想抚平她的苦痛,头低下,一枚亲吻落在她的眉间。 那种奇异的,怜悯谦和的吻,令吴桐微微睁开了眼睛,她以为自己又做梦,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 现实中注定形同陌路,那么,梦中,是否,有资格拥有? 她轻轻地:“厉仲谋?” 说话的嘴被吻住了。 吴桐在梦里,听见有个男人,温柔地说:“是我……” 吴桐感觉到,一双陌生的手,在她的腹部游弋,她曾经的伤口被人亲吻,被人呵护。 恼人的头颅,精短的头,狡猾的舌尖,舔舐吸吮,丝丝酥麻自腹部至四肢百骸,压抑的喘息声一丝一丝传进耳际,是谁的呼吸,在引诱她堕入欲望的尘?她的思绪一片混沌,身体被纳入强势的xiong膛中。 又是谁的心跳声,压在她软嫩xiong口,逼迫她窒息? 他还不肯放过,销魂的唇来到她的xiong口,张口含住尖端,耐心地挑逗,要她绽放自己,要她忘记自己。 被人细密地爱着,那种舒服的感受,即使窒息,她也希望永远别停。慢慢的身体开始冒汗,滚烫的脸贴在对方脸侧,她热,他冷,她难耐地呻吟一声。 厉仲谋看着她失焦的眼落进他眼中,仿佛是对他的指控。 丢在欲望中的三魂七魄在她的目光中顿时无地自容,他是疯了,要占有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 …… 偏偏欲望横流,悄然滑落他的掌控,体内的热在叫嚣,他伸手扶正她的脸,看她的眼睛:“如果你说不要,我们就停止……”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纳过来的唇齿间。 唇舌疯狂的纠缠,濡湿的吻,最魅的毒。 麻痹了神经。 那星星点点的吟哦,仿佛电流直窜厉仲谋耳中。 “你看清楚,我是……” “……厉仲谋……” 厉仲谋…… 厉仲谋…… 他微微一怔。 再没有听过比这更好的邀请。 神思再不受理智管束。他低头,看着她如丝媚眼,再不迟疑,衔住她微张的唇。 舌尖缠绕,听她在他口中煽情的润泽声,柔缓抒情的,灵活的舌,深入,用力,直入深喉。 抓住她的脚踝,分开,他引导自己,滑进她体内。 瞬间的胀痛引出她身体的瑟瑟颤抖,她那样疼,在他身下要蜷缩自己,推挤他出去。 他心生怜悯,可她哪是拒绝?分明邀请…… 厉仲谋不能自已,一手扣紧她的腰,要她紧密的迎合。继续推进,一点一点,没有迟疑。 亲吻她的额角,说,“放松……对,张开一点……”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一点一点哄诱,她身体便失去抵御能力,神思迷离地迎合,双臂渐渐紧缠他的颈项,双腿也有了自己的意识,缠上他的腰身。 灼热在嵌入,坚硬地摩擦,她逃无可逃,声声呜咽,一丝一丝的喘息都带着极致的痛苦与欢愉,指甲陷进他背脊皮肤。 …… 越来越快的动作中,他的一滴汗,落入她眼。 厉仲谋看着自己的汗水融入她一片瞳光中,漾起波纹—— 他没有再逼迫,抵进最深处,缓慢研磨。 她的额头抵在他肩颈中,无意识地厮磨,厉仲谋清晰无比感觉到,她在绞紧,纠缠,耳鬓厮磨间,她一声一声的哼,紧致销魂的肌理,不断颤动。 他支起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看她腰肢妖娆地扭,柔光熠熠的身体为他盛放,她的瞳孔中,有他,一如,她的身体中,有他。 他看了她许久,伸手,轻轻触碰,抚摸,进而重重揉捏,沾着她分泌的滑腻液体,辗转地抹到她的伤痕上,描绘最诱人的湿漉。 她一声一声地哼,厉仲谋俯身,捧紧了她的臀,要她的蜜处吞咽着他,没有缝隙。 它在她软嫩的深处,危险地跳动,一下一下,渐显蛮横,恨不能将她揉入骨血一般,勾引她一道坠落漩涡。 她在半梦半醒间婉转承欢,几欲尖叫,被他的唇舌堵住,只剩闷哼。 这,贪欢惹的祸…… 无爱承欢33 早上她先醒过来。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在这个,不算陌生的男人怀中。 厉仲谋犹自睡着,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腰肢上,睡梦中也禁锢。 她看着极近处这张英俊沉静的脸孔,越来越多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窗外阳光直射入眼,她眼角一涩,宿醉的疼还存在她脑子里,吴桐痛苦地思考,昨晚…… 昨晚生了什么,她不愿记得,但是她身上青紫吻痕,还有他身上道道抓痕,都在提醒。 还真是风水轮流,七年前他醉得意识不清,上了她的床,结果这一回,却换成了她…… 空气中还残留着欢愉过后的亲狎气味。 吴桐很认真地想,她是不是也该学他,留点钱下来? 不过他定不会稀罕她的钱就是了。 吴桐揉着太阳穴,拿开他的手要下床,这时却见他的眼睫颤了颤。 她一时间差点哽住呼吸,幸而他并未转醒。她像个没出息的恶棍,吃干抹净就要溜,他一个动作就吓得她不敢动。 双腿刚着地,酸痛的腿心便令她骨头一软,差点要跪到地上去,她闹出了大动静,吓得半死,生怕吵醒他,再不敢多做停留,穿上衣物,披散着头夺门而出。 可…… 这独门独户的电梯,这该死的指纹识别—— 她要怎么出去? …… 吴桐咬着唇,忍着疼,急的直想跺脚,身后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厉仲谋已经到她身后了,她还是无知无觉,他只得开口:“吴桐。” 没有半点睡意的声音—— 吴桐僵立当场。 厉仲谋已经绕到她眼前,只穿了一条长裤的厉仲谋,浑身泛着晨间特有的慵懒气息,一双眼睛却清明地可怕。 诱人地矛盾着的男人…… 他竟伸手按住她的腕子:“一起吃早餐?” 吴桐重重呼吸,声音才没有颤抖:“我得走——我约了人,我……” 他顿一顿,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慢慢松开,为她启动了电梯,却又说:“不介意的话,等等我。” 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很快,彼此的脸,都消失在电梯门后。 身体深处的濡湿在提醒她这又一次的荒唐。栽了一次,决不能有第二次,吴桐寻着家医药商店的门进去。 “事前?事后?” “事后。” “24小时?72小时?” “24小时。” 吴桐付钱的时候,看着柜台对面墙壁上镶嵌的镜子,里头的女人,心慌意乱写在脸上,也难怪店员见到她脸色诡异。 她拆了药盒,水也没有,直接丢两粒进嘴里。 苦涩。 …… 这时候走出店门,吴桐才稍微安心些。 再买一包烟,抽两口,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高级社区,车流不多,她穿过马路到对面拦车。 没有等到的士,却等到一辆鲜红车身的车停到她面前。 厉仲谋开门下车,神清气爽的样子,西装xiong前的钻签灼伤她的眼。 吴桐才知道,狼狈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更加苦涩。 厉仲谋上下打量她一下,拽下她的烟扔了,脱下外套披上她肩:“你这么不守交通规则,迟早有一天出事。” 吴桐一惊,她刚才横穿马路,他怎么会…… 刚才……他一直跟着她? 一阵恶寒直窜入身体,吴桐来不及说半个字,已经被他拉上了车。 没给她一点反对的权利。 他开着车子,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去,车窗降下来,新鲜空气灌进,吹着她的脸和头。 吴桐摸自己的包,手微微抖,烟,打火机,她知道他在后视镜里看着自己,吴桐有如芒刺在背,火石划了几次都没有点着,好不容易燃了,纸烟咬进齿间,用力吸一口—— “吱——”地一声,车子猛地刹住,吴桐顿时呛着,牙关一脱力,拼命咳嗽间,厉仲谋伸手就拽了她的烟,扔出窗外。 回视她,隐隐含怒。 …… 他生什么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因为她没有银货两讫? 还是因为她没有给他第三次机会把支票甩到她脸上?! 她像是在跟他置气,转眼又抽出一支,这回手也不抖了,一下子点燃。厉仲谋这次动作更快,捏住她的手,烟盒,火机,统统抢过来,扔出去。 另一手还稳稳提着她的手腕。 她挣,挣不脱,看着他,眼睛冒火:“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问得好! 我是你什么人? 我们昨晚才上了床,我是你什么人? 我们之间有一个儿子,我是你什么人? 你爱了我七年,我是你什么人? 厉仲谋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吴桐xiong腔剧烈起伏,他却陷入沉默。她了解他,比他知道的更甚,这个男人的沉默,往往意味着对手的灾难。她意识到危险,本能地退后,想要开车门,为时已晚。 他瞬间攫住她,身影迅向她笼罩下来。 吴桐唇上一疼,他将她推到车门上,狠狠吻住。她不合作,要咬他,被他捏住了下巴,不得不张嘴,纳进他伸过来的舌。 席卷一番还不够,他吮得她舌头都麻了,还不肯放过,咬着她的下唇厮磨,手掐着她的腰,把她揽向自己,在她的肩头,xiong口,大腿点火。 她始终没能推开他,是他自己最终放弃,她扬手要掌掴,被他架住手臂。 厉仲谋扭过她的脸,逼她看正视后照镜里的她自己:“是不是要我一一告诉你我们昨晚做了什么?!” 她的披肩上,锁骨上,再往下,她被遮住的皮肤上,那一枚枚的吻痕,都是他要她看的证据。 “不过又是一场一夜情,你想怎样?” 她仰着脸,冷眼和他对峙。 …… 一夜情,没错——吴桐告诉自己——和七年前的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七年前,是他甩了支票给她,“请”她忘记这一切。而这次,是她自己离开,自己逼自己忘记。 厉仲谋死死捏着她的下颚。刚才他还想要和她一起吃早餐,现在却真想要弄死她。可她的眼中,分明写着:厌恶。 厉仲谋猛一闭眼,倏地放开她。忍着怒意,重新动车子。 “我要回家!” “我送你。” 骗人!吴桐看着窗外,这哪是回她家的路? 她不想跟他吵了。 酒精害人,从来如此,她着了自己的道了,能怪谁? 一路沉默,车子不知不觉停了,停在哪里?绝不是她家楼下。 不管哪里都好,吴桐现在只想下车,远离他。 可她开门的动作硬生生定格。 因为她看见窗外,不远处,仿欧6的圆弧台阶上热闹非凡,欢乐的亲友,围住白色婚纱的新娘和黑色礼服的新郎,有人在拍照,有人等着抢捧花—— 这是哪里? 倏忽间,吴桐脑子一片空白。 听见厉仲谋在她旁边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所以,这次由你选择。” 无爱承欢34 婚姻登记处门外,厉仲谋在等她的答案。 这三个月,他是怎么度过的? 她的日记本,每一页都承载为人母亲的辛酸,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又怎会不动容? 每看一个字,他的心,就被酸涩的柔软多浸润一分。 童童无数次问起:爸爸,你什么时候和妈妈结婚? 孩子问得无比真挚,目光充满希冀。 每每得不到他的肯定答案,孩子总是一脸难过…… 潜移默化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他,竟也开始思考婚姻的可能性。 他不希望童童不快乐。 他更不希望,她悲伤……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的时间,以为能够想出对童童、对她和他都好的解决方法。 偏偏这一次,他无法理出半点头绪。 他是厉仲谋,从来掌握主动权,但是这个女人,并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他猜不透她,也渐渐猜不透了他自己…… 所以,这一次,由她选择,由他权衡,对女士公平一些,未尝不可。 许久,吴桐的视线才从那一对新人身上移开,她回头看厉仲谋。 “……你爱我吗?” 他明显愣了一下。 “这并不是我们这次讨论的话题,你只要……” 她直直盯着他眼睛,不肯罢休:“爱吗?” 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做什么?厉仲谋有些无力地抚额,语带安抚,尽量劝哄,“童童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你也需要童童517z不是么?” …… “你爱我吗?” “吴桐!” “……” “……” “你不爱……”她兀自摇摇头,像是终于了解,声音很轻很轻,最后笑一下,推门下车。 没有半分流连。 厉仲谋瞥一眼后视镜中她远去的背影,思维顷刻翻涌,一咬牙,开门追出去。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臂:“爱或不爱,与我娶不娶你有什么关系?” 厉仲谋心口泛起一丝愠怒,又不忍对她脾气,只能尽量平心静气地。 这女人偏偏不领情,“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娶我!?” 她近乎尖叫,周围人纷纷侧目,看着这对争闹不休的男女。 他神情顷刻间冷下去,声音越低,越怖人:“不要咄咄逼人。” “是你欺人太甚!” 夜间予取予求的温柔乡,光天化日之下又恢复成了这个浑身带刺的女子,厉仲谋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触及了她的底线,令她竖起全身防备。 “好,那我问你,”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重重揽向自己,“你对我又是什么感情?” 唇,似吻非吻;鼻息,互相萦绕。 这个女人的嘴从不饶人,她的眼睛却从骗不了人,他望进她的瞳孔里,期望望进她的心里。 没错,他需要确认。 确认自己没有猜错。 “你爱我吗?” 暗夜之中那般狂热的纠缠,她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那个样子骗不了人的。直至现在,她的声音还一直在他脑中回响。 厉仲谋想,如果她说爱,他便相信,即使是欺骗,也无妨。 …… 她的震惊写在脸上,深刻地印在他的眼中,慢慢地,厉仲谋觉得自己读懂了她眼中透露的讯息。 他屏息以待,等待她说出那三个字。 “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厉仲谋话说,呼吸温暖了她的双唇,“告诉我。” 她的答案,帮助他抉择。 她若承认,他允诺给她家,给她婚姻,给她忠诚,给她宠溺,给她一切……或许,还包括爱情。 她若否认,从此他们二人分道扬镳,就当昨晚是又一场荒唐,他将她彻底地踢出脑海,今后再不要有半点瓜葛。 爱?或不爱? 她沉默了很久,说:“我爱过你。” 多出的一个字,顷刻间将厉仲谋打回现实。 吴桐没有再看他,而是再次将视线投向远处那一对新人,很慢,但是很坚定地说:“我爱过你,但我现在打算放弃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他的手松动了,吴桐很轻易拨开他的钳制。 “我曾经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我觉得那是对你惩罚。可我现在不这么想,我现在觉得你很可怜,就算你对女人无往而不利又怎样?你根本不懂得怎么去爱人。” 一向高高在上的厉仲谋,一时间,无言以对。 厉仲谋最后是眼睁睁看着她走的,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也是第一次,他在人群中呆,尤久。 …… 圆盘会议室内寂静异常,大中华区经理和亚太区经理相继言完毕,所有人都等着厉仲谋开口说话。 9点的会议延迟到现在才开始,所有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云里雾里,偏偏厉总犹自神思,眉心紧蹙,不一言。 只有林建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拍拍会议秘书的肩膀,让秘书坐远些,自己接替她的座位。 林建岳凑近些,到了厉仲谋耳边低语:“总裁,开会一个半小时,您总共走神了17次。” 厉仲谋终于回神,手中还捏着笔,他看了林建岳一眼,转开视线,笔端点一点桌面,示意事拓部的经理:“jeff,把亚太区和大中华区的业务做一次整合,一周后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你的调整投资结构报告。” 几个经理点头如捣蒜,林建岳杵在一旁只剩唏嘘的份,厉仲谋还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厉仲谋,没有事情能击垮他。 几个小时前那个站在维多利亚港旁吹着海风抽烟、一派yin郁与落寞的厉仲谋,那个连董事局会议都懒得出席的厉仲谋,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散会后,本该又是一整天的忙碌,但是厉仲谋属意推掉了一个财经专访,到餐厅去补吃早餐。 因为调整了安排,今日的行程宽松很多,厉仲谋动着餐叉,林建岳在一旁汇报改订的行程。 餐巾印了印嘴角,厉仲谋出言打断:“晚上七点到八点空出来。” 林建岳立即在掌上电脑上修改,顺便问一句:“要不要订童童喜欢的那家主题乐园餐厅?” “订mandy喜欢的那间餐厅。” 老板与女友近来感情冷淡的可以,怎么突然要约会……林建岳愕制半晌,点头不语。 想了想,林建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老板:“马上就要启程赴美,童童催您邀请吴小姐的事,您……” “童童自己去说比较有效,今晚把童童送到吴家,他也想他妈咪了。”厉仲谋表情无虞,声音无漾。 …… …… 童童走了之后家里冷情很多,吴桐不想回家,偏偏无处可去,坐车回家,全身、由内到外都是疼的,最疼的,是xiong腔里的那颗心。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她拖着步子走,一个人斜倚在她家门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无爱承欢35 “回来了?”向佐问。很柔和的声音,很平静的眉眼。 似乎已在此处,等待她许久。 吴桐愣在原地没有动。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手机不通,打到你家,是答录机。”他说的慢条斯理,“我怕他把你扔进维多利亚港喂鱼。” 这算他的幽默感么? 吴桐试着笑一笑,想要配合他,可是嘴角僵硬:“等多久了?” 向佐脸也僵,他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笑容牵扯到颧骨处的伤口,他便是一阵疼得龇牙咧嘴,样子显得很滑稽,但是疲惫的神色也渐渐泛起。 他上下打量她一下,走到她跟前,凑到她脖颈处嗅了嗅。 她本能退后,然后听见他若有所思地说:“酒精,烟草,性……还有,悲伤……” “什么?” “你身上有这几种味道。” 吴桐拢一拢衣裙,不与他对视:“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你怎么知道?我确实属狗。”向佐转了个身,重新靠向墙壁,似乎有点累了。 “和厉仲谋怎么样了?” 他突然这么问,吴桐看着他有些愣,向佐头越来越晕,视线有些模糊,总觉得她又要哭了。 自以为是的在她眼泪即将掉下之际,用大大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哭的时候很丑,微笑的时候才起码见得人。” 向佐的手心诡异地烫,吴桐拉下他的手,瞧了瞧他脸色,摸他额头:“你烧了。” 他似有怔忪,吃力地抬手摸自己额头,确实很烫。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埋怨,异常娇气地斜睨吴桐:“谁叫你一晚上不回来?” …… 向佐赖定了吴桐似的,怎么也不肯去医院,吴桐费了许多劲才把他弄进屋,再没有力气了,只得把他丢进沙里。 那么高的个子缩在沙中大概并不好受,她取了毯子来捂住他身体,喂了两粒退烧药,就再不管他了。 她洗了澡,冲掉所有不该留的气息,镜子上布着一层水雾,吴桐坐在浴缸中,一笔一划在镜子上写字却不自知。 童童。 厉仲谋。 结……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着指尖下的字迹,慌忙擦去,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出去,原本还有些神思飘忽,这时,赫然现她的床上趴睡着向佐。 吴桐赶紧去找外衣披上,走到床头推推他:“你怎么进来了?” “唔……”他眯开眼缝,不情不愿,懒懒散散,“沙上睡着难过。你不能虐待病人。” 吴桐无奈,转身要走,被他突然拉住。 他嘟嘟哝哝地,“我是病人,你留下来照顾我。” 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没有? 吴桐腹诽,要走,却被他禁锢住,不能动。他力气这么大,倒一点不像生病的人。再一牵扯,她被他直直拉着跌坐到床沿。 她也没有力气啊,疲惫的可以,他还在那期期艾艾,“我病入膏肓了。救我。” 她的湿滴水,落在他的脸上,吴桐恍然回神看见此幕,还以为自己落泪,一惊,才看清那并非泪水。 …… “感冒烧而已,死不了人。” “有一种病,爱情,动心则死,你应该懂得。我是得了这个病了。” 她为他揩去水迹,有些啼笑皆非:“你不会想说,你爱上我了吧?” 他抓住她的手,贴到脸颊上,无声地笑:“你真聪明……” 她没有喜悦,一点也没有。 不是因为他玩笑的口吻伤了她,而是她觉得,似乎自己这颗心,再起不了半点悸动了。 会不会已心死? 她也才27岁…… “要不要试一试?” 她又走神了,“……什么?” 她被他招呼着一径低头,被他绕到自己后颈的手按住,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得太近,他仰起脸,手指控在她的颈动脉上。 欲吻不吻的距离,向佐逼着她正视自己。 吴桐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他。 向佐看着这个躲避唯恐不及的女人:“试一试,和我拍拖。” 他的指尖还按在她的颈部,兴致斐然,贴的很紧,他拨了拨她额前丝:“你的心跳有加,证明你还有药可救。别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片森林。” “……” 向佐缩回被子里,裹紧他自己,吸了吸鼻子:“给你两个选择,答应我,或,考虑过后再答应我。” 他的声音渐渐染上鼻音,但每一个音都很清晰。 吴桐摸了摸心跳,却觉得并没有异常:“你是不是习惯这样逼迫女人答应你的追求?” 他没有否认,想了想:“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不是应该说你是唯一?这可不像他,花花公子不会这么不懂得哄女人。 “第一个是张曼迪;第二个,是你……” …… 吴桐听他这么说,思忖很久,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抢了你的女人,所以,你现在锁定我做你的目标?” 他很诚实:“刚开始,是。” 别扭的男人—— 吴桐心中却没有生出一丝厌恶,相反,挺同情他。 她拍拍他的脸,然后站起,像个过来人一般安慰他:“你乖乖休息吧,不要任性了。” 她走出去,关上门了,向佐悠悠然睁开眼睛,手指抻着额头,想,是他表白的太隐晦还是怎样?她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 番外之 第一最好不相见(上)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她遇见他,正是莲花开落的季节。 正值夏季,再热的天气,也不及这则消息热:厉氏总裁厉仲谋入城大演讲。 消息迅传遍各校各院,一票难求。厉氏的资本运营模式成就了商界的一则神话,而厉氏的掌权人厉仲谋,则是缔造神话的魔手。 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看惯了的人,大家却都还想要亲眼目睹尊荣,入场券早被哄抢一空。 吴桐靠顾思琪拿到临时工作证,为学院的劳伦斯教授整理言稿。 吴桐德语本就马马虎虎,言稿翻地乱七八糟,偏还想一心二用,不时溜到后台去,深怕错过,只为一睹大名鼎鼎erbsp;顾思琪拿着错漏百出的言稿找到她,一个劲敲她额头:“股权并购、私募、创投……这些你全翻错了,信不信教授杀了你?” 吴桐摸着额头耍赖,“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你会罩我的不是?” 她这句恭维顾思琪显然很受用,神情没那么跋扈了,吴桐讨好地攥着她胳膊晃荡:“你说我等会能不能溜到观众席,问他一个问题?” 大姐头顾思琪被她说得也动心了,却还要装出不屑样,扬扬眉,演讲稿推给她:“快去重翻!” 吴桐攥着稿子不甘不愿地去见教授,一跑三回头,恋恋不舍。 远远见到教授,吴桐正要打招呼,视线一偏,现教授正在与人交谈。 那人细条纹衬衫,西裤笔直,身姿挺拔,说标准德语,掷地有声,音色却有些疏离感,听来不太真切。 很有气场的人,吴桐暗叹,想凑近些再看,就被黑衣保镖拦下了。 谁这么大牌,还不让人近身了?吴桐正抿唇细究,恍然猜到: 莫不是厉仲谋? …… 演讲开始后,坐在听众席上的吴桐望着台上的年轻男人想,哦,原来这就是厉仲谋。 远远看着他有些模糊的面孔,她又想,他说英语没有说德语好听。 吴桐拼命举手示意,照样没争取到提问,倒是听着后座的学生兴奋地微抖的声音问:厉氏前段时间却大量减持金融衍生品,能否请您大致说说投资思路? 音响中随即响起厉仲谋的轻笑,笑声隐去,他侃侃而谈起来,“或许我过去的投资比较激进,喜欢玩高风险高回报的项目,但现在已经变了思路,趋于保守,比如减持金融衍生品,投资分散……” 眼见厉仲谋时而对答如流,时而避实就虚,吴桐咬紧牙,为什么就轮不到她起来提问? 吴桐万分懊恼中,演讲流程结束,听众全体起立鼓掌,唯独她消沉地坐在座位上,仰头看着台上的男子,觉得真是遥远! 翌日,顾思琪听吴桐的哀叹快听得重听,吴桐还在自顾自抱怨:“哎,我连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顾思琪睬都不睬她,立即丢了份当日的娱乐报纸过来,解她燃眉之渴。吴桐皱着眉头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厉仲谋和某女的花边新闻。 “你就花痴吧,李泽楷名草有主之后厉仲谋就是全港最大一颗钻石王老五了,英俊富有还性感,香港几百万女的等着嫁他。” 彼时,夏正盛,吴桐摆摆手,笑的毫不在意。 …… 那是,又一个盛夏。 吴桐收到了厉氏的实习通知,思琪羡慕地几乎要尖叫:“这么说这么说,你很可能会和erbsp;在艳羡不已的顾思琪的注视下,吴桐笑得近乎于邪恶。她亲昵地揽过思琪的肩膀,停顿片刻,将一年前她给自己的那句话原封不动还给顾思琪:“香港几百万女的等着嫁他呢。你就花痴吧。” 可是,哪里碰得到呢?那样遥远的人…… 总裁室在46楼,独立电梯可直达,每一周倒是会循例视察各部门,可吴桐那个时候总被组长安排去跑腿打杂,远观的机会都没有。 向顾思琪抱怨,顾思琪就跟她装色厉内荏:“你要端正心态!知不知道?” 吴桐在厉氏实习,正遭遇厉氏本年度第2期学员培训,市场部的组长带着旗下各元,组队参加例行素质拓展。 每季度一次的拓展训练是厉氏的传统项目,拓展计划的制定都是由副总亲自批准,按照销售部、企划部、营运部划分,精神矍铄的吴桐被组长招至麾下,年轻孩子的优势还是受重用的。 上午是专员授课,厉氏的几位高层都出席,下午则是野外互动。 吴桐权当去野营与休假,却不知差一点因此送命,更不知,命运之手,将他推向了她的身边。 …… 番 外之第一最好不相见(下)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厉氏历来有重视团队协作能力的传统,为期五天的素质拓展训练即将结束,上午依旧是讲师授课,下午团体对抗。 训练基地靠海,风光甚好,这一日,风和日丽的天,海水翻涌,泛起咸腥。 最后一轮的团体项目最危险,攀过一段极抖的吊桥之后,每个人会被配上一副滑索,借助滑索可以沿着峭壁设置一串踏板,继续攀援而上。 悬崖的一端搭建求生墙,墙高四米,无法独立通过,攀岩而上之后翻越求生墙,任务达成。 危险倒是危险,但专业教练会一直在旁观察情况,更有绳索控制,双重保护下,不会造成失足落海的情况。 前一日就有小道消息流传开:厉总会来视察情况。 吴桐当时正在吃力地涂抹晒伤药膏,四天时间,她黑了一圈,浑身筋骨都像是散了架,听着室友带回来的消息,她“噌”地一下从床上蹦下,结果疼得龇牙咧嘴:“真的假的?总boss不是去参加企业家峰会了么?” 虽然疼,但吴桐依旧兴奋地眉眼都飞扬。 室友却有些无奈地继续道:“大概是骗人的吧,总boss怎么可能为了我们这些小角色特地赶回来?” 吴桐愣了半秒,失落地“哦”了一声。她坐回床边,也就没再多想。 而这一日,下午的对抗赛开始之前,组长对这些年轻人允诺,赢家可以得到总裁的亲自嘉奖。 吴桐听得一怔,心中恍然地重复着组长的话:亲自……嘉奖? 穿越吊桥,吴桐是最快的一个,另外三组的都被落在后头,组长总说她是多动症儿童,总要她修心养性坐在电脑前处理数据,吴桐每每看得眼睛酸,但也都要多亏组长的看管,她分析数据的能力突飞猛进。 而这回,她的身手算是派上用场,吊桥下焦急地看着的同伴都替她捏把冷汗,甚至有人见她如此拼命,直接吼:“小心!” 海风吹散了她的马尾辫,吴桐之前也顾不得重新扎起,视线被丝阻挡,她也不管不顾,更不看下头十几米的悬空。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第一。 总boss亲自嘉奖,这对吴桐来说,诱惑太大。 …… 直到把对手全部甩在身后,吴桐回头看了看,见其他几队还差自己一大截,这才在晃动的木板上坐下,扎好了头。 下边围观的人俱震惊地看着这个女孩,甚至有人不可抑制地出尖叫。 然而片刻后,尖叫声便奇异地隐去。吴桐也没有在意,只当自己英勇之姿震慑住了所有的怀疑,得意地笑。 总裁与副总双双降临现场,所有人都不敢越矩,纷纷噤声。?” 厉仲谋也正仰着头看,几米的高空,年轻女孩子的笑容比阳光更惹眼。听副总如此说,厉仲谋不置可否,只淡然地笑。 吴桐抿嘴站起,险险地以脚尖勾上峭壁对底端的踏板,以最快的度完成了第一个环节。 吴桐为自己这一组争取到了第二环节需要互相协作,吴桐正在检查绳索,同组的队员很快赶上,为接下来的攀爬做准备。 吴桐试检安全设施,教练走到他们身旁,滑索收放的技巧在一切开始之前教练就已经教会所有人,吴桐正疑惑着教练在教练前来有何事,只听教练对所有人鼓励地说:“你们的boss正在下面看,加油!” 吴桐闻言,禁不住偏头朝下看,可惜地势太高,下边的人又太多,吴桐目光寻略片刻,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底下的人头攒动,队长已经在高声催促她快点。 吴桐有些懊恼地回过头来,“啪嗒”一声扣好了接扣,手脚并用,开始攀岩。 与之前的力斩立决不同,吴桐此时有些走神,拖慢了全队的度,队长全身悬空地下望,恼怒地盯着吴桐:“快点跟上!” 吴桐一惊,恍然回神,她逼自己收心,目光找准踏板的位置,攀附着继续向上,峭壁上的沙砾纷纷落下,吴桐低头躲,正瞥见自己腰上的安全接扣。 接扣共有四个,她竟只扣了一个! 吴桐顿时慌张起来,另一队眼看要越她,上边即刻传来怒喝:“桐!快点!”她只能尖着声音回:“我的安全接扣没有扣好!” 她双手抓着绳索,妄图对上前腰上的另一个锁扣,队长很快绳降而下,两个成年人踩着一块踏板非常危险,队长一边用背包带子上的无线向教练汇报情况,一边托住吴桐的腰,方便她空出手来,尽快解决眼前的一切。 海风拂面,教练正口述对策,吴桐仔细地听,按照教练的指示,解开了一端的扣琐。却在这时,无线接收器中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 吴桐手一抖,锁扣方向一歪,这一股绳索便被海风刮得在空中晃荡起来。吴桐条件反射伸手去抓,脚下便是一空—— …… 瞬间的失重感攫住她。 “桐!” 队长伸出的手她没有来得及握住,吴桐本能地拉住控制绳,却依旧没有制止住急下落的度,耳边刮着的风声淹没了一切,控制绳在她手心摩过。 吴桐脑中顿时一白,随后才记得安慰自己:幸好会游泳。 然而当她整个人急坠落海中时,身体砸在海面上,连心脏都快要麻痹,海浪席卷而来,会游泳有何用? 一阵翻涌的浪就要她瞬间沉入海中数米之深,吴桐拼尽全力,挣扎许久,终于游出海面。 湿漉的视线一时有些失焦,海水苦涩,她下意识高扬起下巴,正望见峭壁上端有人正在缓下落,她看不清楚是谁,只觉那人屈膝后仰的姿态很是专业,大概是教练下来救她—— 吴桐舒一口气,自我安慰般想,还不是那么糟糕不是么? 海面浮沉,吴桐的目光也几度高低,抹一把脸上水迹,期望教练再快一些,正在这时,身后一阵巨大的潮声刺进耳膜,一阵浪再度袭来,较之之前更加凶猛如兽。 吴桐躲避不及,瞬间被海浪撞击地近乎昏厥,海水顷刻间冲鼻入脑,恶心攫住头颅,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紧接着,视线一黑。 她再没有知觉。 唤醒吴桐的是一片嘈杂的声音,以及一片混乱中,沉稳有序的声音:“都让开,让空气流通!” 嗓子里不知堵了什么,吴桐呼吸困难,艰难地试着,依旧无法喘息,她想睁开眼的,可惜从皮肤侵入骨骼的麻痹感夺去了她所有力气。 有人迅解开她的防护衣领口,揪着领口猛地一撕扯,她身体便是一凉。 韧性有力的手指撬开并侵入她的口腔,逼她张嘴,继而,一双沉重的手掌以特定分的频率压在她的xiong腔之上,吴桐肺部一阵抽搐,卡在喉管的水猛地不自禁吐出。 吴桐弓起身体侧倒一边,异常难受地干呕,撑开的眼帘中,映入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人影。对方精短墨黑的丝一直在滴水,玉白的肤色,淬在轮廓完美的脸部线条之上。她还没有看清面前的这张脸,他已强势地将她扶起,令她趴坐着。 吴桐止不住一阵咳嗽,因他正在很用力地拍击她的背部,侵入她肺中的水终于被成功咳出。 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低头瞥见自己身上:领口撕开大半,前襟袒露着半边锁骨,xiong部曲线若隐若现…… …… 吴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件干燥的西装外套披上了她的身体。 她的目光顺着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向上逡巡,有些怔忪的眸子正对上一双透着坚毅与冷静的瞳孔。 吴桐呆呆看着,一直忘了收回目光,她并不知,她的心,也在那一瞬落进了那个男人的眼中,再没有出来过。 这个男人带着她走失的心站起,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而他的位置,很快被吴桐的队友们替代:“桐,没事吧?” “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问题一个一个丢过来,吴桐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 厉仲谋这时已起身走出了被人圈包围的女孩。 “厉总您的毛巾。” 他微颔,从助理手中接过毛巾,擦拭头。 吴桐并没有得到总裁的嘉奖与颁的奖章,其他队伍也没有得到:总裁原本只抽出15分钟的时间给他们这些新人,却被这一场惊险落水打乱了行程。 厉仲谋的分分钟都是黄金,并且很显然,在他眼中新人们不太值钱。 吴桐倒是无所谓,因为她得到了总裁的西装外套。 她不知,自己的心已经给了出去,还兀自以为,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几天后,顾思琪无意中在吴桐的衣柜里翻出这件价值不菲手工定制西装,便开始了多回合的狐疑盘问:“这衣服你哪来的啊?说!谁的?” 这件西装吴桐之前送去干洗过,却不知要如何归还失主——毕竟,那是一个离她那样遥远的人…… 被顾思琪逮着时,吴桐正在做她的剪报本,厉仲谋参加企业家峰会的照片被她剪下,还没来得及粘贴,胶水就被顾思琪劈手夺了去。 吴桐越是不说,顾思琪越是好奇:“不是普通人吧?你怎么认识的?” 对于顾思琪的逼问,吴桐只一个劲摇头,就是不松口。顾思琪观察她表情,惊愕了好一会,悻悻然得出结论:“完了!” “什么完了?” “你恋爱了!?” 吴桐闻言,愣了一会儿,忽然“咯咯”笑起,掩饰过去。笑着笑着,却又突然觉得落寞,吴桐敛起笑容,摸了摸鼻子: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 她也渐渐弄不明白她自己了。 …… 吴桐周一照旧继续她的工作。能在厉氏实习,对于每个财经类学生来说,都是人生履历上浓重的一笔。 组长对吴桐很是照顾,几次问吴桐她毕业后的就业意向。 “有没有想过实习后,直接跟我们签合同,进厉氏?” 吴桐当然喜上眉梢,不消明说,组长都已经能够确定她的意向,因而越有意栽培。 顾思琪在实习的公司却做得不顺心,她本意不在本埠,早已选定美国的学校继续进修,索性提早结束实习,准备出国事宜。 这一日,顾思琪见吴桐正对镜化妆,一旁还挂着亮丽小裙,眉一挑,促狭地笑:“打扮的这么漂亮,去约会?” 吴桐润了润唇彩,在镜面中看了顾思琪一眼:“厉氏周年庆,我好不容易从我们组长那里要来一个名额。” 周年庆,总裁会出席的吧? 可惜,小算盘打错了。 吴桐在周年庆的会场中坐了快一小时后,她终于可以确定,总裁是不会出席了。 副总与总监在台上共执一瓶香槟,精心搭建的香槟塔,晶莹透亮地泛着光,雕刻成厉氏1ogo的冰雕,冰凉地散着寒,吊顶的华丽水晶灯,细细闪闪迷人眼,平日里勾心斗角、亦敌亦友的高层,把酒言欢—— 吴桐却拄腮冥想,思绪早已飞远。 厉仲谋近日成功收购“向裕实业”,版图再度扩张,眼看整个厉氏欣欣向荣,展前景大好,没有人不开心。 吃食样样精致,吴桐告诉自己要收心,逼着自己专心致志攻克美食。 吴桐是最早退场的,左拐出大厅,电梯下楼去,出酒店打车,然后带着遗憾回去——是的,原本是该这样的。 可是吴桐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 厉仲谋进电梯时丝毫没有觉电梯间里还有其他人,那女孩仗着身体娇小,躲在最角落,藏得很好;另则,近日太多事在厉仲谋脑中纠葛,他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便也没有留意到。 吴桐不知第几次偷瞥向前边的男人:他这是要去周年庆会场?可他的助理呢?怎么没有跟着他? 厉仲谋临时改变,按下另一楼层数,周年庆的欢乐气氛并不适合此时的他。 他去了顶层酒吧。 这是他名下酒店,酒保熟悉他的喜好,不需他说,已送上一杯tequi1a,银色龙舌兰仰头灌下,酒杯一放下,酒保就再为他斟满。 吴桐看不懂。他似有忧愁,可借酒消愁是最愚蠢的方法——厉仲谋也有犯傻的时候?吴桐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张沙椅中,百无聊赖地想。 仿佛一场追踪片,吴桐偷偷观察,只觉他酒量很好,她自己点的都是低度数的**尾酒,都喝得有些微醺了,他喝着烈酒,却没有一点醉的迹象。 吴桐端着自己的酒杯想要靠近,被侍应生拦下了:“对不住,那边是私人区域,不对外开放。” 一道水晶隔断的距离,她进不了他的身。吴桐僵着面色坐回去。 一次又一次,都只能远观,真是讨厌! 厉仲谋知道自己醉了,但旁人绝对看不出,就如同,他悲伤,旁人也看不出。厉仲谋开始拨电话,这个酒色弥漫的夜晚,他不想一个人独自度过。 视线有些模糊,他开始缓慢的拨号,避免拨错。 “amanda?thisiserie?” 厉仲谋也缺爱么?那么多人奉为神明的人…… 他捧着她的脸,兽一般吻她,身体纠缠在一起,他的嘴巴里有酒精,她觉得自己醉了。“yes……” 她回答,几乎同一时间,吴桐听见他的喘息声。 他抬起了她的腿,圈在他的腰上,仿佛陷入了疯狂。 他在寻找,手探进她双腿间摸索,紧闭的入口如温暖的嘴,吸引着他指尖的破入。痛,她颤抖起来。 他吻住她,唇舌纠缠,忘记呼吸,紧紧拥抱。引导自己,进入她温暖的私密。那里有他贪求的温暖。但是却被异常的紧致所阻碍,想要而不得。 吴桐双腿环着他,她觉得自己被穿透了,他捧着她的身体,再一次试图攻入,她的指甲陷进他的皮肤,呼吸哽在喉咙。 厉仲谋放下了她。 吴桐没人支撑了,贴着门背跌坐而下,衣裙早已剥落一尽,厉仲谋将她拖到身下,挤入她两腿之间。 他捏住她的腰,攻入了自己。 一瞬间全部感官都集中到那一点,吴桐的体.液和血一道顺着他坚硬的器官泌出,交融,滴落。 她的身体疼地如同被劈开,因吃痛而紧缩,他贴着她律动,她在剧烈的颤抖中只剩闷哼。身体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他的吻蔓延在她的皎洁身体上。 …… 吴桐醒来时,正睡在卧房的床上,而非门后的角落。想到自己最后似乎是很不争气地昏过去的,吴桐脸瞬间一烫。 床上只有她一人,床单很整洁,床头柜上摆放着全新的衣裙。 很贴心的男人—— 吴桐抓抓头,笑容爬上嘴角而不自知。打理好了一切之后她才走出卧房。厉仲谋大概是那种追求完美的人,她也尽量将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 出了卧房门,便见厉仲谋坐在桌边吃早餐。从吴桐她的角度只看得厉仲谋一个倨傲的侧脸。 她脚步虽轻,还是教厉仲谋察觉,他放下刀叉,回过头来。吴桐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在厉仲谋的目光下,她总是局促。他似乎根本不认得她,即使,他救过她,即使,她上了他的床—— 厉仲谋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暗潮涌动。他观察她许久,餐巾印了印唇角,“早上好。” 她垂着脖颈,点了点头。 “坐。” 吴桐乖乖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厉仲谋看看她,取过桌边早已准备好的支票簿,没有填数额,只在最后签署了名字,递给她:“这位小姐,收下这个,忘了昨晚。” 无爱承欢38 感冒催人犯困,向佐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好,很沉,很……平静。 醒来时,向佐正与一双大眼睛四目相对。 大眼睛的孩子双手捧着小脸作花骨朵状,眨眨眼,再眨一眨。 向佐“噌”地坐起来。 他仔细看了看端着板凳坐在床边的小孩子,缓了缓惊愕过度的神经,微笑:“吴童童,你好!” “你认识我?”童童指着自己鼻子问。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对你是……”他顿一顿,姿态放得低,“……久仰大名了。” 吴童童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哦……那就没错了。” 向佐觉得孩子歪着脑袋的样子还挺像他妈妈的,十分有趣,便有意逗他,刮一下他鼻尖:“什么没错?” “你是我妈咪男朋友吧!” 向佐愕然,被一个孩子问倒了,不知是不是烧烧着了喉咙,向佐一时口干舌燥地答不上来。 他只能不答反问:“谁告诉你的?” “建岳哥哥说的。” 他有没有听错?“建岳……哥哥?” 吴童童叹一口气,很是无奈,“他不准我叫他叔叔,说那样把他叫老了。” 向佐并不意外林建岳会说这话,意外的是厉仲谋怎么至今还没有炒了林建岳。难得难得…… 向佐正一正脸色:“你……咳,建岳哥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mandy姐姐是爸爸的女朋友,所以mandy姐姐睡在爸爸的床上。你看,你现在不是睡在我妈妈床上?” 聪明的孩子,还知道以此类推了? 向佐不打算再纠结在此事上,悄然转移话题:“你妈咪呢?” “她在厨房,说你生病了,叫我照顾你。” 边说还边似模似样地学吴桐的样子,摸了摸向佐额头。 向佐忍不住笑容洋溢,真是可爱的孩子,比他爸爸可爱百万倍有余。 他起身,抬腕看表,已经这么晚了……揉了揉孩子的头:“走吧,去厨房看看你妈咪。” 说着就要牵童童的手,领他出去。 …… 吴童童小手牵着他的大手,边走边扬起下巴看他:“你喜欢我妈咪吗?” “喜欢啊。” “你会做菜吗?” “会啊。” “那你是喜欢咸蛋人多一点,还是变形金刚多一点?” “呃……变形金刚吧。” 有一丝的郁闷染上童童的眉心,“我更喜欢咸蛋人……”不过他很快表示理解,郑重地点点头。 向佐却顿住了脚步,忖度了半会儿,蹲下身来,看着这个很是自来熟的孩子,“问一个问题,好不好?” 童童点头。 向佐看着孩子真挚地双眸,“爸爸的女朋友是mandy姐姐,不是你妈咪,而你妈咪的男朋友,是我,童童会不会难过?” 童童眼珠子转一转,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好是爹地和妈咪配,可是,妈咪和爸爸在一起,总是要吵架……算了,我不在乎,妈咪开心就好。” 一瞬间,向佐在孩子的目光下、心中泛起一点酸涩。 童童表情虽然在笑,可眼底的光忽明忽灭的,向佐忍不住摸摸他的脸。 “你这样想,加上mandy姐姐,再加上我,以后你就有四个人疼你了。怎么样?” 童童咬着手指头,认真想一想,轻轻笑着点了好几下头。 向佐揉一揉他的脸蛋,张开双臂:“来!抱一下!” 童童没有迟疑,很慷慨地给予一个拥抱。 …… 二人到厨房门口时,里边油烟缭绕,就见吴桐一个人忙的团团转。 她本就厨艺不精,又是这么手忙脚乱地,眼看食材都要被她糟蹋了个遍,向佐赶紧进去帮忙。 吴桐担心他一个病人会越帮越忙,挥着锅铲不肯他接手,“你病就好了?” 他一副无赖的样子,“都退烧了,不信你摸?” 吴桐不愿理会,他径直捉住她的手贴到自己额头上,以示证明,吴桐自然不肯。 回头一看,童童站在那里,正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个大人,吴桐懒得纠缠了,头一甩,大步远离向佐。 向佐度快,刀法好,隐隐大厨之姿,吴桐看着一样一样的上菜,渐渐沉默,被一个大男人的厨艺比了下去,输的极其彻底,她无言以对。 片鱼盅做的软嫩滑爽,刀笋淡而不薄,色味俱佳,炸虾球酥烂爽脆,童童盛了满满一碗饭,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太丢面子了,吴桐食不下咽。 林建岳在相熟的那一家法国餐厅订了位,厉仲谋七点整到的,之前也是他主动打电话约的张曼迪。 听得出来,张曼迪还心存一丝芥蒂,但他前所未有地放低姿态,似乎想要和好,年轻女人即使还有些不满,埋怨的语气中也难免带着欢快。 冷淡了一月有余的情侣,各坐两端,葡萄美酒夜光杯,厉仲谋深深看一眼对面的她,她精心打扮过了,美丽的耀眼的容颜。 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定是要叫她失望了。 “分手吧。” …… 他很少用祈使的语气,这一次也是这样,语气中没有半点请求,命令成分居多。张曼迪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一僵,动作定格住。 酒杯放下了,她定睛看他,“原因。” “我没有爱过你。” “你从没有爱过任何人!”如果这是理由,他们早就分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是,”他淡淡点头,却又补充,“过去是。” 她那么聪明,竟因他的话好一阵恍惚,“是……谁?” 厉仲谋没有回答。 张曼迪捏紧了酒杯,咬紧了牙齿,如若不控制情绪,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酒泼向面前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她这几年中那样乖顺的迎合,也不过落了这么个下场…… “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提。” 不需她提,他已经大方询问。 他对历任女友都慷慨,可偏偏吝啬给感情,她能怎么回答? 张曼迪明白,纠缠在一件厉仲谋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上,没有丝毫意义,故作清高只会更令他看低—— “厉氏旗下的寰美影视投资公司,三成的股份。” 厉仲谋点头:“可以。” 张曼迪极缓慢地控制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禁止自己掉泪:“暂时不要对外声明我们已经……分手。我的片子马上要在纽约参展,我不想要负面新闻。” 厉仲谋欣赏聪明女子,心底里也认同她是很极适合做女友的人选,即使分手也不会撕破脸,不哭不闹,但也,不说不笑。 他胳膊搁在宽大靠椅上,端起酒杯,慢饮:“没问题。” …… 两人平静地吃完繁琐的法国菜,张曼迪觉得讽刺,这是她最爱的餐厅,可今后,一辈子都不回再光顾了。 厉仲谋送她去摄影棚,送她下车,最后一次尽绅士风度。 张曼迪都要说再见了,却在余光瞥见一处时顿了顿。她想了想,改口:“给我个kissbye,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声音乞怜,但她方才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狠色,并没有逃过厉仲谋的眼睛,他细细看她的脸:“何必要这样?” 张曼迪知道他厉害,眉目间什么心思都能教他猜到,可他都已经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欠我的。” 他了解,慷慨地陪她做一些事,抚平她心中的不甘:“狗仔在哪里?” “9点钟方向。” 他抚了抚张曼迪的额头,轻吻她的唇片刻,给了9点钟方向一个香艳的侧面全景。 厉仲谋本对她还心有怜惜,可这一吻过后,他是不想再多待半刻了,他掉头要走,张曼迪平淡地说:“希望你爱的那个人看到我们这么亲密地上了封面,不会生气。” 他平淡地回:“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摆不平的事。”说完就上了车。 他的冷静成了一记耳光,直抽在张曼迪心上,她看着那两道迅远去的车尾灯,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曼迪机械地拐进摄影棚大楼,躲到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嘴,无声哭泣。 无爱承欢39 厉仲谋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按下车窗,风灌进来,他有一些倦意,回想起自己刚才口出狂言的样子:他没有摆不平的事—— 是的,过去是的。 可惜他厉仲谋现在有了弱点。 是爱吗? 不知道。总之,他想要争取。与在商场之中力挽狂澜的争取不同,这一次,牵扯着隐秘的心动,丝丝的酸甜。 他挂上蓝牙耳机,拨电话给童童。童童一放学就回了吴家,现在应该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提出国的事。 厉仲谋笃信这个女人会答应儿子的要求。 向佐看到这支精巧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爹地”二字,心情特别愉快地接起:“he11o?” 一时间电话那头的厉仲谋自然是不说话。向佐想到他冷脸的模样,非常满意。 “又是你?”厉仲谋的声音极低,异常紧绷。 怪哉,厉仲谋总是能第一时间听出他的声音,向佐不知自己该不该因此感到荣幸,他歪在沙中,没有说话。 “叫她听电话。” 向佐呵笑出声,懒懒散散道:“哪个他?童童在做作业,吴桐在给孩子铺床。我呢,在吃水果……” 回答向佐的是紧随而来的盲音,厉仲谋直接把电话挂了。 向佐悻悻然挂了电话,找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 不久后吴桐回来,向佐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刚才厉仲谋打电话来,我误接了。” 吴桐眼皮一跳,他看的分明,迟疑了半会,补充:“好吧,我承认,我故意接的。” 吴桐无端端地被颓然的情绪包裹住,移到另一边去,离向佐远一点:“你还跟童童说你是我男友,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 向佐微微后靠,贴着沙背,“如果真要说目的,确实有一个,那就是——”他定睛看她,“——得到你。” 他如此坦白,吴桐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无力应对,“我有什么好的?” “就是因为你不好,我才要给你幸福。” 说得多冠冕堂皇,吴桐对自己说。 可仿佛她的心,有一点动容了。 她再没有说话,直到童童做完作业从房里出来。 吴桐在茶几上切水果,向佐伸手接过她的刀:“我来吧。” 一碰着她的手,她就触电般挪开。 两个人之间气氛着实尴尬,童童屁颠颠偷眼过来看出了什么事,只见向佐拿了只苹果,转眼间切了个花式的,立即嘴巴张得大大的,欣羡不已:“好厉害!” 向佐正好把苹果塞进他嘴里,“要不要学?我教你?” 吴童童当然点头,却被吴桐阻止:“小孩子不要玩刀。” 童童撇撇嘴,不甘心,向佐把他凌空抱起抱到膝盖上,满脸笑意与无奈:“你妈妈好凶。” 孩子原本还嬉闹,此时却瞪大了眼:“不准你这么说我妈咪!” 向佐看看吴桐,又看看童童,耸耸肩:“小鬼头,你脾气也不小嘛!” 他说着,拽过童童挠他痒,一来二去闹上了,吴桐看着这互动良好的一大一小,还有他们落在墙上的影子,多像和乐的……一家三口—— 吴桐被自己这个蓦然冒出的恐怖想法深深触动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声在她本就纷乱异常的思绪上陡然又划了一道,她正中地接起电话,耳畔响起的,是厉仲谋的声音。 “吴桐?” “嗯?” 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总有能力让她不安。 “我在你家楼下。” …… 吴桐强硬地压下了声音:“有事?” 她冷淡的语气令他顿了顿,厉仲谋靠着车身,电话交到另一只手上。 “我过几天要带童童飞纽约见我母亲,他还有些行李没有收捡好,今天不能住在你这里。” 他本来想说什么的? 厉仲谋已经忘了。 多说无益,他对这样欲言又止的自己,失望透了,明天陪你一起去。” 她的脸,童童没有看见,向佐却没有错过。 悲伤多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向佐看着她,隐约想起了这句话。 “我季末有休假,不介意的话,带我一起去?” 吴桐让童童今晚回厉宅睡,明天在机场等她,边说边牵着童童出门,要送孩子下楼,顺便也送向佐离开。 这一天过得太糟糕,她只想睡一觉,养足了精神陪童童去美国好好玩一趟。 三人进了电梯,闪烁的数字慢慢下降,没有声音。 快要到达底层,吴桐抱起童童,亲一下他额头,“今天晚上要早点睡,别再玩游戏,知不知道?” 童童窝在吴桐颈窝里点了下头,吴桐才放下他,向佐站在母子身旁,笑一下,笑声引着吴桐的目光来到他身上,他笑容更甚,笑意更深,似乎想要驱散她内心的寒。 他学着她的话,说:“你也是,晚上好好睡一觉。” 这个时候他的关心令人很想要有会心一笑的冲动。电梯在这时“叮——”地一声停下了。 吴桐要拉着童童走出去,被向佐按住了肩膀,“我还忘了做一件事。” “什……” 吴桐要说第二个字的时候,向佐的唇印上了她的眉心。 …… 轻轻地,温暖的吻。皱着的眉头,差一点就被他吻化开。 电梯门开了。 厉仲谋站在开启的电梯门外,正看见此幕。 27. 厉仲谋的目光极快地惊扰到电梯中人。吴桐偏头看厉仲谋时,眼中还有一丝沉浸在亲吻中的迷离,这副样子,厉仲谋看着,觉得刺眼。 偏偏这时,吴桐竟然径自牵起并反握住向佐的手,并且在厉仲谋的注目下,越握越紧。 而向佐,颤了一下,却并没有拒绝。 全然一副情侣之姿,面对厉仲谋目光的凌迟。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厉仲谋站在那里冷眼看了一会儿,冷冷笑。 目光一偏,顿时换了一张柔和的面孔,他招招手示意童童过来。 厉仲谋在孩子面前确实是一派好脾气,很谦和向吴桐点头致意:“麻烦你了。” 吴桐送孩子到大厦外,厉仲谋领着童童离开,感应门开了又关,吴桐与向佐之间罅隙顿生,她乖乖收了手,不再碰他。 她却说:“谢了。” 向佐抓了抓头:“做戏做全套吧,我也很乐在其中。” 吴桐低头想了想,该如何回答他?“……你,真的要陪着一起去美国?” “不然呢?” 他促狭地打量她,心中却在想,她为什么要低着头呢?有什么好愧疚的?她就该昂挺xiong,告诉全世界,她过得好。 可他知道,她做不到。 向佐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像对待孩子:“我从不骗小孩子。我答应童童了,所以,你最起码也要表现的开心一点,别辜负童童的好意。” “……” “我勉为其难做你几天的便宜男友。放心,我不会向你收出场费的。”他用手指比了个微笑,示意她,“来,笑一个。” 吴桐心情实在糟糕,怎么也逗不起笑意。就在这时,不远处飘出一声冷嘲:“为什么你哄女人的手段十年不变?有没有一点新意?” 厉仲谋去而复返,嘴角藏着嘲讽。 向佐闻言,难免有些难堪,最终却只是无谓地耸耸肩。 吴桐杵在二人当中,隐约有护着向佐的姿态,她防备地看向厉仲谋—— 厉仲谋竟笑了,三分不解,七分鄙夷:“你是急着找男人是不是?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无爱承欢40 他说话这么难听,在世人面前的良好修养都见了鬼,吴桐背脊一凉,习惯地要低头,可转念一想,凭什么他就可以对她遑加指责? 他自己就修身养性,给童童做了好榜样了?! 吴桐用了所有力,以微笑回击:“厉先生,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向佐走上前,他手里还拿着童童的书包,他将书包还给厉仲谋,温和惬意地笑:“我愿意怎么追女人是我的事,你管的未免太宽。” 厉仲谋并没碰书包,而是陡然拎起向佐衣领,厉仲谋动作电光火石间完成,向佐躲都躲不掉。 他凑到向佐耳边,压低了声音:“你对她这样穷追不舍,不过就是因为我和她之间有些瓜葛,关系还没有理清。你这么做,未免太卑鄙。你要和我对着干,可以,别把这个女人牵扯进来。” 人高马大的向佐被人一招掣肘,反倒不怒不羞,厉仲谋眼神凌厉,向佐却懒懒的,似乎不愿解释。 吴桐虽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但其中波涛暗涌也猜得到几分,她是糊涂了:他为什么生气? 为了她? 真是讽刺…… 他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习惯女人都是倒贴着他,所以她今早的拒绝成了他的耻辱? 还是昨晚她床上表现还算可以,他动了恻隐,偏偏这一次她扭头就走,令他头一回尝到挫折感? 吴桐上前,手按在厉仲谋肌肉绷紧的小臂上,试着拽开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他无关,放开他!” 厉仲谋恍若未闻,手攥紧,直看向佐眼睛:“离她远点!” 说着,劈手一甩,甩脱了吴桐,也丢下了向佐。 厉仲谋是字字珠玑,向佐听着反倒忍不住笑出声,向佐站稳脚跟,一番好意似的,出言点醒他:“你有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 向佐的脖子已经沦陷到厉仲谋手中,他力气大到似乎要绞断向佐的咽喉,向佐笑容越地深,“哦,对了,我怎么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他挑眉瞥一眼吴桐,“——她的男友。” …… 厉仲谋神色一凌,神色似有迟滞,却突然间,霍地冷冽。向佐理一理衣领,惬意地欣赏厉仲谋的表情,悠悠然又说了一句:“所以,应该是我说,请你,离她远点。” 厉仲谋不言不语,眉间缱绻成川字。扭头看向吴桐,穹黑的眸子如蛰伏的兽,盯着她不放,似要等她回答。 吴桐一时之间心中滋味几番杂陈,隐隐的有些解脱后的轻松,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厉仲谋顺势松开了对向佐的钳制,指尖一下一下点着向佐肩头,不带一丝感情,连呼吸都疏离:“你要和这个女人游戏人生,可以——只要不打扰到孩子的生活,随便你们怎么玩。” 向佐始终没有变过的慵懒之姿,将厉仲谋打量一番:“别这么命令我,我可不是你的下属。” 厉仲谋此刻不为所动:“我这是为你好。你想想看,她和我的关系这一辈子都扯不清的,你的那个‘父亲大人’,会容许你娶她?” 抑扬顿挫的语气,指点江山的霸气,说出口的却是这番无赖一般的话。 向佐立时眼神一黯,忽的抿唇不语。 厉仲谋戳到了他的死穴。 厉仲谋这回终于轻笑,嘲弄的目光从向佐身上移开,接过童童的书包,转身离去。 他走到吴桐身边,稍俯身,凑近对她说:“没想到你会因为他拒绝我的求婚。但是,游戏规则,始终是我说了算。请你不要忘了。” …… 吴桐霍然抬眸,不期然望见一双冰凝的眸子。 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已经变回了她所熟悉的厉仲谋:钢铁之身,没有感情,教人猜不透情绪,简直杀人于无形。 他始终鄙夷她的动机,至今都没有对她有半点改观。 他这样不正是她需要的么? 她对爱情的那些将断未断的奢望,交由他代为摧毁。 可是,为什么依旧会觉得凄凉? 厉仲谋离去地潇洒而决然,留下当场的向佐以及吴桐,各自怔忪,心怀诽意,怯怯生罅。 童童在车上等得不耐烦,拽着安全带玩,直到厉仲谋上了车,童童还探头探脑张望,想看看吴桐在不在后头。 不见吴桐踪影,童童有点失望,说服了自己好一阵,才端端坐好。 车子行驶了很久,童童忍不住问:“爹地,你不是说要叫妈咪和我们一起回厉宅的吗又?你们又吵架了?” 厉仲谋偏头看童童,无意瞥见孩子腕上的手环,厉仲谋眸光顿时凌厉而起,拉过童童的手,仔仔细细看那手环:“这是?” “向叔叔送我的!” “向叔叔……”厉仲谋细细咀嚼了一遍。 “他好厉害呢!小刀甩一甩就可以削出一整朵苹果花。” “哦?” 厉仲谋声音已有些危险,童童却浑然不觉,趣味横生讲了许久,最后还不忘补充,“而且他还很会逗妈咪开心!爹地你不知道——” …… 童童说到兴奋处,急不可耐地扭头看厉仲谋。 顿时愕然。 这回连童童都看出厉仲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却不料,孩子突然整个身体转过来正视他,非常正经地询问:“爹地,妈咪都带上了她的男朋友了,你要不要也带上mandy姐姐?” 厉仲谋无奈,儿子的论调,他反驳不得,更承认不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孩子眸光闪烁的眼睛,眉心深深的蹙了一会儿,慢慢停下车子。 “童童很喜欢mandy姐姐?” “还行吧!”童童第一反应便是据实以答,转念一想,又补充,“张翰可好喜欢她的,房间里贴了好多她的海报。” 扁了扁嘴,小孩子还是有些不甘心,幽幽地低声加上一句,“……我还是最喜欢妈咪。” 厉仲谋摸了摸孩子的脸,“如果爹地说,我也更喜欢你妈咪呢?” 童童吓着了,眼睛溜圆,仔仔细细看厉仲谋。 孩子看不明白厉仲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心中又小小计宜了好一会儿,仍旧得不出任何结论…… 童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那……向叔叔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厉仲谋对此完全无所谓,边说着边摘下了童童腕上的手环。 微笑颔,重新动车子。 吴桐,我说过的,游戏规则,我说了算…… …… 吴桐带着简单的行李出门。 她正要到车库取车,却见早就等在那里的一辆车的车前盖上坐着吴童童,小孩子一见到她,仰着小脸挥着胳膊喊:“妈咪!” 吴桐见到儿子是自然而然弯出一抹笑的,可眼睛一瞥见旁边的厉仲谋,便是眉心一沉,没有好脸色。 待吴桐走近了,就听见童童对着厉仲谋催促:“爹地快点,快点拿出来!” 转眼间厉仲谋就从车中取出一大束香槟玫瑰,递过来,吴桐看着那粉色花纸包装精美的花束,听见童童在一旁说:“我选的,漂不漂亮?” 厉仲谋一派绅士作风,候在一旁,没做任何解释。 吴桐手臂僵硬地揽过花,勉强勾一下嘴角,“嗯,漂亮,” 话锋一转,又说,“童童,妈咪有话跟你爹地说,你到车里去等一会儿好行么?” 童童乖乖跳下车前盖到车里坐着去了,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一直尾随两个大人。 吴桐不知道厉仲谋要耍什么花样,只见他倚着车身,神情不似玩味更不似挑衅。 她要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和他谈,免得让童童看到两人又吵架。厉仲谋却不动,吴桐怕极了他这样,越是怕越是凝出一点怒意,近乎野蛮地扯着他到了角落。 “你到底想怎样?” 他没有急着回答,视线下移,来到她拉着他的手上,细究着什么似的。 厉仲谋的目光灼得吴桐手背一痛,她闪电般放开。 他欣赏完了她局促的模样,方才开口,“我只要童童开心。” 无爱承欢41 这也算陈词滥调了,吴桐听过几遍,这一回她不禁腹诽,他这是想做模范父亲了?可现在才拉她联袂出演一对恩爱父母,会不会太迟? “从你决定打官司抢儿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这样。”吴桐不觉忆起昨日白天他荒唐的近似求婚的举动,恍惚轻笑,“我不会跟你结婚。” 她每一个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目光一黯,悻悻然开口,纠她的错:“不要误会,我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放心,我绝不会再提结婚二字。” 吴桐真是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仿佛她是只宠物,撩得她脾气了他才开心。 厉仲谋在她思忖之际控制住了她的双肩,吴桐只觉两边肩头一沉,再抬头,已与他对视。 吴桐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被困匝住了七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每一次几乎快要成功挣脱了,却总有某样事情,让她重新深陷。 这时的厉仲谋,直视着她,便又将她拽进了泥淖。 他在她耳边说,“我也不清楚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这里——”他手指自己心脏处,“——有些古怪。在我弄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之前,我要你在我身边,而我,不会再轻举妄动。” “……” “你明白了?” 吴桐不知该给什么反应。 “我,要你在我身边”—— 他难道不知道,这句话只能说给爱人听的么?这句话所负载的,又是多么重的责任? 他为什么说给她听? 而且还是以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说出口…… 吴桐拨开他的手,她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你弄不明白自己,可以去找心理医生。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扰乱我的思绪,可以么?” 他神思已偏向冷峻,对她的请求不置可否,只按照他自己的思路来:“你没有明白我的话。” 吴桐无奈轻笑了:“没明白过来的人是你。” …… 他面色微恸,吴桐见此,心里酸涩起来,她曾经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却原来,神失却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爱情。 她是真的开始同情他。 “你被女人倒贴惯了,所以你面对感情,连心动的本能都没有。可是,我帮不了你。你也不屑于要我帮,不是么?” 厉仲谋静默下去,她以为他懂了,可是转身的时候他又抓住了她的小臂,“你说你爱过我。” 她是极后悔对他说出此话的,可也知道覆水难收,因而此刻无法否认。 “那你曾经因为什么爱上我?” “……” “你懂什么是心动?你这项本能还在不在?” 厉仲谋说话的尾音敲在吴桐耳膜上时,他的唇已猝然欺近。 花束掉落在地,花香却伴随他身上专属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 他的唇严严堵住她的惊呼,她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怎么该死地会来吻他,薄怒之下推他,他竟也因此松动——却是转而牢牢环住她腰肢,抱着她转个身,转过大厦犄角,隐到车棚yin影下。 厉仲谋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低头的角度完美契合她下巴仰着的弧线。 他见她的睫毛在颤抖,他的心尖也随着颤动,厉仲谋脑中泛起迷思,因为他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 …… 背上的疼痛在敬告吴桐清醒,可—— “别动……”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暧昧地响着,在她心上酥酥麻麻地啃噬,“童童会看见……” 他说完,再次欺近,唇齿进占。 她挣扎了,无能为力了,挣不开他强势的手,一如挣不开他霸道的气息。他野蛮地一手托住她后脑,舌柔韧地占据,纯男性的味道伴随深吻渡进她口中。 她xiong口渐渐热烫,这简直是场灾难! 厉仲谋什么时候松开她的,吴桐都不知道。 灾难告罄,她的三魂七魄却丢在了里头。 厉仲谋的手按在她的左心口处,手掌印着她急促的心跳,贴得紧些,再紧些,问:“这是不是心动?” 吴桐说不出话,口中只剩剧烈的喘息。 “那是不是证明——”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然也不稳起来,“——你还爱着我?” 这个男人又要玩什么花样?一个生意人总不会让自己吃亏,感情方面亦是如此,这才是他的本□…… 吴桐当着他的面,取纸巾擦拭嘴唇,仿佛碰触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厉仲谋眉心立蹙。 吴桐见他蹙眉的样子,手指隐秘地僵握成拳,不让他看见。 被她盯着,厉仲谋笑了一声,同时,她擦了嘴唇的纸巾被厉仲谋接了过去。 厉仲谋低头靠近,吴桐不知他想做什么,没有来得及反应,下巴已经落入厉仲谋的掌控。 吴桐直觉他又要乱来:“我以为我讲得很清楚了……” …… 他没有再理会她,托住吴桐的脸孔,柔和地擦拭她嘴角那一抹晕开的唇膏。 这时候,吴桐逆光看着厉仲谋的脸,声音消弭。 “既然我之前的建议你都采纳了,那这一次……算是我的请求:在美国这段期间,大家都考虑一下。吴桐,我对你,已改观。” 他说,不给人反对的余地。 这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吴桐无法与他沟通。 回到车里,看到笑的极开心的儿子,她心情也不见好转。 她红肿的唇瓣立即被现,吴童童扭着头看了看:“妈咪你的嘴破皮了!” 吴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搂着儿子转移话题,“这花是在哪买的,怎么好端端送花给妈咪……” “爹地说的,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听与厉仲谋有关,吴桐就不想再问下去。 哭笑不得间,只能揽过童童,亲亲他,“谢谢,妈咪很喜欢。” 厉仲谋驾车,童童坐在后头,双手环抱着大束香槟玫瑰,接受了吴桐奖励在眉心的亲吻。 他记起昨晚厉仲谋的那句话,目光在厉仲谋与吴桐之间逡巡,“妈咪也亲爹地一下。” 童童这么说,小小的眉头都飞扬了起来。 却没料到,拒绝了他的建议的,是厉仲谋—— 厉仲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吴桐,转过视线对小心翼翼隐藏着那点小心思的儿子说:“爹地在开车。” 口是心非的大人…… 说谎可是要变长鼻子的…… …… 抵达机场时时间尚早,专员接待三人候机。 vip候机厅内只有他们三人,行政助理等在那里,厉仲谋争取时间办公事。童童领着吴桐跑到落地窗边,整个笑脸都贴着明亮光洁的玻璃。 童童指着停机坪上的飞机,“妈咪你看!童童号!” 阳光明媚,有些晃眼,吴桐好不容易看清写在狭长机身上的英文花体字。 “tongtong”的字尾后还印着童童最爱的加菲猫的慵懒头像。 “听爹地说,飞机上喝水的杯子都是做成咸蛋人的样子呢!” 童童兴奋不已。 吴桐不知该给什么反应,厉仲谋这么做,太容易宠坏孩子,可童童如此开怀,甚至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转起来。她试着努力回想孩子跟着她过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明媚地笑过? 似乎是没有的。 这时候原本正在处理文件的厉仲谋偶一抬起头来,便看到落地窗旁,那一大一小的背影。 阳光甚好,童童与她的周身都晕出晶莹剔透的光圈,那样细细闪闪地灼着厉仲谋的目光。 略显单薄的女人,温柔地抚摸孩子的温软顶,而当她侧过脸去专注看着孩子时,唇边荡漾出的宠溺笑容,令人倍感温暖,怦然……心动。在这番景致下,厉仲谋愣了足有十秒。 姗姗来迟的向佐由地勤人员领着进入门厅,见厉仲谋正呆,再经由厉仲谋的目光,逡巡上吴桐的背影。 这个冷血男子什么时候、又是对谁——有过如此炽烈的目光?向佐悄无声息上前,拉开厉仲谋对面座椅,落座,正挡去厉仲谋视线。 厉仲谋一怔,回神同时收回目光,见来人是向佐,即刻眉心一顿。 向佐傲慢地回视,音色倒是很温吞:“厉先生,你用这么赤.裸的目光看着我的女友,不太合适吧。” 温情一幕被打断,厉仲谋心情欠佳,本不想搭理向佐,可转念一想后,语锋一转:“我在看我孩子的母亲,有哪里不合适?” 向佐愣了愣:孩子的母亲? 他不是从来要孩子不要孩子***么? 真要佩服他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句话。 内心思忖片刻,向佐耸耸肩,不予置评,起身离开,朝着吴桐和童童走去。 吴桐直觉得有人靠近,还没有回头,就有一股清新的剃须水味道环绕而上,同时她的左肩一沉,被人勾住了臂膀。 吴桐心惊,“厉仲谋你……” 愕然地偏头,却只见向佐一张笑容堪比阳光的脸孔。 她纠紧的肩头很快松懈下来。 吴桐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没有逃过向佐的眼睛,向佐心尖一刺,越是刺得深,越是要愉快地笑道:“怎么了?看到我出现,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了?” 吴桐沉着肩膀,不言不语,对着他笑笑。 无爱承欢42 她的笑靥,向佐接收到。看得出来,潜移默化下,这女人对他的态度渐显亲昵,真是一大进步! 当然,不仅向佐,连厉仲谋,也一丝不漏地接收到。 厉仲谋浑身戾气,瞳光几度变幻,不啻暗涌的海潮,小助理在一旁尴尬地杵着,快要忍不住跺脚。 幸而不久林建岳回来了,小助理得以解脱,把事宜一股脑推给林建岳,借事溜。 林建岳看看厉仲谋,再看看窗畔那三人,可以说是顿时明了,也可以说是彻底糊涂了。 吴桐? 怎么可能!?—— 飞机跨越十几时区,两度天黑,童童玩累了,被空姐领去为他特别加造的房间内补眠。 厉仲谋还在对着繁琐的数据奋战,想要尽快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抵达美国后便可多抽出些时间陪童童。 吴桐从另一舱过来,想去看看童童,一掀开布帘,便听见快的键盘敲击声伴着飞机引擎的轰鸣—— 厉仲谋就坐在过道的办公桌旁,检索着两台连屏电脑上的全英文制式企划案,林建岳站在一边,记下他的指示——标准的厉仲谋式工作场景。 工作时的男人有种特别的魅力,吴桐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林建岳现她,朝这边瞥了一眼,她才醒过神来。 林建岳似要开口,吴桐赶紧以手抵唇,示意他别说,随后放下布帘,悄悄退了出去。 向佐坐在宽大的躺椅中,专心致志玩着小型电子ba11game,吴桐去而复返,落魄入座。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观察了许久,她隐隐的似有些失望,偏了头不再看他。 他不是厉仲谋,谁也不能替代厉仲谋。 因为…… 所以…… 她完蛋了。 …… 向佐暂停游戏,弯着眉眼欺近,眸中却没有笑意,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么?我越来越嫉妒厉仲谋了。” 一提到此三字,这女人就竖起全身警戒:“不要提他好不好?” 向佐没有理会她的抗拒,自顾自继续,“我很好奇,怎么会有个女人为他哭,为他笑,”他伸手点一点她的眉心,“为他愁眉不展,还为他……” “……” “……在别的男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她的表情瞬间定格。 向佐僵硬地笑:“你好几次这样,下次不要了,我不多的自信心快要被你打击一尽了。” 依旧是玩味的口吻,依旧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是否所向披靡的万人迷都该具备此种特质? 或者只是害怕受伤,所以才去伪装? 吴桐倏地挪远,远离这个矛盾的男人:“不关你事。” “当然关我的事,”向佐惋惜地斜睨她,促狭地眯眼,“我是你男友。” 她下一秒就否认:“那是假的。” 向佐自讨没趣,却并不在意似的,耸了耸肩,重新玩起ba11game,可一进入游戏就被毙掉了。 音乐响起,游戏落幕,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 …… 吴桐只见他脸色一僵,随后扭过头来,直直瞅着她,音色滤掉了一切情绪:“那如果我告诉你,身份是假的,但其他都是真的呢?” 吴桐在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恫然,片刻后她才有些尴尬地回:“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这么口是心非的女人没有?向佐忽而轻笑,索性仰躺下去,枕着自己的双臂:“你明明懂的。” 她咬牙不答。 这个女人的神情落进向佐眼中,汇成一抹黯然隽永的殇。 向佐很想问问她,他对她,越好奇,越怜惜,就越忘不了,割舍不下,那他对她,算不算……爱? 他闭着眼睛,看着虚空,声音悠悠:“吴桐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忘了他。” “……” “……” 抵达肯尼迪机场时正值雨天,童童飞机上睡得足,精力充沛,闹闹腾腾下了飞机,不一会儿就淋湿透,吴桐跑去捉,也是一身狼狈,她终于牵着童童回到伞下,丝便一直滴着水。 两辆车,吴桐与向佐同乘,童童和厉仲谋坐另一辆,厉仲谋执着毛巾擦拭童童头,有一丝愠怒:“下雨天乱跑容易生病。以后不要这样。” 吴童童委屈地嘴一扁,索性扯过毛巾盖住头,许久,不满的声音隔着毛巾传出:“我这是帮你和妈咪制造机会!” ……可妈咪最后还是没有上他们的车,意识到这一点,童童噤声,闷声不语。 厉仲谋无奈扶额,隔着毛巾搂了儿子一下,以表歉意。 副驾驶座的林建岳闻言,“扑哧——”一声,厉仲谋拧眉警示,他方抿紧唇,艰难地制止自己笑出来。 林建岳被厉仲谋目光斥责了,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低眉噤声,开始做起分内事:对新收到的电子档新闻进行过滤。 新闻包罗万象,有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也有厉氏自己放出去的资讯,全部关于厉氏,林建岳作为助理需要对此进行过目。 他在看到一则娱乐新闻时指尖一顿—— 小报封面赫然是厉仲谋与张曼迪甜蜜亲吻的画面:俊男美女,夜深人静…… 林建岳迷惑了,偷瞥向后的目光正被捕捉个正着。 林建岳欲言又止,厉仲谋了然:“说。” 童童在场,林建岳万般难开口,只把掌上电脑递过来,厉仲谋看了看,很平静地说:“拍的还不错。” …… 这是什么逻辑?! “那……吴小姐那边……” 需不需要隐瞒?林建岳试探着,却引来了童童的关注。 厉仲谋在童童凑过来看之前将掌上电脑还给林建岳,顺道结束这个话题。 童童好奇的探脑袋,被厉仲谋按着肩膀,不得不坐安稳。 厉仲谋想了想:“把替吴桐预定的酒店房间退掉。” 他转移话题的度太快,林建岳怔了怔,才来得及应付:“那……该如何安排?” 厉仲谋仿佛正计议着什么,心情大概也不错,有闲情对着林建岳解疑答惑:“她今晚与我同住一间。” 厉仲谋说的毫无波澜,却顿时在林建岳耳边激起千层浪。 童童在旁,一耸肩便反应过来,自以为明白了厉仲谋的心思,即刻贼笑:“爹地你坏!” 无爱承欢43 厉仲谋坦然受之,揉一揉童童后脑勺,回以淡然一笑:“多谢夸奖。” 童童笑得如此欢快,厉仲谋却冷静地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林建岳看着眼前这一番情景,默默叹气。不明白厉仲谋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去花心思对付吴桐。 谁都知道,厉仲谋与张曼迪感情稳定。 他这么做,注定是要伤害两个女人…… 跟在后面的那辆车中,吴桐坐在副驾驶位,向佐开着车,看她一眼:“明天想去哪里?我对纽约很熟,可以做导游。” 听她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找你演这场戏。” “你这是要拒绝我?让我回香港?” 向佐问的直接,吴桐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不。只是想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利用了你。 谢谢你,没有对我说,你爱我…… 两辆车行进至下一个交流道后便分道而行,吴桐看着前方那辆车打灯转左,而她,按路线向右。 一路沉默,车子在酒店旋转门外停下,向佐要送吴桐下车,被制止。向佐不知不觉握紧方向盘,“那……晚上电联?” 她终于点头。 看着向佐的车消失在视界之中,吴桐终于不用再忍,沉沉地叹了口气。 …… 林建岳走进酒店大堂,一眼便瞥见吴桐有些恼怒地靠着酒店前台,正在听着前台经理的解释。气氛已僵持了好一阵,吴桐见林建岳莫名出现,眉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厉仲谋带童童去见奶奶,林建岳不随行? 林建岳目光四处搜寻了一遍,不见向佐身影,林建岳便知好办事。 向佐在纽约有居所,自然不会与吴桐同行,而吴桐也不会去请向佐帮忙——厉仲谋这也料到? 林建岳心下暗自唏嘘,面上却扬起和善的笑,向无计可施的吴桐提议:“总裁的套房就在。 她还说:“谢谢……” 林建岳笑:“童童是个好孩子,你是童童的妈咪。我就当帮了孩子的忙。厉仲谋对你……我想,并不是你想要的。” 厉仲谋只不过想玩玩而已,你千万不要弄不清楚状况…… 吴桐觉得自己明白了林建岳的意思,他在提醒她,想要爱情,注定失望…… 吴桐点了点头,动作僵硬。 林建岳喟然,她和厉仲谋之前的女人不同,她玩不起,输不起,及早脱身才是明智之举。 套房门已近在眼前,林建岳另一手递过一张房卡:“这是总裁要我交给你的。” 吴桐接过房卡的手亦有些僵硬。 林建岳不需再多言,他乘电梯下了楼,留吴桐独自面对冰冷的电梯门。 吴桐离开酒店后就仿佛失去了方向感,在这个陌生的都市中游荡。细雨飘飞的夜,空气淡淡,雨落在皮肤上,冷。 吴桐在繁闹的第五大道行走,仿佛游荡在自己的记忆深处:这份从未被重视过的感情,她却还要执着…… 大概林建岳都觉得她蠢了…… …… 她,像失了魂魄,在雨淋湿头的街上开始奔跑,想,跑到虚脱,汗水全部蒸出来,应该就没有多余的水分能够变成眼泪…… 在这个霓虹闪烁的街道,渐渐地,所有人都好奇地注视着一个华裔女子。她在疯狂地奔跑,仿佛迷路的孩子,找不到能让她回到原点的路…… 厉仲谋坐在套房中央的沙中,第三十五次抬腕看表。林建岳垂一旁,默不吭声。周围太安静,静到厉仲谋几乎听得见手表“滴答”声。 厉仲谋另一手一直执着电话筒,他顿了顿,再次拨打吴桐电话。 依旧没有人接。 他按下插簧,再拨,仍是忙音。 林建岳惊闻厉仲谋的叹气声。不是不惊讶,厉仲谋历来无往而不利,何时见他气馁过?林建岳毕竟做了亏心事,更是不敢多言。 “行李都在,人却不见,给我个合理解释。”“我把她送到房门口,还把房卡给她了,可吴小姐有手有脚,她接下来要去哪,我真的管不住。” 因为不敢正视,林建岳并没有看见厉仲谋此时表情。他还以为自己混过了关,却不料紧接着厉仲谋又问:“我有没有教过你,想要说谎,就别心虚到连正视对手的眼睛都不敢?” 林建岳心下一愕,但仍旧坚守立场:“确实不知道。” 与母亲的见面依旧不如人意,历来冷清的家庭环境使然,他对再亲的人都做不到热络,倒是童童很讨老人家喜欢,孩子开开心心地留宿,他依旧不愿在那里多逗留,按惯例依旧回酒店睡。 见厉仲谋急着离开,童童很是理解,还不忘催促,“快回去,妈咪还在等你呢!” 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厉仲谋坐在回程的车中时,深刻地体会。 此时,这偌大的套房,竟没有一样东西能令他觉得温暖。 厉仲谋起身,踱步向窗口,落地窗外,细密雨丝包裹着的夜景,璀璨的景观灯闪烁,酒店旁的大道上,人如蝼蚁般渺小。 他俯视那长龙般的车流,想:她在哪里? 吴桐终于停下奔跑的步伐时,心脏回光返照般剧烈跳动,真实的窒息感攫住身体,她呼吸无措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一幢高耸入云的酒店。 呆看了好一会儿,她陡然间嗤笑一声: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无爱承欢44 哪一扇窗,是厉仲谋的房间? 她仰视他,他知不知道? 吴桐决然挥去脑中的这最后一点奢望,开始恢复理智,开始思考,她现在能去哪里? 吴桐抱了抱胳膊,浑身都是冷的。口袋里的电话这时候又开始震动,她摸索着按键,直接挂断了。 如果,爱情注定只能在回忆里堆迭,那么不如决绝些,向爱情告别。 她在这里,对着不确定的那一扇亮着灯光的窗,心中默默说着:再见…… 打断吴桐的,是一个略微有些不满的声音:“为什么挂我的电话?” 回头看,吴桐顿了顿。 是向佐…… 他手上还拿着手机,他看见她对自己笑了一下。 向佐愣了愣,因为她的笑,一丝生气都没有,仿佛是牵线木偶,只剩傀儡似的面无表情。 是错觉吗? 明明下的是雨丝,却仿佛在下落中途变成了数不清的细密的线,连接着木偶的身体。雨丝断了。线断了,木偶,也死去了。 他似乎从没见她开怀笑过,向佐心有戚戚,声音不免带着质问:“大半夜的不回酒……” 质问的声音断了—— 向佐僵住了身形—— 吴桐走进了他的怀中。 …… “到底怎么了?”向佐低头,贴近吴桐的脸,极低极低的声音问着。 她靠在他的怀里,不说话,很安稳,向佐不再逼问,将下巴搁在吴桐湿透的头上。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 此刻,很美好,向佐不敢说话,怕打破此刻的一切。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 “今晚,陪我。” …… 迷情夜。 沉睡中的吴童童不知梦到了什么,睡颜之上渐渐泛起甜笑。 厉仲谋站在落地窗边、绚丽灯景前,静默地吸烟,烟雾袅绕地上窜成一片灰色,模糊了视线。 林建岳唇齿紧合,看着这个处于明暗交界处的男人近乎落魄的背影,觉得怪,可是哪里怪,林建岳说不上来,于是只剩无声的叹气。 向佐在雨中搂紧怀里这个女人,手指抚慰着她湿漉的背脊,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吴桐在他怀中,心空的只剩一座空城。“你……考虑清楚了?” 她没有点头。 “不后悔?” 她亦没有摇头。 向佐呼吸渐慢,她的人在他怀里,那她的心又在谁那里? 他逼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那……去我那里?” 向佐的音色泛着一丝克制的哑然,吴桐在他的注视下仰起头来,“陪我回去拿行李。” 他安静良久,并未回答,而是径直牵起吴桐的手,朝酒店方向走去。 吴桐的手僵硬,他便握紧,紧到她再不能有半点挣脱的奢望。 烟的火星快要烧到手指时,厉仲谋耳边响起门铃声。 厉仲谋一顿,习惯性抬腕看表。 1o点多,她回来的还不算晚……他摁熄了烟,越过正走向玄关的林建岳,亲自去开门。 门霍然拉开,门外站着个女人,却不是吴桐。 张曼迪恍然看见这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她还未细究,厉仲谋已迅抹去多余表情,换上一贯的神情,微一侧身,淡然道:“进来吧。” 不远处,吴桐慢慢停下脚步。 …… 她望着套房门口那个女人的背影。远远地看着不甚清晰,但那修身短外套勾勒出的纤瘦腰背,以及裙装下露着纤细笔直的小腿,吴桐看得分明…… 他是有女友的人,又怎会一直一直等着她?直到张曼迪进了门,房门再次合上,吴桐粲然一笑,侧头看看身旁的向佐,她笑容不变:“我们走吧。” 向佐无言,无端的愁绪伴随着她的笑容贴近他,在他心脏最脆弱处安营扎寨。俄而,向佐迈前一步,揽过她的颈,要她额头抵着他肩窝,带着她转身离开。…… 张曼迪送了三张影展的票来,她淡淡环顾一遍四周:“对了,吴小姐和童童呢?” 说完就见他凉薄的唇边不经意间泛起的一抹温柔。 而一旁的林建岳,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禁又一次望向厉仲谋。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此时的厉仲谋,在为谁,柔和地弯起嘴角? 林建岳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事情,他慌忙退出套房,急不可耐地拨吴桐的号码。 电话始终不通,林建岳拨内线到总控室,整个楼层只有厉仲谋这一间套房,监视录像很容易调出,找一个人并不难,保全很快有了回复:十分钟前吴小姐回来过一次—— 林建岳正要暗自庆幸,保全却又说:但是很快她就和一个男人一起离开了。 男人? 林建岳急的几欲跳脚,这女人真是了不起,短短时间哪钓来的男…… 他恍然大悟:向佐?! …… 拉开公寓门后,向佐一手取下钥匙,一手按下灯擎,回身对吴桐道:“进来吧。” 迈进一步,就不能回头。 吴桐迈进了大门。玄关与客厅都是暗色的格调,公寓的空气中飘散着丝丝清冷,这倒是与向佐一贯的外放形象不符。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女人回来过夜,却是第一次感到局促。他备好拖鞋,请她进门,找毛巾替她擦拭头,领她进客房——向佐自认做得足够体贴周到,末了甚至对她说:“好好睡一觉。” 吴桐始终不一言,默默跟在向佐身后,客房紧挨主卧,她走进客房,向佐却退了出去,替她关上房门。 向佐的手还握在门把上,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一转身,他靠上墙壁,闭上眼,深呼吸——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里拉开—— 吴桐再次出现在向佐面前。 向佐在她眼中看到了义无反顾,再一定睛时,她已经吻住了他。 她这是想要试探什么?向佐不知,更来不及细想,情动的度快得令他也隐隐无措,她却只是蛮横地撞在他唇上,紧贴却不深含,并且,几乎是瞬间过后,就分开了彼此。 她不该这样招惹了他,却又眼含失望地离开—— 向佐劈手拽下她捧在他脸颊的双手,按住她胳膊,反折至她身后。吴桐被迫高扬起下颌,他低头睨她,觉得这一刻自己有些恨她。 辗转的怒意化作掠夺的吻,向佐攫住了她的嘴。她不该爱那个人,不该让他看见她为那个人哭,为那个人笑—— 吻顺着吴桐的唇下滑,至脖颈,xiong口也即将沦陷,吴桐的双手按在他肩膀之上,只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她想。 黑暗之中没有她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向佐吻住她,自己却仿佛不能呼吸。窒息感到底从何而来?向佐无法明了,他只知她的沉默令他觉得疼。 …… 他松开唇齿时,血腥的气味便开始在舌尖蔓延。再看她的唇,嫣红似血。向佐低头,舔舐掉血迹,继续狠狠地吻咬她。 依旧不够,他还要重重揉捏她温馥的身体。 向佐一点点进逼,她一点点后退。纽扣崩落、衣衫敞开,裂帛声伴随她越来越多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这样的向佐,她怕了。 终于,她腰后一紧,已再无退路——她的背脊抵上客厅内的话机柜,同一时间,向佐的身体压了过来。 他咬着她颈侧的肌肤,仿佛要汲取她血管下温热的液体。 尖锐的疼痛刺激神经,吴桐情急之下不觉绷紧了身体,双手向后撑去,“啪”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 静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埋于她肩颈的向佐一顿,继而缓慢抬起头来,看向那台被撞翻在地的电话机——话机上的指示灯亮起红色的光,灼热吴桐的眼,也惊醒了向佐。 向佐怔了怔。 他在做什么!? …… 向佐的行动电话无人接,林建岳听忙音听的头痛万分,揉着额角开始拨打向佐公寓的电话。 占线,电话被转至留言机。 挂断再拨,依旧是占线。 向大律师在家,还在煲电话粥?林建岳思量地快要一个头两个大,在走廊上踱着步许久,他终究还是得回到套房。 林建岳自以为已将焦虑情绪掩饰的滴水不漏,可他的精心修饰,仍旧被厉仲谋看穿。 林建岳从外面回来,神情古怪、目光闪烁,引得厉仲谋上前询问。林建岳慌忙寻找借口,顾不得拾掇表情,厉仲谋已将他紧握在手心的电话抽了过去。 林建岳看着厉仲谋翻找通话记录,刹那惊心。 果然,厉仲谋一看那几通已拨电话,神色顿时冷凝。片刻后,厉仲谋将手机屏举到林建岳面前,“说实话。” 平静的三个字,他说的越是平静,林建岳越是惶然。 “建岳,你是不是想要被派到非洲工作两年?” 无爱承欢45 玄关处那两人静峙良久,张曼迪坐在客厅内,悄然注视着玄关处的厉仲谋。他原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张曼迪走神间,厉仲谋已独自回到客厅。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仿佛亲历着令人迷恋的慢镜头。 面对厉仲谋的那种悸动,从始至终,从未变过。张曼迪努力调整心绪,起身微微一欠,“既然你有事要忙,那我先走了。” 她看不明白厉仲谋此刻的情绪,他仿佛压抑着什么,偏偏面上依旧维持着一派宁谧,高深莫测的男人,如迷,令人入迷。 见厉仲谋颔,张曼迪隐隐有一丝失落,依旧是微笑着告辞。 她开车离去,雨夜里有些冷,行驶到半路,后方一辆suv迅车,掀起大片水雾,并擦着她的车身飞驶向前。 张曼迪瞥见后牌照上的数字,心蓦然一紧。 又看了一遍,终于可以确定,那的确是厉仲谋的车—— …… …… 向佐从怔忪中醒过神来,一改之前的蛮横,开始一点一点地啄吻她的嘴,要她忘记一切、绽放自己。 他是高手,只是偶尔颓丧地迷了心性,他懂得如何让女人动容。他亲吻她细滑的皮肤,牵起她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脖颈。 吴桐的眼神开始变得不确定,她抓紧他的手指泛起苍白,拳头被他拉到唇下亲吻,腰身被他捞起,他将她抱上话机柜,挤进她双腿间,抱牢她瑟瑟抖的身体。 她的身体依旧湿冷,没关系,他让她热起来。 他将她扣在自己xiong前,低头攫住她的嘴。他的唇滚烫纠缠。 “不要在这里……”她浑身一僵,偏头,额角靠在他肩膀。向佐轻笑了,突然间将她抱起,捧紧她的臀,腰上盘着她的双腿。 吴桐不敢把自己交给他,惴惴不安地抱紧他,迟疑地看他。 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呢? 她如同在半空中漂浮的尘,随时都会坠落,只能依附于他。被他放置在床上,她睁着眼,他在她身体上忙碌,濡湿的吻弥漫在xiong口,腿间…… …… 他又回到她眼前,“一切都交给我……”他轻喃一般。 吴桐始终没阖上眼帘。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去想,明明没有光线,她却觉得什么东西那样刺眼—— 刺眼到眼睛开始氤氲,渐渐泛起酸涩。 她原本还以为,一眨不眨的,就不会有泪水分泌出……吴桐扯着嘴角,对着空气一笑。 一双手蒙住了吴桐双眼。向佐停下一切,无奈而叹惋的声音如夜色在弥漫,“别哭……” 他的劝慰不起作用,积蓄的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一点一点浸润他的掌心,却也一点一点抽走他身体的燥热难捱。 吴桐翻个身,缩成一团侧卧在那里,向佐贴着她赤.裸背脊,在她身后侧着身,手掌从她眼上移开,拉过薄被,裹紧她。 “对不起……” 男女之间,最容不下这三个字,向佐听着她的懊悔,内心一片空白。 …… 厉仲谋的车在雨夜中,硬要跟来的林建岳拉紧安全带,瞥一眼快要破表的指针,斗胆提醒:“boss你这样……” “闭嘴。” 林建岳无法理解,厉仲谋这样去见向佐有何用意?即使吴桐和向佐有什么,厉仲谋又算是吴桐什么人,有什么立场干涉? 男人昏了头了,也挺可怕的,比如现在,厉仲谋这般几乎要车毁人亡的马路狂飙。 厉仲谋一个急刹,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厉仲谋甩门下车,到了向佐公寓楼下时,他抬头上望,面色沉静地可怕。 林建岳曾被老太太差使来探望过向佐,他领着厉仲谋上楼。林建岳按门铃,心如鼓槌敲击着,无法平静,偷眼看厉仲谋,他只是眸色深深,不言不语。 等待的时间固然难熬,可待到公寓门终于开启,林建岳却更是紧张—— 门内,向佐手拉着门把,赤/裸上身,他看见门外人,不禁神情一顿。 厉仲谋面容依旧:“请我进去坐坐。”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向佐高大身形挡在门边,厉仲谋等了等便直接挥开向佐,进门。 正从卧室出来的女人,与厉仲谋的目光对上。 …… 吴桐一僵,停在原地。 厉仲谋呆立片刻,忽而打量起面前这个女人来。她身上一件男士衬衣,白生生的双腿露着,赤脚踩在地上,胳膊纤细地露在上卷起大半的袖口下。 这意味着什么,厉仲谋觉得自己再清楚不过。 “你这是私闯民宅,再不走的话我打电话报警了。” 耳边响起如斯警告,厉仲谋却恍若未闻,一双眸子紧盯眼前的吴桐。他的女人,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秀色可餐地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怎样一副残酷的光景? 厉仲谋双唇紧抿,一步一步走近。 吴桐没有躲,没有后退,坦坦荡荡直视厉仲谋。她在想什么,他再猜不透了,她的镇静在他略显板滞的目光中显得异常刺眼,刺眼到令他太阳穴抽痛地跳。 厉仲谋停在她跟前。 他凑近她耳边,顿住。 “你怎么这么……”厉仲谋再度上下打量她一番——白衣胜雪,肤若凝脂,“……脏?” 厉仲谋最后一个字咬的极重,仿佛从齿缝间挤出,重重砸在她耳膜上。 吴桐一侧头便瞥见他们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 一双影子挨得极近,仿佛正在相互依偎着取暖。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在她耳边说着极尽蔑视的话语。 厉仲谋稍微拉开彼此间距离,仔仔细细看她:怎么不说话?哪怕她只说一句“抱歉”,他也不至于如此怒火攻心,理智全失。 不说话是么?好!厉仲谋劈手就要扯过她的头。他此刻脑中只剩一个想法,他想要她疼得痛呼,那样也好过她对他这般视若无睹。 可他没能那样做,只因他现,在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温度的注视下,他丢了心中整座城池。 在吴桐的沉默之中,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带着怒意靠近厉仲谋。厉仲谋全副身心只记挂在这女人身上,并未察觉。 脚步声停在厉仲谋身后,厉仲谋只觉左肩一沉,转眼间他就被人扭过肩膀,霍地一拳挥过来—— …… 厉仲谋被揍得趔趄半步,颧骨裂痛,闷哼声压在喉咙里。他站直了身体,掀眼便见向佐立在他身前,拳头还犹自紧握。 向佐捏着指骨,咯咯作响:“这一拳,是打你出言不逊!” 厉仲谋斜睨他,电光火石间已经还手,林建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林建岳了解他的老板,如此这般状况,吴桐又被牵扯其中,以厉仲谋锱铢必较的个性,不要掉向佐半条命绝不会收手—— 果然,厉仲谋的回击即刻引“砰”的一声巨响。那种闷窒的、骨头与血肉擦撞的声音。 林建岳暗叫不好,不料放眼望去,却惊见厉仲谋竟然收了手!再往另一边看—— 向佐毫无伤,倒是突然插足两个男人之间的吴桐,挨了重击。 吴桐整个人抱住向佐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他,转过头,脸色惨白,面对厉仲谋。 厉仲谋醒过神来,略有些慌忙地走上前,焦躁的视线逡巡在她蹙着的眉心与紧咬的唇之间,关切的话语说不出口,唇齿间只蹦出一句:“跟我走。” 吴桐伸手阻挡他上前的脚步,隔着不远不近一道鸿沟,对厉仲谋道:“我在我男友家过夜,有什么问题?你走。” “……” “厉仲谋,不要逼我说难听的话。” “……” “滚。” 吴桐看着厉仲谋离开的,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所以笑出了声来。向佐看着她,他目光中的悲悯吴桐没有勇气去回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搂了搂她的肩,走去关上大门。 向佐回来时见她似要开口,他猜到她想说的无非是抱歉,索性率先问:“疼不疼?” 吴桐很平静地看着他,“疼,疼死了。有没有药?”语调没有起伏。 如果只是背疼,他有药。若是心疼的话,他没有办法。他自身已被伤的千疮百孔,不可能做她的良医。 向佐捧起她的脸,低下身吻了吻她眼睛,离开去找药。 他好奇她为什么没有流泪,心中感叹女人总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感叹时,心抽了一下。他第一次在厉仲谋身上看见名为“颓败”的情绪,可他却并不开怀,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无爱承欢46 “脱衣服。” 向佐说,她便照做,很乖,褪去衬衫,捧着衣襟坐在沙上,露出大半片背。 向佐坐在她身后,目之所见,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泛起淤青,可以想见厉仲谋这一拳用了多大的劲。 他悉心上药,大概太凉了,她颤了下肩膀,然后恢复僵硬。向佐的手移到她裸.露的肩上,没再离开——他自后拥抱她。 这个女人的身体纤弱却蕴藏可怕的力量,向佐身体里面在热,无从克制。 “对不起……” 她的一句话,蓦然将他打入地狱。 向佐却并未放开她,而是收紧臂弯,“逢场作戏而已,我懂,也不会当真的。”他也很平静地说,“做不成情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 …… 林建岳将车停在市外,买了支药膏回来,递到厉仲谋手中。 厉仲谋看窗外,没有动,车子重新启动后他第一次开口,“我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是。”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厉仲谋甚少这般自我辩护,他习惯找到弱点并迅改进,可这一次,他大概也迷惘了。林建岳打方向盘,启动雨刷,顺便思忖片刻,“失控,对你来说,大概算是好事。” 厉仲谋冷哼一声,牵扯到伤口便是一阵锐疼。 真是自作自受,林建岳无奈,“或许你该和吴小姐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她还是选择向佐。” 他的失落溢于言表,林建岳看得出他对这女人是真的上了心。缄语片刻后道:“和tc谈的合作案,是以吴小姐的加入作为前提的,那……合作案还需要继续么?” 厉仲谋不言语,扭头继续看车窗外边淅沥雨丝。还需要继续么?厉仲谋问自己,这个已经属于别人的女人,还需要再争取么? 厉仲谋思考地头疼,兀自揉一揉太阳穴。 …… 吴桐在向佐公寓住了两天。 她换好衣物,拉开客房门,向佐已做好早餐等她,“早安。” “早安。” 向佐居家男人的一面看着很顺眼,仿佛这样一个温馨的早晨他早已得心应手。 不做情人,只做朋友……吴桐觉得轻松。 她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她吃培根土司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低头一看,这个号码从昨晚起打过几十通电话进来,吴桐这时候依旧不想接听。 眼看对方就要放弃,吴桐心中大舒口气,这时候向佐却突然拿过电话,吴桐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按下接听键。 向佐把电话递还给她,示意她接听。她一动不动。 “如果你还是不敢面对,前晚说那么多狠话又有什么用?”语毕,直接把电话送到她耳边。 “新的一天了。勇敢点。” 向佐说的句句是真理,吴桐抑了抑嗓子:“喂?” 那头立即响起有些不满的脆生童声:“妈咪你终于接电话了!” 吴桐一愣,继而一笑,看得旁侧向佐心中疑惑陡升,吴桐接过电话,语调柔和:“从奶奶那边回来了?” “妈咪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吴桐一时语塞,被问得头皮一麻,她不禁扭头瞥一眼向佐,“妈咪马上就回去。” …… 童童突然插话道:“哦,对了,思琪阿姨和爹地在隔壁会议室开会呢!” “……童童,能不能把电话给思琪阿姨,让她听电话?” 童童“哦!”了下便没了声,很快电话换到另一个人手中,吴桐等了片刻,对方没有说话。无奈她只能先开口:“思琪你什么时候来纽约的?” “……” “思琪?” “……是我。”厉仲谋声音有些低沉。 忽然之间电话那头换成了他,吴桐不受控地神经紧绷。 一时之间吴桐甚至不知该用哪种语调和他对话。 他呢,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音调:“方便的话你回来一趟。你的朋友现在非常需要协助。” “你们在开会?” 她终于找到合适的字眼来继续这场不该有任何私人情绪的对话。 “tc的高层都在,我还约了几家财团的朋友,顾小姐需要说服他们注资。” 财团,注资……“这是你们的公事,我回去也帮不了什么。你忙公事吧,我接童童到外边……” 厉仲谋打断:“吴桐……” 吴桐缄口不语。 厉仲谋也沉默,很久,“……对不起。” “……” “我说,对不起。”厉仲谋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不觉重复了一遍。 此时的他,背对门扉紧闭的会议室,童童被酒店管家领去客厅看电视,厉仲谋心中思忖着电话那头的女人会是何种反应。 依旧没有回音。 …… 厉仲谋嗓子一哑,内心挣扎着该不该说,但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沉默下:“我希望你能参与这个项目。” 他静静等着这个女人的回答。 隔很久,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 厉仲谋也问过自己,为什么? 答案快要呼之欲出时,听筒中、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的男声:“亲爱的,你是要沙拉酱还是番茄酱?” 这般幼稚把戏,也只有向佐才会屡试不爽,更可笑地是厉仲谋觉自己竟也会因此而置气。 一贯的冷静不再起作用,厉仲谋强忍住摔电话的冲动,艰难地保持平心静气:“你放心,我从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我只问你一句,敢不敢接受挑战?”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台下黑压压一片听众,煽动般问:敢不敢接受挑战? 那时的厉仲谋是演讲大厅千人注目的焦点,她是台下意志满满的少年人中的一员。 吴桐搁下了电话,静静走回餐桌前。 “怎么了?” 吴桐嚼着培根土司,食之无味,“我很想得到某份工作,可它是厉仲谋给我的。” “还有呢?” “他说在酒店等我二十分钟,过期不候。” 向佐思忖片刻,拿走了吴桐手中的早餐,“我载你回酒店。” 吴桐抿紧唇,盯着他的眸子深如静潭水。 向佐笑容笃定:“男人重要还是事业重要?一个厉仲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顿住半晌,仔细思考了他的话,突然间,拔腿就往玄关跑:“酒店离这里那么远,看来你得开快车了!” 看着她恢复神采的脸,向佐愣怔了一秒,继而笑意更深,紧随其后跑向玄关。 …… 向佐一路飙车,刚在酒店前停稳,吴桐开门下车,向佐凑到窗口:“加油!” 吴桐顿住脚步并回过身来,细细看他一眼,竟突然返回来,轻轻搂了下向佐:“谢了。” 她踏着快而坚定的步伐推开旋转门,玻璃大厅折射出璀璨而细碎的光,和她的心情一样,带着激动的起伏。 她乘电梯直达上半句话。两天前她被急ca11来纽约,19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后,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 时间滴答走过,会议结束已是几小时之后,厉仲谋与理事长握手告别后回到会议桌旁,吴桐正坐在那里,仔细翻看影印文件,林建岳在向她交接一些事务。 总体的投资可行性方案下附带的预算表就够她钻研多时。 “吴小姐可以慢慢看,不着急,厉总他……”林建岳肩头一沉,回头见厉仲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退后。 林建岳颔离去,吴桐奇怪这林建岳怎么话说半截,抬头:“厉总他怎样?” 吴桐抬眼,便见面前的厉仲谋。 …… 厉仲谋看了她一会儿,递给她一枚u盘,正色而言:“现有的资源都在里面,你尽快拟一份方案给我。” 吴桐没回答,手机适时进来一通电话。 她看了众人一眼,走到角落接听。 向佐来电,他正在楼下喝咖啡,问她什么时候搞定。 吴桐尽量小声地回。而厉仲谋望着那执着手机背对自己的女人,听她细细柔柔地说着:“还有些事情要……等下再……” 她对着手机儿女情长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温顺,厉仲谋觉得自己该对某些事情一笑了之。 实际上他却绷着脸走近吴桐,自后抽走她的手机。 没等吴桐抗议,厉仲谋已挂断电话。 吴桐示意他将电话还给自己,他眉都不抬,道:“会议时间接电话,太不专业,也不尊重与会者。” 手机也没还她,直接关了机,握在他手中。 会议明明已经结束! “和tc谈妥之后,顾思琪调来做你的顾问。” 按照厉仲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负责这个项目。 她不是来此给顾思琪打下手的么? 厉仲谋似乎猜透了她:“你可以。”他岿然不动地说。 …… 顾思琪是此时留在当场的唯一一人,身处其中异常尴尬,偏偏不能贸然离席,如坐针毡。 直到顾思琪刻意干咳几声,厉仲谋才禁言,回神瞥她一眼。 吴桐无奈朝好友耸肩,厉仲谋的蛮不讲理想必顾思琪也见识到了。顾思琪看看吴桐,想说什么,迟疑片刻,口型道:“别拒绝他,就当帮帮我?” 吴桐点头不是,摇头不是,眼睁睁看着顾思琪推门而出。 轻微的关门声一起,厉仲谋才现出一丝颓然之色。他们之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她总是要拒绝他?—— 要她让出童童,她跟他打官司; 待他动容了,想要给他们母子相处空间,她却狮子大开口,要走了他大笔赡养费,用他最鄙夷的方式,断绝彼此联系; 要结婚,她没一丝留恋地拒绝; 他没有心存念想时,她柔着他腻着他,即使酒醉地没有理智,也一声声叫他名字,而当他开始举棋不定,她却清醒无比地抽离; 要她留在他身边,她转身便投了向佐怀抱…… 他对她这么放不下,是否只是因为她的难以驯服?厉仲谋曾经试着这般说服自己,可他明明从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 他从不轻易袒露心声,无奈他混乱,无头绪,找不到突破口,那样很累。 可似乎唯独他一人毫无头绪,她过得是越来越好,迎来新的恋情,新的生活,全不似他这般无章法可循。 吴桐见他面露疲惫,猜他昨晚一定一直忙着企划案的事。 现在大概是累极了。 吴桐也不想再打扰,“我很想参与项目,可我做不了1eader……” 厉仲谋开口打断:“吴桐,你记不记得自己拒绝过我多少次?” 她不是拒绝,她是明白自己的实力。 厉仲谋迈近一步,就走进了吴桐低下的视线范围内。 吴桐看着他一双鞋尖,没抬眼。厉仲谋等了等,直接捏起她的下巴。 身体上的触碰让她不觉后退一步,厉仲谋没再逼迫,她此时终于抬头正视他,厉仲谋目的达到,收回手。 厉仲谋斜倚向身后圆弧桌角,双臂环在xiong前,习惯性挑眉:“总是拒绝一个男人反而会让他对你更放不下,你明不明白?” 这姿态,这语调,配着他一贯无波无澜,吴桐心中泛起淡淡疏离感,冷嘲:“……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说你自己。” 如果争吵是她自保的手段……厉仲谋兀自摇摇头,他不想再剑拔弩张,不想和她吵。他…… 想要呵护她。 他不说话,大概就是默认了。 他是无往而不利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不是问题,就只有她,别扭,不肯合作,他抓不住,也放不掉,才会记在心上…… 吴桐这么想时,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起伏。 她觉得自己该想想还在楼下等她的向佐。 厉仲谋将u盘嵌入接口,开启文档,目光不变,只是更加平淡地问:“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你在和别人温存的,我在干什么?” 无爱承欢47 “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你在和别人温存的,我在干什么?”厉仲谋看着电脑屏幕,“我在整合这些数据。分类处理,方便你调询。” 吴桐算是领教了,他说顺耳话时具有何等的诱惑性。仿佛这一切真是为了她似的……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来教你。” 吴桐语塞,厉仲谋的目光从屏幕前流向她的脸,“跟着我做这个项目,我会教会你一切。这是你曾经的理想,我希望你能够亲自去完成。”他的话,越的动听了。 “……为什么?” 厉仲谋扶额,她总问为什么,难道真的不知道原因? 童童自小生得灵动可爱,姐姐阿姨都喜欢,都溺着,尤其是思琪,宠他快要宠上了天。 童童面对思琪,撒娇也很有一套。吴桐走进客厅,便见童童有模有样地学着英文台的搞怪主播,逗得顾思琪直笑着揉童童的脸。 还是童童先现吴桐,一眼瞧见,立即招手要她过去,“妈咪你快过来看,这段真搞笑!” 顾思琪这才坐直了身子瞥眼过来。 吴桐没能陪童童看节目,连思琪这会儿都离开了电视。两个女人走到一旁去,童童见状,端正坐在电视机前,乖乖调小了电视音量。 顾思琪瞥了眼吴桐身后,厉仲谋并不在,“谈得怎么样了?” “我没有把握,想先熟悉一下业务,之后再做决定。” 顾思琪低头想了想,“有他教你,你很快就能上手,别担心。” 好友此番言论,吴桐难免愣怔住,“你怎么知道的?” 思琪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顿时有些懊恼,沉寂了半天,“……他前天打电话给我,把我招来纽约,还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 一句话断在中途,顾思琪等着看吴桐的反应。 那段时间于顾思琪,古怪却又奇妙。她人还在香港,车还没开回公司,就接到陌生来电。 对方只说,“我是厉仲谋。”顾思琪便已慌乱了心。 …… 那是一场私人谈话,在电话两端进行。他问了她很多,关于一个女孩,她的过去,她怀孕后是怎么毕业的,她的预产,她和孩子生活的点点滴滴…… 当时,顾思琪将车停在路边,开始徐徐地讲述她所知道的一切。 当天香港正在下雨,顾思琪所在的这一端,偶尔行驶过的车辆,亮了又暗的车头灯,以及细细密密的雨丝,充斥在顾思琪的视界之中,令人顿生感伤。 而另一端的厉仲谋,没再说过半个字,反而是敲击键盘与翻阅纸张的声音,清晰传进顾思琪耳中。 回想当时,厉仲谋应该正对着计划书埋头奋战。eric1i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冷血动物,一心二用到这个程度,顾思琪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吴桐顿了顿,看看顾思琪,只点了下头,并没有接话。 能和厉仲谋那样的人共同拥有一个秘密,是怎样的感觉?或许这都算不上秘密,可她……思琪话锋一转:“对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的新男友?” 吴桐正挣扎着该不该细问,思琪已结束了上个话题,转变得有些快,吴桐还未完全抽离出神智,“新男友?” “童童告诉我的。”思琪扭头看了看沙上的童童。 孩子笑得肚子都疼了似的,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巴,怕笑得大声了吵着她们。 “刚才那个电话也是他打来的?” “……” “刚拍拖就是不一样,听得出你们很甜蜜。” …… 甜蜜?是么? 吴桐想了想,轻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提到向佐,吴桐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在厉仲谋手中。 又聊了会儿,顾思琪接了上司电话,说要走。吴桐便与她一同折回去拿手机。 童童以为要出门了,开开心心奔过来,“干妈要加班,下次再带你出去,ok?” 童童失望二字写在脸上,吴桐一咬牙就问出口:“向叔叔在楼下等我们,要不我们和向叔叔一起出去?” 童童记得职责所在,很坚定地拒绝,不仅一听向佐的名字就绷起脸,更有甚,孩子机灵地转转眼珠子,张口就是:“……我们跟爹地一起去吧!” 在童童希冀的目光中,吴桐说不出个“不”字。吴桐不禁腹诽,向佐在就好了,凭他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一定能让孩子心甘情愿地跟着走。 向佐,厉仲谋…… 吴桐头疼。 也不知是不是吵架吵习惯了,吴桐不再像之前那样惧怕与厉仲谋碰面,心情没什么忐忑地回到会议室,敲门进去,只见林建岳正把部分无用文件送进碎纸机。 吴桐寻思着该怎么称呼,“厉——厉总在哪?” 林建岳面上有一丝挣扎,“吴小姐……昨天我跟您说的那些话,可能有些偏激,您别往心里去。” 他说得客套,吴桐也客套地回:“我该谢谢你的,多亏你提醒,否则我到现在好弄不清楚状况。” 吴桐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又问了遍厉仲谋去向,林建岳却似乎还不想放过她,“不不不,他待你和对待别的女人是不同的,没弄清楚状况的是我。张曼迪她……” 她不想听,林建岳这时终于现,“是我多事了,”多说多错,林建岳不想真的被配到非洲,“厉总在隔壁休息。” 林建岳说话恢复了一贯的张弛有度,也不再搭理吴桐,任吴桐径直走去隔壁。 …… 吴桐推门而入,一股烟味扑鼻而来。吴桐差点呛咳起来,掩了掩鼻才没出声音。 卧室在内间,房门虚掩,吴桐手握在门把上,正要叩门,门缝内传出厉仲谋的声音:“媒体专访?那不要打扰她……下了专访再告诉她……关于影视公司的股份……” 吴桐滞了滞,没有推门,而是反手将房门关上。她转头,远离房门。 见外边的办公桌上凌乱不堪,吴桐想,他会不会把东西都搁在了桌上? 他在给谁打电话?……找手机要紧! 几台笔记型电脑,随处散落的文件,搁满烟蒂的烟灰缸,好几只咖啡杯……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整个桌面,却唯独没有她的手机。 吴桐看着文件上那些力透纸背的字迹,脑中自行勾勒出一幕。伏案工作的男人,一边不停喝着咖啡,一边飞执笔批注。 大概厉仲谋他是一晚没睡。也难怪他会累,听他刚才和张曼迪打电话时的声音,都似乎隐隐透着疲惫。 这么拼命做什么?吴桐无声叹气。只怪整个空间都太安静,看来她真的得找些事情来做,才能分散注意力。 她将所有文件都收好,万分专注地看,厉仲谋的每一项批注都没有放过,项目合作这块策划得尤其精彩…… “你在做什么?”沉静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吴桐放下文件,扭头。 厉仲谋站在卧室门口,吴桐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湿,赤着xiong膛,浴巾围得很低,露着腹肌,赤脚,身上有未干水迹…… 厉仲谋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正要说话时,吴桐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吴桐抬腕看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无爱承欢48 “请把我的电话还给我。” 她的语气厉仲谋不喜欢,干脆不理睬,径直走向对面房间。眼看他从她视线中走过,他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吴桐咬牙跟过去,到了衣帽间门口,“厉总,请把我的电话——”吹风机的声音适时响起,断了吴桐的话。 厉仲谋吹着头。透过镜子看门边的这个女人,只浅笑,不说话。看能否急的她跳脚。 等他吹干了头,开始挑衣服,终于肯正视吴桐的存在,她自认脾气很好:“厉先生,还有人在楼下等……” 她依旧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厉仲谋解开了浴巾。 吴桐受惊过度,立即转过身去。厉仲谋偏头欣赏她僵直的背脊,嘴角不禁挑得越高,一会儿之后,才把浴巾搁到一旁,穿上衣裤。 吴桐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偏偏身后只有柔软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突然她左肩一沉。 她不动。 时而冷酷,时而温和,时而滥情,时而深情……这样的男人,她哪对付得了? 不是对手。 没等到她说话,厉仲谋指动腕转,扳过她的肩,逼她正视。幸而他已穿上西裤与衬衫,否则吴桐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巴掌过去。 厉仲谋另一手上挂着两条领带,表情几乎是柔情:“哪一条?” 她不选,他就不放过她……吴桐随意一指,他也不说话,只勾着唇角笑一下,重新回到镜子前系领带。 “你今晚有什么安排?” “……” 就是要她无言以对。厉仲谋爱极她这副被逼着听话的样子,更加表现出一派轻松惬意,“老人家想见见孩子的母亲。约你吃晚饭,赏不赏脸?” 系好领带,扣上袖扣,厉仲谋侧身又问了一遍,“约你吃晚饭,赏不赏脸?” 他微笑时的样子真是迷人眼眸,吴桐不禁回想起刚才那通电话中,他沉静似水地说:那不要打扰她……下了戏再告诉她…… 同样的迷人的声线。区别只在于,他这两番话说给了不同的女人听。 总跟他对着干,反而越纠缠不清,是不是真的只能逆来顺受,他才会觉得索然无趣? 他的征服欲里,总归没有个“爱”字…… …… “晚上几点?” 她回答地这么爽快,厉仲谋全然没料到,不禁微眯起眼,细究般看看她。 厉仲谋此时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她倒是坦然:“吃顿饭而已,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他低笑了。破天荒地没有接着她的话讲下去,只是转身走出衣帽间,来到办公桌边。 吴桐在一旁看着他忙,一直没吱声。 厉仲谋看一看时间。快要下午两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大概一小时以后回来接你和童童。” 这么快又恢复成颐指气使的语气了……吴桐极讨厌他这个样子,“不用了,我带童童去sixf1ags玩一趟,晚上直接过去。” 向佐大概已经在楼下等了,有向佐带着,童童一定能玩得尽兴…… 厉仲谋闻言脸色一滞。 她还是这么不乖,不让人称心如意。 “在这里好好呆着,就别乱走了。”厉仲谋敛了敛眉,将分拣出的几份文件交到她手里,“这些资料够你看很久。” 说完,厉仲谋不待吴桐有反应,开门出去。 他甩门而去的姿态实在是跋扈,只听见很响的“咔哒”一声,吴桐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戚戚然地去拉门。 这才现自己已经被反锁在了屋子里。 吴桐敲门敲得震天响:“厉仲谋!” 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厉仲谋!开门!” 吴桐气得要踢门,依旧无补于事,仿佛炸弹丢进了水里却惊不起半点波纹那般,令人颓丧,因而越恼怒。 …… 向佐要了杯水,在酒店的露天雅座等了会儿,便又开始拨电话。吴桐的手机还是不通,来电依旧转到留言信箱。 之前通话进行到一半,却被莫名其妙地挂断,向佐驾车加赶回酒店,却在走进大堂后,陡然失去上楼的勇气。 向佐喝完了半杯水,试着又拨了一次。 艳阳下的酒店外壁折射着细碎的光泽,向佐抬头望一眼,内心忖度着,如果还是没人接听,他是不是要到厉仲谋的套房去找? 面对厉仲谋,尴尬倒是其次,让那女人难堪却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果敢的人,思及此,向佐难免自怨自艾。就在这时候,向佐余光正瞥见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桌边。 向佐手里还拿着电话,他斜仰起头看:眼前的厉仲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向佐,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厉仲谋先打破沉默:“识相点,别再纠缠她。” 这话算是老生常谈了,向佐都已经懒得再回答。 厉仲谋的右手斜刺里探过来,将一支手机丢进向佐面前的半杯水中。透过水杯的透明杯身,向佐认出那支手机。 厉仲谋淡漠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斗不过我的。 “今晚我会带她去见我母亲,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厉仲谋信誓旦旦,听得向佐呼吸一窒。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 “你不是绝对不结婚的么?” 厉仲谋微一扬眉,作为回答。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只是遇没遇见那个对的人而已—— 只不过这话不需要对他说。 向佐从座位上起身,两个同样高大的男子,彼此平视,向佐不禁嗤笑出声:“你又凭什么这么肯定,她会答应你?” 厉仲谋噤声,不屑与这个善于诡辩的律师言语争锋。向佐神情陡然变得谦和,隐隐带着丝不可思议:“千万不要告诉我,你爱上她了……” 厉仲谋一怔。 向佐神情近乎张扬了:“我告诉你,女人可都是贪婪的,你以为你给她爱就足够了?到时候,她会想要更多。而你……永远给不了一个女人平等的爱,不是么?” 向佐了解他,知道他此时的无言以对意味着什么。 他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厉仲谋的反应,这时,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拐上雅座旁的车道。刹车声令厉仲谋回了神,林建岳下车为厉仲谋拉开车门,“总裁——” 厉仲谋顿了顿,转身上车。 向佐懒懒散散地坐回原位,目送车子很快扬长而去,顿觉自己是何等可笑。 而在车厢的幽闭空间中,厉仲谋沉默良久,直到后视镜里不再出现向佐的身影,厉仲谋才开口道:“我这几天都不想再见到他,建岳,想办法替我搞定。” …… …… 厉仲谋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童童已经被接去了厉宅。 没他肯,任这女人怎么闹,也没人会去给她开门,一想到被他反锁在屋里一下午的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急色表情,厉仲谋浅笑而不自知…… 一路由电梯口走向会议间,短短路程,厉仲谋莫名其妙变得有些忐忑,来不及细究近日来自己这越古怪的心境,厉仲谋已经到达门口。 钥匙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办公桌旁的吴桐,厉仲谋推门而入时,吴桐正抬眼朝他这边看过来。 看来她还没被消磨掉那点脾气,眼神一对上,她便是咬牙切齿地瞪他。 厉仲谋浅浅勾着嘴角靠近,看一看她伏案工作一下午的成果,“怎么样?进展如何?” 吴桐一声不吭,突然间拿起文件就甩他脸上,紧接着拔腿就走,厉仲谋被砸的颧骨一痛,劈手抓住她的胳膊,一转身就把她扣在桌角与他之间。 “我问你问题,好好回答,”看他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他说话语气也还算低柔,“有没有哪里不懂的,有异议的?” 话说得温和,双手却野蛮,控着她不允许她乱动。吴桐拗不过他,手臂被他抓得泛疼,“你都已经关了我一下午了,到现在还不肯放我走?” …… 吴桐憋着怒气,正愁无处泄,偏偏他此时异常地不卑不亢,问道:“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她又试着动了动胳膊。他依旧攥得紧。 “童童等着我们一起去厉宅。” “你放手。”她现在连正眼瞧他都不愿意。 “如果你要去找向佐,那就不必了。他现在快要自顾不暇,没空再管你的破事。” 他这般笃定又胜券在握的样子,吴桐看着止不住心颤:“你搞什么鬼?” “只是给他点事情做,免得他太清闲,整天插手别人的事。” 她的气焰一瞬间被浇灭,没了声息。一想到向佐知道房间号,却一下午都没有来找她…… 他和她在心计上不是一个层次的,这个男人对付别人的手段,吴桐想都不敢想。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别为难他。” 厉仲谋看她这样一副浑身戒备的样子,不知能作何感想。 原本也不是想吓唬她,可她偏偏最喜欢往坏的方面想,厉仲谋也不点破,“那要看你肯不肯配合了。” 无爱承欢49 轻易就相信别人,会成为一个商人的致命伤,厉仲谋觉得有必要教教她,不过,当然不是现在,否则她也不会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一点都不抱怨。 厉宅座落在长岛,时间不早,直升机舱有些颠簸,窗外的天已经暗下去,螺旋桨翻搅着空气,出闷声,厉仲谋凑在她耳边低语:“这两天我们都呆在长岛。” “……” “你好像不会打高尔夫,我教你些基本的,以后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会有用处。” 吴桐不知是这颠簸的机舱让自己有些头疼,还是他靠得太近的气息令她烦闷,总之是不愿意搭理。 他简直把她当小学生,事无巨细地试图要掌控她。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对她嗤之以鼻,那会让她疼,不过也总好过他现在这样,令她揪着心,怎么也放不下。 突然之间手心一热,吴桐正走神,慌忙间抽回的神智对上的是厉仲谋墨黑的眼——他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看窗外:“到了。” 他简直要逼疯了她! 直升机停在草场中央,机窗外景色迷人,黄金海岸与环生的绿树交织出油画般的质感,吴桐没工夫欣赏,厉仲谋已领着她穿过庭院。 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吴桐知道,可她还是踏了进来。 佣人说小少爷在泳池里不肯出来,厉仲谋这才放开她的手,“你先过去,我等会去找你们。” 大概是先去看老太太了,吴桐看着他上楼,而她则被领着去露天泳池。 吴桐见到了童童才知道,好几个孩子玩得忘乎所以了,泳池里不光只有童童一人,还有几个他新交的朋友。 童童处在新环境中,完全没有她那般的不适应,吴桐不知道该不该为此而开心。 见他们在水里闹腾,她也不好打搅孩子的兴致,只能和佣人一样站在泳池边干等着。 童童在水中央朝她挥舞着湿漉漉的小胳膊:“妈咪!快点去换泳衣,过一会儿有人工海浪,可刺激了!” 另外几个孩子也没把她当严谨的大人,见她忸怩着不肯配合,甚至悄悄游到池边,猛地冒出来朝她泼水。 吴桐淋了个落汤**,池边这金碧眼的小女孩却笑的异常得意。儿子也不帮她,远远地看着热闹,起着哄。 佣人真应童童要求拿来了泳衣,吴桐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和一群穿着清凉的孩子胡闹,就直摇头,想也没想,开衣柜,扯了件衬衫套上。 扣子全部系上之后吴桐才觉衬衫上带着极淡的衣熏香,那是—— 厉仲谋身上时常有的味道。 然而而宽大的衬衫遮过了大腿与胳膊肘,正是吴桐要的效果,她也就懒得再换。 …… 童童坐在池边踢水玩,见吴桐回来,好奇打量她一轮:“妈咪你怎么不换泳衣?” 说完,一蹦就绷进了水里,探出个脑袋,招呼她下水。 吴桐站在池边,看着笑成一枚花骨朵的童童,一边低头,犹豫着是不是只在池边坐一会儿就好。 远远的,厉仲谋正从室内出来,眼见那个犹豫不决的背影,周身都散着有些无奈。泳池里的小孩子还在一旁“hey,gir1!”地瞎起哄。 她这个样子,难怪孩子也都敢欺负她。 那是种什么感觉?压抑一扫而光,只因这时见到了她…… 厉仲谋只脱了鞋与外套便悄无声息地沿着另一角落的扶手入水。 孩子们都看见此幕,唯独吴桐被蒙在鼓里。厉仲谋以手抵唇,孩子们也都知道该怎么做,一个个都不吭声。 厉仲谋潜过去,在水下看准了吴桐的脚踝,毫无征兆地跃出水面,抓住她,一眨眼就将她拉入水中。 吴桐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瞬间被水汽包围。 顿时,水声四溢。 以厉仲谋的身高,水位正在下颌处,于吴桐,却已足够灭顶。 水涌进口腔,溺水的恐慌散溢,她越紧张。 厉仲谋等着她来寻找罪魁祸,却只见她脚在水里还未够着地,就已经扑腾起来。 水花飞溅中,厉仲谋无可奈何地游回她身边。 一经触碰,吴桐便如抓住了浮木,整个人挂在他的脖颈上。 紧密的贴合,xiong口相抵,心脏相触。直到笑出了声,厉仲谋才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开怀。 厉仲谋愣怔片刻。 …… 待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吴桐猛地松手,但为时已晚,厉仲谋已牢牢揽住她后腰。 吴桐被迫整个人紧贴着他,移动不了分毫。 起伏的xiong口被他紧紧压迫着,她的丝沾在唇上,厉仲谋伸手替她捻开,手指停留在了她的唇上,没有收回。 他的指尖在她唇上摩挲,他眼中则不期然地释放危险信号,吴桐要退开,身往后仰,他像是要松开钳制,可下一秒又反悔,重又收紧臂弯,将她捞回来。 他托着她的臀,将她抱高,仰着头,濡湿的眼眸,迷人的欲望。 吴桐双手抵着他肩膀,被他托高,重心不稳,心跳也不稳,不得不低叫唤醒他,更唤醒自己:“孩子在看!” 泳池中静寂着,厉仲谋偏头,目光寻去,五六双眼睛正齐刷刷盯着他与她。 厉宅里没有可以供吴桐换的衣服,吴桐回到休息室,抱着湿漉漉的自己,等用人送来烘干的衣物。 厉仲谋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打了个寒噤,他见状直皱眉,“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她觉得烦,扭头去数衬衫上的纽扣,厉仲谋看了眼她湿透的乌,转身进浴室放水。 水声惊扰了外间的吴桐,她抬起头来便见厉仲谋从浴室出来。她来不及重新低头了,索性冷淡地回视他。 沉默地对峙间,厉仲谋恍惚嗅到有趣的滋味。 别扭怎么和有趣对等的?他转念便觉得这想法荒唐。 “你自己选择,”捏住了她肩膀,“是要我把你扒光了扔进浴缸,还是你自己进去。” …… 这招很管用,她再倔强,也不得不屈从。 厉仲谋自己也是一身狼狈,只简单擦了擦头,浴室里没什么动静,烘干的衣物很快送来, 他示意佣人送去浴室,再想一想,他又叫住佣人,“等等。” 厉仲谋起身走过去,接了衣物,自己敲响浴室的门。 “谁?” 有些模糊的声音自门内传出,声音中仿佛带着洗浴时特有的温软氤氲,教人辨识不清。厉仲谋听着,只觉有猫儿的爪子抓挠着耳膜,酥麻地痒。 佣人在一旁,见厉仲谋迟迟不说话,只能替他开口:“吴小姐,你的衣服送到了。” “……等等,就来。”说完便没了动静。细微的声响被门板阻隔,厉仲谋示意佣人出去,自顾自的在寂静中等待。 门拉开,吴桐裹着浴巾的模样出现在细窄的门缝后。 厉仲谋在这一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要关门,他才抬臂抵住门。 门在彼此的对峙中越拉越开,她始终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挤进了浴室不说,更甚者,她在节节败退中,双脚踩在湿滑的瓷砖上,一打滑,重心便不稳。 幸而,向后跌去的同时,被他适时捞住腰身站稳。 浴室内雾气满布,热的馨香飘散在空气中,打湿了一切,包括她的视线。大概是错觉,透过一片迷蒙雾气,她看见他眼中的柔情似水。 什么都是氤氲的、看不清的,偏偏嵌在墙壁上那面防雾玻璃,清清楚楚映照出他们此时的样子。他一声不吭,目光从她脸上掠下,下颌,脖颈,锁骨……再向下…… 她双手慌忙纠紧了xiong前的浴巾,“出去!” 拳头被他握住了,与他这时覆上来的手掌一道印在她的xiong口,这种时候他还兀自浅笑:“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跟她说要请她来这里时,她怎么回答他的?“吃顿饭而已,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他还记得当时的她这么说,一脸坦然。 可她此时,唇与脸俱是嫣红色泽,紧紧咬着牙齿。 吴桐心窝一酸,也不知是他作恶的手弄疼了她,还是他此时无辜的深情如同做戏。他记住她每一次的违抗,所以才要这么耐心地和她玩着情意绵绵的游戏,让她铭记他的不能招惹…… 还是这一次他真的已经不耐烦,要将她彻底弄到手? 无爱承欢50 厉仲谋连她最后这一点思考的余地都剥夺,他捏住她下颚,同时,一枚亲吻落在她额角。不容她细想,他的薄唇紧接着移到她的唇上,逗弄着要她开启紧合的牙关。 厉仲谋一点一点地揽紧她,她推柜着后退,浴巾下摆不知何时已松开,他的手已焚烧一般窜进,渐渐蔓延在她的肌肤上,沿着会令人狂的痕迹缓慢接近她的核心。 他在她耳边低沉地呼吸,气息遍布她的周身。 她已经踩上浴缸边的台阶,他还要近前,她一下子躲着,后脑勺磕在墙壁上,惊呼声还未出口他的嘴已经堵上来,严严封住她的口。 厉仲谋的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与墙壁之间,终于成功在她的口中进驻,唇间有纠缠的声音,越地响。 他不时地放开,一瞬不瞬看着她,确认她的存在。这个女人的脸,此时此刻如有情愫涌动,美得近乎不真实。 他搂着她,姿态亲昵,他的手掌下就是她的心跳,眼中书写的晦暗落在她的眼中,漩涡一般,要卷走她的心智。而他,一双眼睛紧迫地盯着他,像是要确认什么。 确认她是不是又跌进了他的柔情陷阱? 她知道他不甘,可他能够潇洒地一晌贪欢,她不行…… 吴桐手臂不受控地抬起,转眼间便抻下莲蓬头。 金属的质感握在掌心,她正要向他砸去,他已准确捏住她的手腕扣在头顶,一边继续着细细的亲吻与品尝,一边不甚清晰地说:“……专心点……” 扬起的手再阻止不了浴巾滑落的度,她只来得及一手拧住将浴巾角,险险护住自己,但整个后背已展露在空气中。被他按在冰冷的墙上,沁着的背脊和肩胛,一片凉意。 他的手揉着她的背,顺着脊椎而下,辗转间听见她一声微痛的闷哼,他这才放过她,抬起头来:“弄疼你了?” 她只推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再继续,死活不肯开口,他捏着她的腰侧要她背过身去,这时才现它背上的伤。 白皙肌肤上一片淤青,他前晚的“杰作”。 厉仲谋也暗暗惊讶自己的一拳力道竟然这么足,一时忘了说话,浴室的空旷处回荡的只剩她的呼吸声。 他在她身后,可是她听不见一点动静,他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更是弄不清楚。 突然间,毫无预兆的,他吻上她的背脊。 有些痒,酥麻感顺着末梢神经延展,她想要翻转过去,被他按住肩胛。 他的唇流连在她背后淤青处,一手提起她的腰,一手绕到前边,重重地抚触,要她瓦解,甚至问她:“疼么?” 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密密地吻她的耳后,背脊,手在她腹下的手术伤口上辗转着滑下,捧牢了她,试图托着她往后,紧贴自己。 …… 她弓着身体,稍微一点挣扎都被他化解,无端端只能贴着他的xiong膛,被他纳进桎梏中。 他一只手离开了她,随即耳边响起拉链拉开的声音。 她的腰身被提得更高,越亲密地贴向身后的他,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没有动。 他想要拥有她,他却也没有动。 想要,但也并不急于一时,于是他问:“要么?” 浴巾早就掉落在脚边,她双手撑在墙上,无论理智怎么提醒,这心却早早地犯了贱……“厉仲谋你放过我吧……” 他顿住。 很久都没有动静,她差一点要沿着墙壁滑落,他才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告诉我。” 声音很低,更像是在呢喃,透着不解。 吴桐想要披上浴巾,可连浴巾都已湿透,她只能蜷缩起自己,瑟瑟抖。然而抬头看他,他依旧是一身衣物完好,没有狼狈。 她永远是这样,妄图找一点点双方可以平等的东西。哪怕,只有平等的爱也好。 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痴心妄想是最大问题。 可她该如何启齿? “我和向佐……” 他打断她,声音是极冷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鬼话,我看得出来不是!” …… 厉仲谋给自己一分钟时间冷静,随后才现面对这样身无一缕的她完全无法冷静,只能取来原先搁在盥洗台的衣物,替她套上外衣。 为她系纽扣时,目光不经意掠过她颈子上一枚枚他种下的吻痕,身体的热本就没有褪去,此时火势在身体中劈啪啪啪地灼烧,厉仲谋窒一窒呼吸。 她半句话也不说,缩在那里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强迫一个人到这个地步,厉仲谋也觉得可笑。整理好了彼此,厉仲谋把空间还给她,自己走下台阶,出了浴室门。 厉仲谋没走出多远就碰见童童迎面而来,孩子正东张西望地找人,厉仲谋没时间调整心情,臭脸都让童童看了去,孩子很知道察言观色,收了飘忽的目光,立在那里没有动。 厉仲谋柔和了眉眼走过去,帮忙理了理童童一身又湿又乱的衣服:“回房间换身衣服,马上开饭了。” 童童“哦”了一声正要走,余光瞥见房间里又出来一人。童童抬眼看:“妈咪?” 吴桐见蹲在孩子身前的厉仲谋,一愣,随后转移视线,上下打量一下童童,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穿的一身湿到处跑?会感冒知不知道?快去换衣服!” 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厉仲谋喜欢扮好人,这就越显得她凶,童童委屈地朝厉仲谋努努嘴,吴桐已经把童童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不怎么温柔地擦着童童一头乱。 她是严母形象跃然纸上,童童在毛巾遮盖下露出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一转,突然间“咦?”了一声,同时好奇地看向吴桐脖颈某处细细看。 厉仲谋在一旁,原本一直没做声,此时顺着童童目光看去,见吴桐脖子上几枚清晰吻痕,他来不及提醒她遮一遮,童童已经开口:“妈咪你被蚊子咬了?怎么又红又肿的……” 厉仲谋眼疾手快,抬手就帮她捂住,同时摸摸童童脑袋:“快去换衣服吧,别让你的朋友们等太久。” …… 两个大人各自心怀鬼胎,童童也不多追究,奔到楼上去了。吴桐只觉他的手掌太烫,晕染得她脖子也是一阵热。 感觉到掌下的皮肤瞬间绷紧,厉仲谋放开了手,吴桐正要舒一口气,他突然又靠近,看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厉仲谋咬紧牙没说话,悄无声息地帮她把扣子系高。 吴桐屏着呼吸等他走人,他却挨着她没有动,唇若有似无地摩擦她的耳郭,吴桐慌忙捂着那边耳朵退后半步。 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厉仲谋劈手捞过她的腰,锢着她两边腰线:“对你凶不对,对你温柔也不对……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吴桐以为经过刚才浴室一役,他是真的明白了,怎么又让他一句话绕回来了? 是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对…… 他铁腕一般的手放在她腰侧,吴桐越是不乖乖呆着,越是被他抱得牢固。 “你的女友不是也来纽约了么?我们……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求你别来招惹我。” 厉仲谋顿了顿,搂住她的手松了松开,又陡然紧掐住,似笑非笑:“你这么关心我女友的近况?” “……” “那好,到时候记得多看看关于她的新闻。” 说话间,一道门外的走廊外延,吴童童换好衣服欢欢喜喜地下楼来。 衣裤都是熨烫地笔挺,头有点蓬乱,戴顶棒球帽压着,吴童童精神抖擞地回到走廊,厉仲谋听见孩子脚步声,悄然放开吴桐。 吴桐理了理头,无声无息退后一步,离他远点。 很快,他与她在孩子面前,都各自戴上了和善的面具。 …… 在长岛的第一夜吴桐在失眠中度过,睡不着,她拿着水杯去儿子房间看看。 大概玩得太累,儿子睡得很早。吴桐无声无息地穿过起居室,才现卧房竟还亮着灯。 房门没关,吴桐听见儿子正在讲电话。 听内容,电话那头大概是可可。 吴桐等儿子打完电话,象征性的扣了扣门,只见童童闻声肩膀一缩,愕然地抬头。见孩子大睁着黑眼圈严重的双眼望定自己,吴桐无奈笑笑。 这孩子…… 吴桐有心多问一句:“是不是想回去了?” 童童吐吐舌头,笑着躲进床罩中,“可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她肯定是想我了。” 看他笑得,多得意! 吴桐不知不觉跟着笑了。 一整天,心情得以放松下来的,似乎就只有这么短短几分钟。 无爱承欢51 纽约影展结束,大洋彼岸的香港,各大报刊大幅版面的相关报道,都得扯上三个字:张曼迪。 张曼迪纽约影展获誉归来,风头一时无两,更加劲爆的八卦紧随而来,这位新科影后当众记者面宣布,与erbsp;工作得意,情场失意—— 这个在厉仲谋身边待最久的女人,也宣布离开了…… 什么原因?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新科影后受不了商界巨子的沾花惹草,心灰意冷之下主动分手。 事件另一端的厉仲谋呢?国外散心中?厉氏言人对此拒绝回答。 众说纷纭,看客们也不知要相信哪家之言。 厉仲谋对此,什么都不说,而吴桐,也没有立场问,毕竟她和向佐,越来越牵扯不清—— 吴桐摇摇头,挥去这昏沉而晦涩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5分钟之内你走神了17次?” 吴桐闻言一愕,这才回过神来。 面前这份摩卡已被她搅得惨不忍睹;再看对面,向佐正支着下巴望定她。 …… 这几天她忙,他也忙,这一切……全拜厉仲谋所赐。他们通过几次电话,她只提了自己在厉宅陪儿子,其余只字不说。 吴桐昨天对着电脑一整天,现在头还是昏的。她清了清嗓子:“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 向佐笑笑,“在厉宅呆的这几天怎么样?” 吴桐胡乱用银勺搅着摩卡,“还行吧。” 她几天没有联络他,突然又说要见面,向佐似乎也不诧异,向佐淡然笑:“老人家不太好相处,你得小心点应付。” 吴桐有点心不在焉,半天才听出其中蹊跷,“你认识厉老太太?” 她在长岛的那几天,从来只在用餐时间能见到厉仲谋的母亲。 老人家态度很客气,只是性格有点冷。至于好不好应付,吴桐没什么接触,不知道。 向佐伸臂过来,亲昵地捏一捏她的脸,她后撤也没躲开。 她躲闪的动作明显,吴桐以为他会尴尬,不料向佐毫无异样地收回手,扭头看3d展厅紧闭的大门:“快结束了,去接童童吧。” 她这次带童童出来玩,幸而有向佐跟着,否则童童肯定要抱怨,干妈没空赔他,亲妈也心不在焉…… 天异常地热,吴桐听他这么说也看看表。两个小时的世纪展,童童去看新搭建的3d世纪,两个大人才有了空闲,在展厅外甜品屋等。 落地窗外,达菲鸭在陪小游客拍照。 阳光真是好,没有半点yin霾。 …… “3d世纪”结束,一群孩子从出口涌出,两人起身去接童童。 黑头的孩子很容易辨识,不一会儿,吴桐找到儿子,看见他正和一个金碧眼的小女孩站在一起,一板一眼地用英文交谈。 吴桐上前,童童有点为难地仰头看她,向她求救,“她在向我要电话号码,我要不要给她?” 洋娃娃睁着碧色大眼睛看向吴桐,儿子魅力大,吴桐当然高兴,“想给就给吧。” “可我们又不会在纽约长住……” 向佐这时候也从人群中突围而近,见吴桐因孩子的一句话而哑口无言,向佐无奈地看看她,“你还没有童童懂事。明知道没可能,就别给别人奢望。” 他笑得真好,完美无缺,吴桐不坦然了。 最后还是给了那女孩号码,吴桐牵着童童走,孩子隔在两个大人之间,吴桐几次欲言又止,碧天云疏天,吴桐不觉出了薄汗,手心也是汗,只能换一只手牵童童。 快要走出大门,吴桐终于耐不住顿下脚步:“向佐,其实……” 可是童童在身边,她要怎么开口? 已走到她侧前方的向佐这时停下,没有动,给了她一个背影。 嚣张的车喇叭声这时突然响起,“嘀——”划破了吴桐的欲言又止。不远处的敞篷车内站起个女人,又按了声喇叭,“mark!” 周围人多,那女人冲吴桐这边挥了挥手。隔着几重人群,吴桐看不清楚女人的衣着,但是看得见这女人笑容明丽。 向佐这才回头:“你不是问我这几天忙什么吗?这几天,就忙着她……” 他笑了。 吴桐却僵住了脸。 …… 向佐朝那女人挥手,吴桐在一旁不知该给什么反应,向佐回头,直看得她心都悬起,她一点也不想问,他的样子却像是硬要逼她开口。 吴桐不禁咬了咬牙:“她是?” 彼此之间相隔一步,向佐这时跨近一步,吴桐不明白他意欲何为,除了握紧童童的手,完全不知道也怎么应对。 她一抬眸就看到车旁的女人紧盯着自己,而眼前的向佐,淡淡说:“我的任务是陪你在厉仲谋面前演戏,私下里的生活……还是照样要过的。你说对不对?” 一句话如同警钟敲在吴桐耳膜上,被触动心事般惶恐地掀眼看他。 他没有表情,却突然抬手按住她双肩,他陡然欺近的脸吓得吴桐直缩肩膀,向佐的唇下一刻印上她额头。 短暂停留后就离开了,额上的一吻带着他的体温,吴桐汗毛都竖起。 总有不安的感觉笼罩住她。 “goodbyekiss,”他松开了手,看了她的脸好一会儿,“……再见。” 向佐上了车,没说话,却一直透过后照镜看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直到车子拐上车道,他再看不到。 “hydidyoudoso?” 向佐很认真地想了想,忽然间就笑了。 愚蠢的自己,什么时候爱上的都不知道。 还以为依旧是一场游戏呢,还以为就跟他当初追求曼迪,追求所有厉仲谋想要的东西一样呢…… “irea1izei1oveher,butitmakeherhappy.” …… 厉仲谋派了车来接吴桐和儿子,车上吴桐有点走神,童童扬着脑袋看了她多久她也不知道,一回过神来就见到儿子有些为难的样子对着她。 儿子小动作做了许久才豁出去般开口问:“妈咪你很喜欢向叔叔吗?” 吴桐错愕之下只能苦笑,这孩子才多大,开口闭口就是“喜不喜欢”的? 一回忆起向佐刚才的样子,吴桐只觉一股郁气堵在心口,她环搂住童童,揉了揉他头,“妈咪做错了事,对他……很内疚。他大概,再也不会原谅妈咪了。” 童童似懂非懂,吴桐也不愿儿子多想,怕他再问,赶紧开车载小冰箱,开了罐饮料给他。童童喝到一半,早忘了这事,咬着吸管问她,“现在我们是去酒店见爹地?” “我和你爹地等会有公事要忙。你先去酒店,有什么事可以跟林特助说,妈咪晚上再去接你好不好?” 童童点点头,对此也不太感兴趣。一想到她刚才口中“你爹地”“你爹地”那样的叫法,打心里笑出声来。 她这个做妈的根本不知道儿子在乐些什么,童童也不告诉她,乖乖咬着吸管喝饮料。 吴桐抵达厉氏不久,其他人也都到齐了。 合作方拟定的项目还要细谈,tservbsp;童童在那一端咋了咋舌,小心翼翼问:“你和妈咪一起去办事?” 厉仲谋闻言,不禁回头瞥一眼身后的吴桐,他确实有意请她一道去,介绍几个重头人物给她,可儿子一人在酒店,他又不放心。 厉仲谋还在犹豫,儿子已笑嘻嘻地替他做好了决定:“嗯嗯嗯,你们忙吧,我等你们回来。” 见厉仲谋看向自己,就只所为何事,“我不去。”吴桐当即拒绝。 厉仲谋也不假以辞色,只用那文件夹扣一扣桌面,“想我看这份文件,就得答应。” 这男人逼迫人的手段一流,吴桐被送去挑衣服,无法反抗的失利感袭来,她只能庆幸厉仲谋没有一道来。 高级成衣店内,店员陪着她挑选。推荐了几款都不满意,顾思琪挑衣服是能手,可她不在这儿,吴桐拿不定主意。 就在犯难时,斜刺里递过来一件衣服。 还以为是店员,不料耳畔响起的是男人的声音:“这个适合你,这件吧。” 无爱承欢52 吴桐因是低着头,先看到的是那件幽兰润泽的晚礼服,继而才顺着视线的抬起,看清了这个男人。 午后光景,向佐的眼底被礼服衬得一片幽谧。 吴桐一愣后才浅笑:“真巧。” 却没有接过那礼服。 不知是不是多日没见的缘故,吴桐压不下紧张,向佐则表现生疏,他回头瞟了眼试衣间,“gigi在里面试衣服。我陪她来的。” 说完就注意到她松了一口气,她的声音也随即欢快了些:“是上次那女孩?” 向佐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不久,gigi从试衣间出来,见到吴桐,像是认识,很熟稔地打招呼。 年轻女人劝吴桐去试试那件礼服,说mark挑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但挑衣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gigi这么解释,向佐不置可否,只是瞥了眼吴桐。 很淡的一眼,吴桐却不能够正视,拿了礼服躲进试衣间。 蓝色衬肤色,礼服腰身紧致,勾勒得她腰线细的危险。 试了很久才出来。以为他们都已经走了——可抬眼一看,向佐还等在那里,只有他一人,不见gigi. 向佐闻声看向吴桐这边,一时怔忪。 见过她职业女性的干练,见过她居家女人的随意,还没见过她明艳动人的性感。 慢慢起身走近她,眼里是夸赞:“这件很适合你。” 刻意顿了顿,又补充:“他一定喜欢。” 吴桐觉得他误会了,可又不知如何解释,思来想去,只能说,“晚上有个酒会,是……工作性质。和他无关。” “吴桐。”他很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吴桐不得不驻足回视。 向佐的声音带着惋惜,“如果只有他能给你快乐,那就想方设法得到他。” “……” “……” “你这是在帮他说话?你不是一直都很厌恶他?”吴桐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的时候,起码还记得要微笑。 只是笑容有欠真实。 不,我不厌恶他。 我恨他。 恨他把gigi塞给我,恨他料定我不能拒绝,只因为gigi的家族能帮助我的父亲…… 如果你爱的是我,那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你,爱他…… 向佐苦笑着摇摇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来店里很久了,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整个人神采都不一样,恋爱的女人才会那样。” 哪里有不一样?吴桐扭头看镜中的自己。她看不出来。 “他也已经知道我们只是演了场戏给他看,并没有真的拍拖。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你不用担心。” 这算安慰的话? “我……” “你上次约我去3d展,其实也是想对我说:一切到此为止的,不是么?” 吴桐陡然觉得半露的后背有了丝凉意。 这时候,换上了另一件礼服的gigi正从另一间试衣间出来。见到他们,正要开口,已经被向佐打断。 向佐没有多言,只问了gigi要哪几件,很快划卡结账,拥着gigi离开。 留下吴桐一人,看着那两人进了路边一辆车里,随即扬长而去。 a1kingabouterbsp;向佐猛地刹住了车。 还未停稳,他已开门下车,gigi降下车窗,看一直着这个男人落魄的背影。 上一次,他特地找她开车去接,特地嘱咐她要表现亲昵些;这一次,明知酒会是他父亲办的,一定会请厉仲谋,他却又特地带她来厉仲谋相熟的这家成衣店—— gigi咬牙又说:“youshou1dte11herthetruth!” “just1eavemea1one,p1ease!” 吴桐坐在平稳行驶的车内,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就这么不期然地望见了路旁这对状似争吵的男女。 她的表情很是异样,司机都看出来了,顺着吴桐目光看去——“吴小姐,需不需要我停车?” 吴桐有些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不,不用了。” 正如他之前对她说的:明知道没可能,就别给别人奢望——吴桐看着那个男人冷怒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可恶。 而她,今后面对向佐,似乎永远只能说两个词了:对不起,还有,谢谢。 吴桐乘坐的车就这样驶过背过身去的向佐身侧,没有一点减。 她回到厉氏时,厉仲谋在开电话会议,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傍晚,厉仲谋进了她的办公室,“不是让你先去酒店?” 吴桐头都没抬,一直看着手里的文件。 就是下午她给厉仲谋的那份,上头多出了厉仲谋的批注和签名。 吴桐没想到他竟看得那么仔细。 签完后还直接放在她办公桌上。 “厉总您已经看完我下午给你的文件了?” 答案不言而喻。 厉仲谋没说话。 上下打量一下她,见这女人还是一身职业套装,厉仲谋挑眉:“礼服呢?” “没挑到合适的。” “……” 她执着笔在文件上加内容:“林建岳说他会以助理身份跟你去酒会,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暂时做厉总你的秘书。不过,所有人都带着光鲜亮丽的女伴,就厉总你带着两个秘书,恐怕画面会不好看,所以……” 话没说完,吴桐被他拽了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朝门边走。 他脚步迅即,吴桐穿着高跟鞋走不稳,整只手臂都不得不挂在厉仲谋身上,“去哪?” 厉仲谋头也不回:“你挑不到合适的衣服,我帮你去挑。” 职员电梯抵达本楼层,门开启后,电梯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门外这一对男女身上。 “厉……厉总。” “吴,吴小姐。” 厉仲谋朝他们微微颔,同时把来不及抗议的吴桐拉进职员电梯。 正值下班时间,厉氏大楼人来人往,电梯里人也多,吴桐站在厉仲谋身侧,小心翼翼地要从他的掌握中脱出手来,可手指一动,他就握的更紧。 吴桐觉得电梯里异常的热。却原来,出了电梯,面对人来人往的大厅,只是更加的热。 几乎可以说是在众人的目送下,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林建岳坐驾驶位,厉仲谋却开了驾驶位的门。林建岳不解:“总裁——” 厉仲谋示意:“下车。” 一头雾水的林建岳不甘不愿下了车,厉仲谋只对他说了句:“你先开车去酒会。” 就扭动车钥匙,驾车离去。 留下林建岳一人站在路边,一脸迷茫。 转眼间,厉仲谋已经将车停在了成衣店门外的停车格。 又回到这里,而且,厉仲谋选的礼服,竟也是幽兰色的那件。 厉仲谋一直在试衣间外等,她换得慢,他就直言要进来帮忙。 无奈只能加紧度,打扮一新走出来。 他看她一眼,笑一下,看不出满不满意。 走到她跟前时,厉仲谋突然抬手抽掉她挽用的饰。 微卷的头披肩而下,她的色很好,柔而亮,厉仲谋目光顺着她的鼻梁向下,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唇色不够红。” 说时迟那时快,厉仲谋猛地捧起她的脸,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他终于满意放开她时,吴桐已近窒息,唇上、舌尖都有些麻木,他却还要用手指摩挲她的唇瓣。 嫣红似血。 厉仲谋很满意。 笑着问:“怎么不推开我了?” “……” “似乎还不够红润……再试一次。” 无爱承欢53 什么叫做被吻得七荤八素,吴桐算是领教,堪堪分开彼此时,她只觉头昏脑胀,不自禁地了好一会儿呆。 这个女人微启双唇,双眼迷蒙,简直在诱惑,如果时间充裕,他定要深深品尝,可惜,再不走就要迟到。 厉仲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饱满的下唇,牵起她,刚迈步,转身的时候就被她反拉住。 她的手按在他胳膊上,隐隐的像是要抓住什么不确定的情绪。 厉仲谋回眸,只见她咬了咬唇,不知是犹豫,还是在鼓足勇气。俄而听她问道:“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神情紧绷,厉仲谋也是神经一紧。 “为什么和张曼迪分手?” 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厉仲谋不禁顿足,低眉思考—— 为了mandy? 为了他自己? 为了童童? 还是…… “为了你。” 这个答案并不算万分的出乎预料,可亲耳听到时,吴桐所感受到的震动,一波一波地颤入了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厉仲谋以为她会有什么反应,或嗤笑,或不屑,或震惊……都没有,她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离开成衣店,一路没有表情。 一直认为感情不是一百就是零,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会傻乎乎地执著于此?连向佐都劝她要…… 吴桐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偏头看车窗外的街景。 夜色渐渐笼罩整个纽约,抵达酒店时已经很晚,林建岳左右逢源,各家名片收到手软,见到厉仲谋,赶紧走过去,瞥见厉仲谋身旁的美人,一愣。 美人艳帜高张,因为距离颇远,林建岳好半天才认出那是谁。 想到还有更要紧的事,这才敛了敛神,快步上前。附到厉仲谋耳边,只低声说了一句:“向毅在会场。” 厉仲谋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轻巧地将吴桐的手牵到自己臂弯中,挽住,神色无恙地走进会场。 林建岳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也皱了皱眉:真是越来越摸不透这人的心思了。 吴桐表情有些僵硬,外人看来,两人姿态亲昵,可吴桐挨得他近,偏头就见他突然绷紧了下颌线,也不知何故。 主办酒会的是纽约华人商圈鼎鼎大名的梁瑞强,爱女梁琦考入常春藤盟校修法学,梁瑞强特地为此,于名下酒店宴请宾客。 厉仲谋到的最晚,梁瑞强亲自来迎接。这些都是平日只有在报章杂志上才看得到的人,此时出现在吴桐眼前,她只觉有欠真实。 而这次酒会的小主人梁琦—— 吴桐只看了一眼梁瑞强身边站着的这个年轻女人,便愣怔住。 醒过神来时,视线便不受控地在四周搜寻。 趁着梁瑞强和厉仲谋说着话,梁琦凑近吴桐,压低了音量,“homyou1ookingfor?markisnothere.he……” “gigi——”厉仲谋这时突然开口,打断了梁琦的话。 他夸了句gigi今晚很漂亮,便找了借口与吴桐一道进了内场。 吴桐思绪乱,理不清楚,但她起码还猜得到这一切的源头和身旁这个男人有关。 吴桐仰起脸看向厉仲谋:“那女孩……” 厉仲谋冷了脸:“你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自此不再多言。 进了酒会,不少人冲着厉仲谋来,有几个认出吴桐的,言谈之中,俱是神色尴尬。 厉仲谋也不避讳,他与诸位言笑晏晏地聊,吴桐从头到尾就没细听,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滑下来,可转瞬间又被他强势地牵回去。 她手中的香槟酒杯空了好几轮,他们男人间的话题,她参与不进去,那些人打量她的目光,也令她如坐针毡。 “我想去旁边坐坐。” 闻言,厉仲谋偏头看看她。不说话,恰逢侍应生托着盘经过,他又给她换了一杯,就是不准她离开。 终于周围都没人了,吴桐满嘴都是香槟独有的甜涩味道。厉仲谋把应付人的工作丢给了林建岳,和她一道走出大厅,到了外接露台。 星辰掩藏在夜幕下,没什么星光。 厉仲谋见她皱着眉,伸指替她抚平了,“以后这种场合肯定少不了。你要慢慢适应。” “向佐他……” “不许提他。”厉仲谋语调一沉。 有力的胳膊环住她的腰身,一搂一抬,厉仲谋轻轻巧巧将吴桐抱上露台。 他的下巴搁在她左肩,她周身散着酒香,很淡,凑近了轻嗅,厉仲谋有了浅淡地醉意:“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 与亮的丝毫毕现的室内之隔一道玻璃幕墙,吴桐要推开他。 “小心掉下去。” 厉仲谋警告着,搂的她更紧。 “因为你要我在这种场合接受历练。” “说对一半,”他的声音呵在她敏感的脖颈中,薄唇若有似无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她的那一小块皮肤有些麻,不知是冷是热,听他在耳边低喃一般道,“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 “——你再也逃不掉了。” 直觉就要为自己辩驳,“我逃?是你招惹地太过分。” “招惹?”厉仲谋细细咀嚼这个字眼,暧昧的,挑衅的,挑逗的……他笑了,“也对。只要你别用我的招数对付其他男人,你怎么说,都对。” 说不通,驴唇不对马嘴,吴桐只能叹他们之间的沟通一直都是大问题。 沉默间,厉仲谋细细啃着她滑腻的颈项,有些痒,她细细的颤。 “吴桐……” “唔……” “我不勉强你其他,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呆在我身边,就好。 “大庭广众之下,还请两位注意一下形象。” 突兀响起的男音将厉仲谋的话生生卡在了半途,昏暗的露台,明亮的会场,明暗交界处站着个人。 看不清楚脸,但吴桐听得出那声音。 厉仲谋松开了她,同一时间吴桐跳下露台,理了理衣襟。 向佐两指间夹着酒杯杯柄,慢悠悠地晃荡过来:“我有点醉,想来外边吹吹冷风,不打扰吧?” 说话间,向佐已走到二人身侧,他半个身子探出露台,俯瞰街道上的霓虹长龙。 厉仲谋不言不语,迈开腿就要走,与向佐错身而过时,向佐笑着说了句:“向毅在找你。” 无爱承欢54 厉仲谋因为向佐嘴角牵起的那一抹似笑非笑而顿了顿脚步。 这个女人在场,什么也不能说,厉仲谋没多做停留,可还未走进会场,向佐又说:“祝你好运。” 向佐话说得模棱两可,话音落下时,不忘瞥吴桐一眼。 这两人剑拔弩张,吴桐杵在当中,云里雾里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向佐看着她的目光明明是温和的,可对着厉仲谋,一句话说的满含嘲弄。 厉仲谋的棱角分明透着冷俊,怎么向佐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能够激怒他? 吴桐来不及细想,厉仲谋已撇下了她,回神,伸手就揪住向佐的领带,一字一顿,如冰晶:“别给我耍花样。” “我把他引荐给梁瑞强,其余什么也没说,”向佐依旧是一派懒散模样,“你说他会这么蠢,猜不到谁在幕后cāo作?” 两人凑得近,近乎耳语,露台的风声遮掩了一切,吴桐的裙摆被吹得飞扬,飘飘扬扬的成了昏暗中的一抹幽色。她知道自己该呆在原地,什么也不问,可她做不到。 她走近他们时,仿佛是踏着幽兰的流光而来,厉仲谋的怒意,向佐的回避,她都看得分明,可惜,他们的对峙中,她是局外人。 想了想,吴桐对厉仲谋说:“有点冷,我想进去了。” 厉仲谋目光一滞,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真的很凉,看了看她露在外的圆润肩头,怒意织成的网慢慢退了开去,厉仲谋松开手中紧攥的领带,看了向佐一眼,紧抿着唇,头也不回地进了会场。 这两个人相携着离去,徒留向佐一人,在这昏暗无星的角落,在极度的诧异下,不禁愣怔。 许久,向佐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扭身,转向那无边无际的天幕,不知该不该为此而开心。 吴桐,这个男人已经肯为你而变得温和,加油…… 林建岳正焦急地在会场内逡巡,终于看见了厉仲谋,小跑而来:“梁瑞强还有向……” 未说完,厉仲谋挑眉示意他噤声。林建岳声音在喉间一哽,顺着厉仲谋的目光回望—— 向毅正朝他们走近 吴桐也看见了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步伐持重,隐隐透着长者的威严,保养得当的面貌教人看不出年龄,眉心的皱纹是岁月的刻痕。 此人和之前那些前来打招呼的人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神情更为冷淡,“eric.” 他只唤了这么一声,厉仲谋便弯起一抹全无实质内容的笑:“向先生,你好。” 向毅神情一僵,淡咳了一声,改口:“厉先生,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厉仲谋没有理睬,把场面交给林建岳去应付,全然不把这位向先生放在眼里。 梁瑞强特别为厉仲谋准备了会客间,他牵着她走进会客间,全程手心都是僵冷的。 会客间内设备齐全,厉仲谋在酒柜那儿给自己倒了一杯。 厉仲谋的手撑在吧台上,仰头灌下热辣的伏特加,唇抿成了菲薄。吴桐坐在外延的高教椅上,隔着吧台,一瞬不瞬地看他。 他的神色比她还要疲惫。 从来所向披靡的厉仲谋也面露倦色。 “刚才那个人,他……” 吴桐见他眼光一闪,便停下,没再说。 咄咄逼人,她还是学不会。 这女人欲言又止,厉仲谋不禁睨她一眼,她竟一语中的。 厉仲谋不是不惊奇,给她也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波澜不惊地说道:“请你什么都别问。” 他守着他的秘密,不与人知,抑或,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酒面上碎着光,吴桐低头看的时候,觉得这光太暗太淡,一如他对她。 休息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厉仲谋的手越过吧台,细细揉着她的耳垂,进而掌心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她颚骨的弧度嵌在他掌心中。为什么总是不够,想要吻她? 厉仲谋有些混乱。 吧台的灯显得异常朦胧,吴桐偏了偏头,躲过他,进而拿起酒杯。 酒液是琥珀色。她缓慢思考,是喝下它,再疯狂一次,还是远离它,保持自己得来不易的理智? 叩门声打断吴桐思考的进程,扭头看门边,梁琦探头进来,正与吴桐视线触着,梁琦微笑地道声“hello”,不用请,自行进门。 这梁琦,面对厉仲谋,完全没有平常人的畏惧,笑呵呵地说要借eric你的女伴一用,可不可以? 这一幕看在眼里,吴桐不自控地瞥了眼厉仲谋。他此时眼中弥漫着的轻松惬意,与以往都不同。 她深谙他的成功史,自然知道,他14岁那年,找到当时已名声显赫的梁瑞强,要借100万美金。 没人真正清楚当年的梁瑞强为什么会答应一个少年的无理要求,但是所有人,都见证了厉仲谋后来的成功。 梁琦的要求,吴桐并无拒绝。房间内独留她自己和厉仲谋时,总有暧昧流转,太容易意乱情迷,她便有些想逃。 厉仲谋亦没有阻止,没有笑容地调侃一句:记得归还,就真的把她“借”了出去 幽静的走廊,铺着华贵的地毯,水晶壁灯晶莹闪耀。左前方这女孩穿未及膝的小礼服,吴桐在一旁,沉默。 不料梁琦忽的回头,在晶莹的灯光下,将吴桐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轮。吴桐被她突然地的举止愕住,停下脚步,愣在那里。 梁琦很快收回目光,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般:“哪里好?怎么都喜欢?” 这女孩的国语十分不标准,吴桐怔了怔,这才听明白。 梁琦这时却已经换了全副表情,“sorry,justajoke!”梁琦说完,笑着在走廊里蹦跶起,将吴桐远远甩在身后…… 酒会从来不乏成功的商人,更不乏美艳的女子,女人之间的话题,谈谈珠宝,或者最近的时装展,或哪一件首饰在拍卖会拍了好价钱。 如此云云,吴桐身处其中,兴致缺缺,而坐在她对面的梁琦,偶尔参与话题,不时地以一种深究的目光打量吴桐。 这个女孩的执拗令吴桐如芒在背,局促写在脸上,藏也藏不掉。吴桐借口换酒,起身离开了这里,想要彻底逃离。 离开了人声熙攘的会场,又不能去露台,吴桐转悠着,又回到了厉仲谋的休息间门口。 门扉是紧闭的,不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吴桐在门外驻足颇久,徘徊着要不要敲门。 才离开多久,就有点想他了? 不,不是有点想。 是很想—— 这么恍惚着,吴桐心里一片空。 铜质的图案繁复的门把握在手里,吴桐鼓足勇气要推门而入了,恰逢此时,门内突然响起巨响—— “砰”地一声,恍若无数玻璃同时碎裂,虽隔着实木门,吴桐依旧感到耳畔刺耳,有如一条极细的钢丝猛地拉过耳膜,嗡声满布。 几乎是下一瞬,门霍然开启。 吴桐来不及退开,与面前这个男人打了照面 向毅面露愠怒,只低眉看了吴桐一眼,匆匆离去。 透过敞开的门,吴桐看见,整面酒柜都倾倒在地,洒落一地的稀有酒种,慢慢浸润了地毯,酒气漫天中,厉仲谋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她在门外,他在门里。恍如两个世界——她感受到他周身的落寞。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竟也会无助如孩童—— 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惊异,打扰到了他,厉仲谋很快回过身来,声音无异样:“谁?” 吴桐这回没有迟疑,向他走去,踩着一地狼籍过去,看定他:“有点无聊,我们走吧。” 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仰着脸看他,是疲惫的神色。 他也是如此。 “过来。” 他说。 酒杯碎片散落一地,折射的光线刺痛吴桐的眼。而他的瞳仁是墨黑的,无底的,平静地在她心底卷起风暴。 强势的他,霸道的他,绝情的他,清冷的他,都不及这一次,带给她的震撼大。 他的手臂被玻璃割伤,正流着血,“滴答”落进地毯,落进她的心。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吴桐顿觉无所适从,她没动,突然就被厉仲谋抻臂搂了过去。 “抱一下。” 听他在她耳边叹气似地说。 很紧很紧,吴桐快要透不过气,他却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手臂间似的。 这不像拥抱,而像是要把她嵌入生命。 “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家。” “家……” 厉仲谋提前离开,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临走前提醒林建岳向梁瑞强转述抱歉。车子在飞驰,道路两旁的霓虹映在车窗上,一闪即逝。 这个英俊男人脸上的光线,明明灭灭,勾勒着他的侧脸,吴桐移不开目光。 心里在想的是,他还有哪一面是她从没见过的,外界也从没见过的呢? 回到厉氏酒店,用了不到20分钟,套房里没有亮灯——童童拉着酒店管家夜游曼哈顿去了。 吴桐打内线,请服务生送医药箱上来,厉仲谋坐在沙发上,耳边是她忙碌着的声音。 他不言不语,似乎在走神。似乎也不疼。 门铃响,声音在空寂的上空回荡许久,吴桐起身去开门。 厉仲谋这时才回过神来,没有顾及其他,只看见她起身走向玄关,只当她这是要离开。 “别走。” “……” “今晚留下来。” 无爱承欢55 吴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手中是她的小臂,攥得很紧。 一向居高临下的他,此刻,仰视着她。 可以清楚感受到心脏一点一点融化,慢慢的,细细的,如有细密地猫爪儿在抓挠、哄诱,吴桐头一低,吻了吻他近在咫尺的额头,“我先去开门。” 厉仲谋仿佛意识到自己失态,指尖缓慢松开,她拨开他的手,去应门。 门外是金碧眼的服务生,恭敬地送上医药箱,吴桐接了医药箱,手还抓在门把上,正要说谢谢,这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自她后伸过来,按在吴桐握门把的手上。 厉仲谋牵引着她的手,关上了门。 服务生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在门缝后,厉仲谋的脸已自后埋入她温香的脖颈中。 房门“嗒”地一声合上。 她的后背紧贴他的xiong膛,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却没有将她转过身,而是径直自后拥抱。 将她柔顺的长拨到肩膀一侧,慢慢地,顺着脊椎吻着。 他的手托着她的腹部,一臂之力将她微微地向后提起。吴桐一手撑在门板上,身体轻颤着,想要回头,却失去力气。 他这时候已灵活地划开她腰侧的拉链,未全拉开,手已探进,慢条斯理地,顺着她腰身的滑腻曲线,向内。 吴桐呼吸一滞,抓住他在她身体上游走的指头。他便改而亲吻她的耳垂,含着,吮着,一点一点的呼吸,吹进她的耳道。 他的呼吸声,轻浅,穿过她的耳道,最终直抵心脏,撩拨着。 神经末梢随着他的每一枚亲吻而绷紧,她的手再无力阻止,喘息着,任由他带着她的手,游走在她自己的身体上。 连空气都仿佛已经凝固,除了彼此沉重交织的呼吸,其余的,没有一点声音。 …… 她在这样的安静(19lou)之中快要窒息了,终于忍受不住要回头时,他同一时间俯下脸,衔去她的唇。 唇舌交缠,口唇中濡湿的细响。厉仲谋牵起她的手,要她双臂环住自己的颈项,加深这个吻。 礼服已垂落至腰际,吴桐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感受他身体的轮廓。 那样狂野而隐忍的动作,她勾着他柔顺地回应,她看着他的迷离地眼眸——简直令他了狂,昏了头,偏偏动作是那样的精密、准确、而缓慢,要勾出她的欲念,要让她动情。 他手指缠绕住她的头,唇舌进占,吴桐只觉无法呼吸,可……窒息又何妨? 死在这漩涡般的欲念里,又何妨…… 身体严丝合缝,她的身体细细地颤栗,他低头嗅她的鼻息,感受她的意乱情迷, 他抚摸她的身体,渐渐向下,要进攻她紧闭的双腿。 她这时候有了小小的挣扎,厉仲谋停下动作,双手捧起她的脸,眼中有燃烧的火,还有,火中的、她的倒影。 她就那样混乱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看着。 厉仲谋眼中黑不见底,却有什么在那里悄悄燃烧,烧灼着她。 瞬间,就陷落他的眸光,不可自拔。 忽的,厉仲谋将她转过身正对,就在她面前,猛地扯裂她的礼服。 裂帛声尖锐地滑过她耳畔,滑腻的布料顺着她笔直的双腿坠落在地,同一时间,他的膝盖挨开她的双腿,他的腿,进占其中。 他的手准确捕捉到她湿润的核心,只用指尖在那里旋磨一秒,便“噗”地没入。 身体内部陡然生起异样的存在感,吴桐耐不住冲喉而出的尖叫。可不过半秒,尖叫又转为闷哼——厉仲谋准确地以吻封缄,严严堵住她的口。 “别……” “放松,”男人性感的嗓音细细密密地缱绻在她口腔中、耳郭中,“给我。” “脏……” 吻着她不准她再说话,打横抱起她,转瞬间已进了浴室。 …… 淋浴间,花洒下,猛烈灌下的水珠“滴答”拍打着她的身体,顺着她的曲线落下,下巴,xiong腹,直至脚背,他狡猾的唇齿顺着水流的流向,放肆地掠夺。 吴桐的魂魄被丢进了水声中,再找不到踪迹。 他的头颅伏得越来越低,除了水声,吴桐只听见自己太阳穴的跳动声,手按在他脖颈上,只感受得到这个男人的喉结缓缓地滚动。 他这是在…… 品尝属于她的液体。 他抬头看她的反应,他的目光,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的眼睛不知何时一片湿润,一如她身体深处不断流溢而出情动的液体。 看在他眼里,一派波光潋滟。烫的已不再是体温,厉仲谋只觉心脏几欲沸腾。 他豁地将她翻身,抵在冷而冰的瓷砖墙上。 吴桐脑子空白,身体软,脚尖只能勉强垫着地,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他贴在她身后,投在墙上的yin影,压着她的目光。 更加坚硬的物体代替他的手指,抵在她的臀后。 吴桐咬碎了牙齿也没能够阻止吟哦出声,全部的触感都集中在那阵阵酸慰的核心处。 厉仲谋见她眯着眼如猫儿般哼,神经末梢凶狠地拉扯他的理智。他手托着她的腹,垫高了她的臀,迫使她弓起背脊,紧贴着、碾磨着,快要容纳。 扳过她的脸,深吻。 吴桐受不了口腔中的纠缠,却突然被跳脱了临界点的暴涨感攻下了身体。 被他自后伸过来的胳膊按在湿滑的瓷砖上,她的双手无处着力,他勾着她的腰,在她身后猛烈地冲撞,每一下,都精确到令她窒息。 呼吸声,水声,还有他:“喜欢吗?” …… 她回答不了,思绪被拉扯地凌乱不堪,身后的他,用力抵着她,残酷却又细致地碾磨,吴桐一时间神智一昏,一时无力支撑,滑落在地。 周围满布的水汽遮掩了一切,却是欲盖弥彰,厉仲谋紧贴着她跪下,她清晰地感受到,核心处仍牢牢地占着,没有丝毫分离,反而是越的猛烈,迅…… …… 无爱承欢56 被他牢牢占据的那一处,酥而麻,疼痛,渐渐地,奇异的又变为不可抑制的慰然。 身体快化成了水,被他揉着,摩挲着,一刻不停地攻占着,无边的水迹飞溅在地上,她跪在那里,膝盖早已麻木,地面湿滑,却光可鉴人,她一低头,触目便是这一副煽情景象。 映在她瞳孔中的那张脸,双唇似张似合,唇色是玫瑰色,眉眼间是丝丝的魅,整个人被从后笼住…… 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吴桐模模糊糊地想,辨不清方向,突然就有血迹顺着水流,淌到她的眼前,冲淡了,在她眼前汇聚出一片血色。 这时候才迷蒙地记起这个男人手臂上的割伤。 艰难地扭过身去,“你……停下……你的,手……” 声音在说出口的瞬间被搅成了碎片,碎在了他沉默的蛮横之中。 他反拉着她的胳膊,迫使她腰窝折低,再折低,弯出放纵的姿态,他同一时间猛地向前狠抵,动作凶狠,在那一刻突破了一切阻碍,跃入她的最深处。 她被陡然触及到那最软嫩的一窝,一口气哽在喉咙,不出半点声音,她不可思议地张着嘴,连呼吸都困难。 只能咬着牙齿,在他的桎梏下鼓胀,颤抖着浑身瘫软,整个人快要被他撞碎。 什么也抓不住,除了他横亘在她xiong前作恶的手。 什么也感受不到,除了他一下快过一下的频率。 …… 她的口中断断续续出无意识的哀吟,压抑着她自己,折磨着他,他的眼睛陡然微眯,看着她神志不清的模样,忽又“呵”地一笑。 “你喜欢的,求我,别停。” 他的声音,缓慢地拉出一道慢条斯理的慵懒尾音,他深邃的眼,离她很近,只一线的距离。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此刻的他,哪有半点脆弱?这样变着法子的折磨她…… 心里恨极了,偏偏一点力气都不存,他的手绕到她身前,不管不顾地肆虐着,她张口就咬在他胳膊上。 用了劲,血腥味溢在口中,他贯进她的身体,她咬进他的血肉,岂不公平? 牙齿下是他结识的肌肉,他倒吸着凉气,将她抱上洗手台,猛然间天翻地覆,映入眼帘的是雾气朦胧的镜中,彼此如藤蔓般纠缠的身影—— 不分彼此,消弭一切,徒留迷人眼眸的欲。 吴桐陡然失去勇气再看半眼,额头一低,抵在他的肩上,哀哀地喘息。 …… 浑身俱是湿漉,眼中亦是,那样迷蒙地泛着氤氲。他啄着她布着汗水的额角,拨着她的膝盖,要她双腿环上他的腰杆。 她不肯配合,对抗的力气顷刻间被他化为乌有,他把她的双手缚在自己脖颈上,捧紧了她,声音低而慢:“别松手……” 她摇着头,狠狠地咬他肩膀,双腿却被他强按着夹在了他的腰侧,整个人蜷缩着被他抱起。 腿间仍是紧密地契合着,紧致的嵌入令他也不能忍受,撬开她的齿,惩罚般地吻着。 快要窒息时他才放过,强制地将彼此紧密贴合,他将她抱离了洗手台。 悬空的不安全感令她止不住惊叫一声,他却只是浅浅地笑,离开了浴室,吴桐什么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愿听,直到柔软的床垫接住了她的体重,小臂还遮在眼睛上,不肯放下。 短暂的分离过后,他再度欺身而上,一片黑暗之中,耳畔是他低而快的喘息。 他不再逼迫,只是浅浅地碾磨,缓慢,却每一下都要她娇喘,轻颤,他吻着她遮住眼的手背,哄着,诱着:“看着我。” “……” “放下手。” “……” “对,很好,看着我。” “……” “叫我的名字。” 吴桐微掀开眼帘,对上的那一双黑眼眸中,柔情满溢,一派无底的黑色吸去了她的所有,她连脚趾都不自禁地蜷缩起来,腿缠在他的腰上,缠紧,再缠紧——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胳膊挂在他肩后,抱紧他,“厉仲谋……” 厉仲谋肩背线条倏忽间绷紧,蓦地压向她,恨绝地令她几欲昏迷,承受力瞬时跳脱了临界点,她绷紧的指甲在他背上划下一道道红痕。 终于,他颤抖着分开彼此。吴桐听着他闷哼了一声,他下巴抵在她的颈中,同一时刻,有液体在她的腿侧热热的溢开。 …… 童童由管家领着回到酒店,进了玄关,放眼望去,里间没有亮灯。 便有些失望,仰起小脸看定管家:“现在几点?” “1o点。” 童童眉一皱,踢掉外鞋,换上拖鞋,灯也未开,径直奔进玄关,跳上沙,拎过电话机,熟稔地拨下吴桐的号码。 等了等,身后不远处响起了铃声,童童不解地扭头,只见黑暗之中,一个高大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没来得及定睛细看,身型高挺的男人已来到童童身旁,伸手过来按下插簧。 童童被他抱起,周身环绕着他带过来的沐浴后的清香。 “回来了?夜游曼哈顿,好晚么?”厉仲谋微笑着,低声问。 童童低眉看一眼厉仲谋握着的手机,挠挠头:“妈咪呢?” 厉仲谋想了想,“她累了,先睡了。” 童童嘴巴一扁,手边有外带回来的食物,还散着热香,他将袋子拎起,在厉仲谋面前晃一晃:“我特地带回来给你们尝的,我去叫醒她。” 厉仲谋一时不备,手心一空,孩子已溜出他的掌控,眼看他要跑进房间,厉仲谋赶紧揽他回来。 “你妈咪她刚才已经吃得——很饱了。” 厉仲谋一字一顿,选择合适措辞。他说得谨慎,同时接过儿子手中的袋子。 …… 刚才?怎么刚吃完晚餐回来就睡了?童童顿住脚步,不甘不愿地在厉仲谋身旁坐下。 厉仲谋牵起童童,朝儿子自己房间走去,“很晚了,洗完澡就睡吧。” 童童还在惦记带回来的食物,心心念念回头看那餐盒,“爹地你吃吧,可好吃了。” 厉仲谋面上是一如往常的严谨模样,一丝不苟,波澜不惊,刚换上的居家服却透着与这神秘的夜间气息完全不符的慵懒,他一伸手就把餐盒交给管家拿走,眼不见为净。 “爹地,也,吃得很饱……” 无爱承欢57 童童这孩子到纽约后时差调的十分混乱,这回在外玩闹了一晚,一路饱食着回到酒店后,直到深夜还活蹦乱跳着,没有半点睡意。 床头柜上搁着本故事书,还是前些日子吴桐放在这儿的。 耐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厉仲谋靠着床头架,故事书放在交叠地伸直的双腿上,给儿子讲故事。 他自认不是讲故事的好手,尽量柔声细语地念着,直到儿子沉沉睡去,窗外的天,已是泛白。 他悄无声息回到卧房。 没有拉上窗帘的窗,透进的最后一点月华光泽铺陈在床上,而床上这个女人,在混乱漏*点的纠缠过后,睡得宁静而疲累。 厉仲谋走近,跨上床,贴着她躺下。 身体曲线完美地契合着彼此,此刻她的身上是他的衬衣,露着胳膊曲着腿,厉仲谋以两指撩抬起她的下巴。 这近在咫尺的唇瓣,娇艳欲滴—— 厉仲谋凑近了,鼻尖蹭一蹭。 她的身上带着与他同款沐浴液的清香,十分好闻。 厉仲谋很好奇,这样一张软嫩的嘴,如何读出那么柔的故事,如何哄着儿子睡进黑甜的梦。 …… 她此刻嘴角微翘,隐隐的媚态,如餍足的猫,连呼吸都带着欲情弥留下的气息。 厉仲谋暗暗觉得有些不妥,却又忍不住轻啮着她的唇,撬开她的齿,进她口腔中腻着。直到她幽幽地似要转醒,才放过。 除了工作,他很少能真心投入到某件事中去,却原来,沉溺的感觉,如此良好。 □在心,但又不忍心再打搅,厉仲谋放弃了想要深触的念头,起身走向窗畔,拉开窗,走到露台。 没有风,没有星,夜幕一片空白,又是良夜无眠。 厉仲谋拨了林建岳的号码,忙音响了很久林建岳才接。 厉仲谋全然没有搅了对方睡眠的歉意,声音和这夜幕一样,什么起伏都没有:“查一下向毅在哪家医院就医,尽快。我要和他的主治医生谈谈。” …… 吴桐每日都忙,时常工作到午夜时分,第二日靠着闹钟才能闹醒。 这一日却睡得特别长而安稳,闹钟一直没响,吴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也不知道是几点,室内拉着厚实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光线。 她摸索到了遥控器按下,窗帘一径拉开,她陡然间就被炽烈的阳光刺了眼。 吴桐抚着额头,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房间。 而床畔,早已人去楼空。 伸手抚摸紧挨的一双枕头,吴桐不知该给自己什么反应。 有甜,有涩,后知后觉的五味杂陈。 就这么生了…… 吴桐兀自摇摇头,嘴角却不经意地挂上了笑,一旁衣架上挂着已熨烫好的衣裙,她伸手取衣时偶一低眸,便看见手侧的床头柜上,那一杯水,还有那一个白色的简易药盒。 身体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气力攫住,笑容僵在脸上,吴桐呆了片刻,还不可置信,快地取过药盒,扭开盖子。 药盒中静静躺着一片淡黄色药片。 …… 是不是该夸他准备齐全?! 吴桐嘴一张,药片就丢进了嘴里,狠狠的嚼碎吞下。 很苦很苦。 苦涩牵扯出满满的厌弃感,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厌弃谁。 机械地地时钟,竟已过了1o点。吴桐这才真的醒过神来—— 还能厌弃谁?除了她自己。 自以为和别的女人不同,是特别的,不亲眼看到还不肯相信,活该一片避孕药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吴桐起床洗漱换衣,腿是软的,脸是苍白的,妆上了几遍都不满意,气得摔了化妆刷,伏在化妆台上,哭又哭不出来。 她临出门去儿子房间看看,也许见到童童,自己的理智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散的乱七八糟。 可惜儿子也不在,孩子玩野了,不知又要管家带着他去哪里逍遥,就只留了张字条给她。 吴桐驱车赶往tc,一路开车,一路告诉自己,什么也别去想,什么也不能想…… 她快步走,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到了,正巧会议刚结束,会议室里的人推门而出,正与门外的吴桐打了个照面。 对方笑得客套:“吴小姐,这么晚?” 吴桐勉强笑笑,打了招呼,没多说,逆着鱼贯而出的人们朝里走,如果她没记错,思琪是今天回纽约。 不出多时吴桐就看到她。顾思琪代吴桐主持完了会议,拎了包正要走,抬头瞟见吴桐,不自禁地笑一下,嘴上却要责怪:“你到的太晚——” …… 待看清了吴桐脸色,顾思琪顿时噤声,慢悠悠走向吴桐,眉一挑,笑得邪恶:“你那个律师男友太不知道节制了,管管吧,别太由着他。” 吴桐也不知她怎么看出来的,听她这么问,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冒出来,“我昨晚忙工作才……” 顾思琪啧啧叹,趁周围没人,迅扒拉一下吴桐的衣领,险险遮住的吻痕露了出来,顾思琪看得分明,笑得谨慎,拍拍吴桐肩膀:“我懂。” 见她脸色不好,可又不像是局促或羞赧,顾思琪收了谐趣的表情,说正事:“我现在要去厉氏,一起吧。” “不去。” 顾思琪眼锋一顿,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去见厉氏的行政总监而已。公事上的问题,没你在谈不拢。” 就这样被顾思琪拽进了开往厉氏的车里,一句话都不能说。 顾思琪料定她还没吃早餐,丢了包素食饼干给她,吴桐不久前才吃了药,有点副作用,没胃口,又困,顾思琪大致讲了例会内容,她也是有一听没一听。 吴桐撑着眼皮到了厉氏大楼下,顾思琪停好了车,手伸过来捏吴桐的脸,“你现在脸太臭,笑一下。待会儿别吓到人家。” 思琪这么一提醒,吴桐才当着她的面,给了个淡的出奇的职业笑容。顾思琪没时间再多耗,两个女人先后进了大堂。 …… 到的时间正好,她们和行政总监以及人力资源经理谈得很愉快,起码这两人比那厉仲谋好说话许多。 可一思及同他们谈妥之后,拟定的数据最终还是要交由厉仲谋审核,吴桐又有些无力应对。 厉仲谋…… 一想到这三个字就头痛。 午餐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二人约两位女士一起,到会所的餐厅用餐,吴桐没有胃口,想推掉,却又不能留思琪单独应约,只好随行。 好巧不巧,就在这会所的餐厅碰见了林建岳。 这林特助和公司的中高层混得很熟,熟稔地到他们这桌打招呼。见到吴桐,他一脸讶异,随后才笑说:“吴小姐真巧啊。” 林建岳看人脸色的本事倒是高,见吴桐欲语还休的样子,不忘凑近了提醒一句:“待会儿,总裁要和泰勒议员下来用餐。吴小姐您自己看着办吧。” 这林建岳还真是猜对了,她现在实在不想见到他—— 吴桐朝林建岳颔算是道谢,紧接着向在座的另三位告别:“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顾思琪挽留的话还没出口,吴桐扭头就走。 很巧,不,是很不巧,她绕过职员区,正迎上已到了会所门外的厉仲谋。 …… 侍者双双躬身拉门,吴桐却生生顿住脚步,厉仲谋原本正与议员附耳轻言,微一偏头,就看见这女人。 在外人看来极不经意的一瞥,厉仲谋已将她上下打量了一轮。 她穿着黑面红底高跟鞋,米灰色阔腿裤,露着胳膊的荷叶边黑衬衣,长微拨至肩后,亭亭玉立,干练而不失柔美,大概以为躲在角落,就不会被他觉,可惜他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厉仲谋向议员道了声抱歉,旋即朝吴桐走去。 议员由林建岳陪着进了包房,吴桐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得更小,当看见一双手工皮鞋来到她眼前,吴桐就知道不妙,男人的气息悄然扑面时,她的手已被他挽起。 “一起吃午餐。” “我有事。”说着要从他掌心抽回手来,无奈他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实质上手握得极紧。 “你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我拔河,那你尽管试试。” 他说的严肃,声音低且沉,眼中却不知为何全是笑意,她被他拖着手,一步步走得很不情愿,厉仲谋索性停下,眼梢一冽,“你大可以再走慢一些,我不介意抱着你走。” 他用来用去就只有威吓这一招,吴桐不信他真敢这样,傲骄地挑眉看定他。 厉仲谋一顿,下一瞬真的作势要来抱起她。吴桐赶紧躲开,真是怕了他,不甘不愿地一起去午餐。 …… 这个男人和议员围绕最近一场职棒球赛相谈甚欢,吴桐不知厉仲谋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带上她这个对体育完全不感兴趣的女人。 好不容易议员去外边接电话,周围清净了,厉仲谋还有事情要忙,顾不得用餐,吴桐快被这沉默淹没了,她切一小块牛扒送进嘴里,刀叉与餐盘轻碰的声音盖过了其他。 厉仲谋下笔如飞地签着文件,头也没抬:“晚上约会吧。” 吴桐动作一滞。 她强迫自己认定这是在幻听,没管他,嚼着鲜嫩的牛扒,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厉仲谋见她迟迟不回答,抬眸正视她。 她却一副捂着嘴想吐的模样,厉仲谋一愣:“吴桐?” 吴桐止不住地反胃,丢了餐叉,站起来就往洗手间奔。 她挨着洗手台一阵干呕,没那么难受了,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镜中,厉仲谋站在门边的身影。 他的眉眼,隐隐染着焦虑,“你怎么了?” 吴桐开了水龙头,弓着身,就着水流漱口,口齿不清地说:“避孕药的副作用,没事。” 身后没了动静。片刻后吴桐被人拉起。对方力道过于蛮横,吴桐禁不住一阵趔趄,被迫旋转了身,顿时,厉仲谋的脸在她眼前迫近。 他脸色很难看,眼神灼灼:“你什么意思?!” 无爱承欢58 他这摆的是什么臭脸? 吴桐面对隐隐含怒的他,都不知道该骂该笑。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她赶紧挥开他的手,伏回洗脸池吐。 厉仲谋见她如此难受,心一下子就软下去,拳头垂在腿侧,就这么不知所措地松了开来。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最终厉仲谋也只是伸手捋了捋她的背,透过镜子看她。 她却还推拒,挥开他安抚的手,洗了脸,抽了两张纸巾就走。 ……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厉仲谋眉一皱:“站住!” 一时间吴桐竟被他生生喝住,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却怎么也不回头。 厉仲谋扳过她的肩膀要她回视,他低头,目光逡巡在她羞愤愈加的表情上。 也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委屈了,怪他昨晚太胡来? 他早间出门前关了她的闹钟,要她好好睡一觉,吩咐管家好生照顾着,她还是要撑着这张苍白的脸来上班—— 这也是他的错? 厉仲谋伸臂抱紧她,吴桐被搂在他怀里,试着推开,没有成功,他已把她的侧脸强按到他肩上。 动作温柔,但不失力量。 这个男人一点点的温柔就足以令她无法承受,吴桐的酸涩流进了心里,没有再动,也没有精力再责怪自己的不争气。 他的愠怒,在她这样一副表情面前,很快土崩瓦解,厉仲谋无奈地笑,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应对不及。 …… 厉仲谋正了正脸色:“最近大家都忙,我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下次我会注意。” 他谨慎些,好过她吃药吃坏身体。 “没有下次。” 她还要逞强,声音却没有底气,这么软软地倚在他怀里说着,没有一点说服力。 厉仲谋会心一笑,却又很快收了笑容,捧起她的脸,嘴角一勾,眉梢一抑,厉仲谋给了她个古怪表情:“你确定?” 太近,近到这个男人眼睫的yin影都能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下藏着缱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无声的诱惑? 吴桐差一点又要陷进他的眸光中无可自拔,正在这时,洗手间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 声音由远及近,吴桐下意识退开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厉仲谋下一秒却拉住她胳膊,将她重新拽回,同时伸手一带,转眼间吴桐整个人被他搂着腰带进一旁的隔间。 厉仲谋落下了隔间的锁,几乎与此同时,有人进入洗手间。 女职员在镜前补妆,聊八卦,隔间里的吴桐听得分明。 “总裁刚才追出来的那女人什么来头?” 吴桐只觉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刚才自己慌不择路地,竟跑来了职员区—— “在职员用餐区里这么闹,大家都看着,这像话吗?” “听说是tc那边的人。昨天也是那女人,总裁陪着她坐职员电梯。” “刚才我和助理室的1inda同座,可惜她什么也不肯透露,说上头吩咐过了。” …… 厉仲谋低头瞟着吴桐,似要开口说话,她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仰头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紧张。 她这么“投怀送抱”,厉仲谋索性斜倚住门,揽紧了她,在她手心啄了下。 看着她瞪他,厉仲谋心情好。 直到外边没了声音,吴桐仍不敢贸然出去,右手依旧捂在厉仲谋的嘴上,全然没觉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贴的有多近。 厉仲谋全没去在乎外边的女人们说了什么,倏然张口咬一下她的指尖。吴桐一痛,条件反射地缩手。 厉仲谋低眉瞅一眼她放在他腰上的左手,眸色忽而变得不明。 他看定她的眼,悄然地笑,极狡猾:“你再不放开我,不如我们就在这里……” 后头几个字厉仲谋特意凑近她耳畔,压低声说,说完不忘似笑非笑地一扬眉,尾音拉得长而挑逗:“……嗯?” 吴桐毫不犹豫地甩手,开门,走人,只丢下一句:“你!流氓!” …… 厉仲谋在隔间内又待了会儿才出去,笑容迅落寞下去。 吴桐回到包房,幸而议员和助手还未回,她不至于更加尴尬。 搁在桌上的手机已有几条未接来电,都是思琪打来的。 吴桐回拨过去,才知思琪已经离开了厉氏,在回公司的路上。 “不知道谁把裁员名单泄露了出去,我怕这事会闹到了工会,得回一趟公司。你在哪?” 吴桐重新折向门口,厉仲谋随后回来,就见她匆匆忙忙往外边赶。 他还未开口,就已听她捏着手机回了一句:“我也马上回去。” 吴桐边讲电话边加快步伐,直到厉仲谋主动追上去,吴桐才现他。 他似有话说,吴桐正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厉仲谋却按住了她的手,令她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同时微微倾身,靠近她另一边耳朵。 厉仲谋低声说了句:“别忘了今晚的约会。” …… 吴桐一顿。 这专属于情人间的低喃—— 一边是思琪焦急的音色,一边是他柔和的声线,吴桐一时也忘了担忧厉仲谋的话会不会被思琪听见。 吴桐现在思绪有点乱,艰难地一心二用着,没来得及多想就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厉仲谋扣住她后脑勺,并在她额角鼓励似的吻了吻,之后绕过她回包房。 “……桐?桐?” “嗯?” “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 顾思琪大概也无力了,叹了口气:“我已经叫人联络了公司的代表律师,麻烦你先去mark.jeff1afirm接下人。” “……”吴桐也想叹气了,“我这就去。” 无爱承欢59 坐在计程车中,吴桐看着窗外有点走神,支着下巴思忖,总不至于这么巧,她去接jeffbsp;很快到了律师事务所,吴桐在会客室等,不久,一个男人解着领带走进来,姿态随意,吴桐偏头一看,就愣住了。 向佐看看吴桐,见她脸色不好,他也是一怔,幸而情绪隐藏的好,垂了垂眼再看她,向佐成功地浅笑了出来:“jeff手头有个反托拉斯案要忙。其余一bsp;“……” “不是很急?走吧。” 吴桐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有点慌张,拎了包跟在向佐后头走出去。 说是她来接律师,却是向佐开车,车载音响里放着cd,吴桐拨着按钮,换了好几,都觉得不够填满这满车厢的沉默。 “你……”吴桐在副驾驶位,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还在休假吗?什么时候回香港?” 她透过后照镜看见向佐笑了,其实也不算笑,也就是嘴角勾了勾:“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 他说的模棱两可,仿佛真的是在调侃。 她觉得他跟之前不一样了,他还是那样无谓地笑,可有什么东西变了。 吴桐垂下了头,真是局促:“我不是那意思。”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违心,所以低着头,不看他湛然的眼睛。 车子仍旧平稳地开,向佐正视前方,没有偏头看半眼。 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给了旁坐的她,传到她耳中的他声音,却是异常柔和的:“昨天酒会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吴桐想都没想就回说:“当然!” …… …… 吴桐和向佐到tc时,思琪的助理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外等候多时,三人很快抵达现场,各部门负责人拿着各家的裁员名单,谈判僵持不下。 如果不是思琪主持大局,各部门大概现在还在争执。吴桐一到,便成了众矢之的,矛头直指而来。 她解释,“裁员名单是之前拟定的,并不作准,我们还在和厉氏争取。” 众人将信将疑,一时无人说话。 向佐处理过多桩mas,对此很有经验,有这个律师在场帮腔,吴桐出面调解算是有了点说服力。 然而众所周知,厉氏从来不看好tc的实体业务部分,部门间的调和勉强告一段落,吴桐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通路公司。 吴桐一整天滴水未进,现在又要在各个地方赶场,午后时分,异常地饥肠辘辘,饿得快要昏头,整个人走路都是虚的。 特别是脚下还踩着极细的高跟鞋,她每多走一步,脚踝越酸疼而无力。 正要赶往下个地点,吴桐和思琪都已经回到车上,向佐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车就停在她们车前,熄了火,吴桐打电话过去,向佐只说:等等,就来。 吴桐和顾思琪在车上等着,公司配给她们的司机在车外抽烟,思琪终于可以舒展了双臂枕着座椅,神色轻松了些:“等会儿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 吴桐暂时脱了鞋,赤脚,弓着身按了按胃部,笑得勉强:“先记着吧,我晚上有约了。” …… 思琪立即笑得讳莫如深,“约会?真是幸福。他是哪家律师行的?改天约出来见识见识。” 吴桐咽下喉间突然升起的颓丧,她能怎么说? 不多时,思琪口口声声说要“见识见识”的人拉开了吴桐这边的车门。 吴桐的脸还没来得及给出合适表情,向佐二话不说,已经把一袋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中。 向佐很快绕回到他自己的车上,全然不顾后面车中、两个女人的愕然。 吴桐低头看,袋子里是食快餐店的外卖,新鲜出炉,冒着热气。 车子启动了,吴桐的思绪也开始重新运转,两车并排行驶,吴桐降下车窗,看着对面的向佐,半晌憋出一句:“谢谢。” 向佐没侧头,淡淡说了句:“快吃吧。” 顾思琪依然不知所谓,许久,凑近吴桐,问道:“你们……认识?” 吴桐内心暗讽着自己原来也有这么道貌岸然的时候,偏偏真的就能装出一派心无城府:“他就是那个帮我打监护权官司的律师。” 吴桐压低了声音,她说完,抬头就见向佐下颚一紧。可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向佐关上了车窗。 玻璃上贴有黑色的保护屏,隔绝了吴桐的视线。 而思琪,则悄然无声地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了片刻,渐渐地,似乎有了一丝恍悟,不禁也沉默下去。 幸而后头还有忙不完的事等着这几人,谁也没多余时间多做揣测。吴桐迅消灭掉热腾腾的热狗,而顾思琪,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她,低下了眉眼。 …… 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她们的最后一站是bsp;卖场人多嘴杂,裁员的消息爆出后,已经有了小规模的罢工,纽约区负责人早已在那里调解多时,吴桐她们也并不需要急着赶去。 车子平稳行驶,途中吴桐电话响,看了号码,犹豫着接了起来。 “在哪?” 厉仲谋的声音一贯的低,且张弛有度。 “我还在忙,可能没办法赴约。”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这个男人,不容拒绝的姿态真是让人头疼。 吴桐正要想方法回绝,顾思琪在她身旁开口了:“估计卖场没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就不耽误你约会了。” 说完,不等吴桐说半个“不”字,思琪已叫司机停车。 厉仲谋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对话,声音中难得带了点笑意:“你的同事很通情达理,替我谢谢她。” 吴桐皱眉头,忍不住觑一眼思琪。暗忖着,这两人还真是默契。 吴桐挂了电话,在路旁拦车,可惜下班高峰很难打车,她焦急地看表,余光瞥见前方有人开着倒车回到她身边。 她很快认出那是向佐的车,招车的手不禁放下了。 怎么回事?向佐一出现,她就局促不安,难以释怀…… 这时,向佐已停稳了车,并降下车窗:“怎么回事?” …… “我……要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去。” “不用了,思琪那边还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上车。”向佐不由分说,已拉开车门等她,“我送你回了公司再赶去,不迟。” 快移动的车流中,他与她,成了唯一一道静(19lou)止的风景,她在犹豫,而他,在等待。 彼此都不说话。 吴桐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麻烦你了。”有些不安地看看向佐,她又补了一句,“谢谢。” 向佐无奈地抚额了,话语间尽是沮丧:“朋友之间,别总说谢谢,行不行,嗯?” 他突然之间的变化令吴桐隐隐有些措手不及,这人——怎么又恢复成她所熟识的那个向佐了? 隐约的痞气,以及满不在乎…… 不过,这才是她需要的,不是么? “朋友……”吴桐慢慢咀嚼这个词,终于,用力点了头。 她朝他笑了,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嗯,朋友。” 夏季的黄昏来得总是很迟,太阳西落,暑气还流连在空气中,迟迟不散。天空布满红晕时,向佐的车驶进了bsp;吴桐开门下车,向佐张了张口也不知想说什么,顿了顿,改口道:“再见。” …… “嗯,再见。” “……等等!” 吴桐没走出几步就被向佐叫住。她一回头,向佐就抛了样东西过来。 她险险抬手接住,低头看了看这一小罐东西:“什么?” 向佐下巴点一点她红肿的脚踝:“买热狗的时候顺便买的,消肿喷雾。” 是不是要夸赞一下他的观察细心、料事如神? 吴桐呵呵笑起来,笑容显得有些傻气,向佐看着这一景,眼前陡然现出一片暮色般的色泽,柔和地几乎可以与身后的斜阳混为一体。 见她怎么也拔不开喷雾盖,向佐一时忘了之前提醒过自己什么,凭着心中渴望,就朝她走了过去。 她还未醒过神来,向佐已按着她的肩,让她倚住了车前盖。 他蹲在她面前,替她脱去鞋子,吴桐条件反射地抬脚躲,差点踢在他肩头。 向佐笑着躲开,“朋友之间,举手之劳而已。不会跟我这么见外吧?” 他抬头看着她,未置可否的目光。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识的那次,她避他唯恐不及,而他,仿佛,全不在意。 向佐趁她没再动,牙齿咬开盖子,动作敏捷地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按下喷雾阀。 …… 清凉的药液喷在红肿处,一阵寒意沁进了吴桐的皮肤,向上直抵心脏—— ——“滴——!!!” 尖锐的车鸣声突然响起,在她几近凝结的思绪上狠狠划拉开一道口子。 双双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 吴桐下意识的脚一缩,却被向佐拉回去,他为她穿上鞋,这才慢条斯理地放开手,起身。 向佐顺着吴桐惊悸的目光,只回头瞥了眼,脸上什么也没有。 …… …… 直到向佐的车驶出了停车场,吴桐还呆立在原地。而那辆车中的人,则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沉沉的目光,反着挡风玻璃的光,危险而清冷。 吴桐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她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厉仲谋倏然启动车子,车的地盘陡震,厉仲谋驾着车拐了个头,加驶出去。 他不说话,密封性极佳的车里听得见引擎的闷燃声。 车窗外,风景急倒退,令人眼花缭乱,吴桐只能感觉到心脏一波一波地振动,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律师,他只是送我回来,以朋友的名义……厉仲谋你听我说……你……” 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响起,厉仲谋一个急刹,车轮滑过深深的两道车辙,停在了路边。 心脏几乎要跳出xiong口,吴桐努力调整着凌乱的呼吸,“我们没什么,你信我。” 无爱承欢60 “我们没什么,你信我。” 厉仲谋给自己5秒钟时间冷静,5秒一过,他倏忽间揽过她,说时迟那时快,厉仲谋很响亮的在吴桐嘴上狠啄了下。 “你已经开始知道要向我解释了,有进步,奖励一下。” 说这话时,厉仲谋半点笑意都无,口是心非到一切都写在脸上的地步,吴桐束手无策,看着只觉颓然。 她一路来,心里一直揣测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不生气,就不会一路都紧抿着唇角。 他这是用自己的方式宠着她,溺着她,都没有了自己的原则了,也不知她明不明白。厉仲谋意兴阑珊地想着,厌恶这样的自己。 却原来,为一个女人让步无数次,即使厌弃自己,心里也会是开心的。 车子驶过布鲁克林大桥下时,抬头见的已是星夜点点的夜幕。厉仲谋带她上了游轮。 甲板上很稳,没有大的颠簸,当海风阵阵吹来,轻抚在吴桐脸上,似乎真的就吹散了烦恼一般。 吃完晚餐,他们便在甲板上看景。 美景尽收眼底,香槟酒的气泡在郁金香形状的酒杯中“滋滋”上升,夜色之中,岸上的灯红酒绿环绕之下。 要不要破坏气氛,再跟他解释解释? 甲板上只有他们这一桌,现场的钢琴伴奏和歌手的现场演唱也成了一景。 吴桐渐渐就忘了这事,对面这个男人是品酒的高手,两指执着酒杯,喝酒时抬着下颚,慵懒而优雅,真是赏心悦目,丝毫不差这环绕着的夜色。 …… 喝到微醺,吴桐的心思就真的再难集中在这里,游轮一声低鸣,她最后一点清明都快被勾走,赶紧问对面的他:“这么晚了,童童有没有回酒店?要不要打个电话……” 厉仲谋笑着叹气,眉眼是冷的柔和,在他的手势示意下,钢琴伴奏换了适宜慢舞的曲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唯一躬身:“mayi?” “我不会跳。” “我带着你。” 被他轻轻一带,就站了起来。 厉仲谋轻巧地拿走她的酒杯放到一边,双手牢牢固定住她,“童童有很好的去处,一定乐不思蜀,我们别去打扰他。” 他的眼中很亮,像是有一道光,就这么向着吴桐迎了过来。 她就真的信了他。跟着起舞。 音乐真是美好,他周身都是酒香,馥郁的甜,带着酒的烈,孜孜地要让她上瘾。 他是高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的双手也挂上他的脖颈后,他带着她回转,慢慢的,吴桐的整个世界都跟着琴声旋转,脚上是疼的,忍着。 …… 她有点逞强,他倒是没看出来,一曲完毕,脚踝震得都麻了。 他为她倒酒,她才弯下身捏着紧绷的脚背,被他瞧见了,厉仲谋表情一滞,看得她的动作一顿。 厉仲谋也是一顿,然后突然就弯下身,看她的脚。 他眉头习惯性就紧蹙起:“怎么不早说?” “不太疼。” 厉仲谋咬了咬牙,都肿成这样,还不疼? 他脱去她的鞋,单膝跪在那里,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吴桐要把脚抽回,他不让,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脚踝,招呼侍应生送消炎喷雾过来。她真要哭笑不得,从包里拿出小罐喷雾,递给他。 厉仲谋看着送到手边的这一小瓶喷雾,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看她,一边替她消肿,手上动作不停:“那时候在停车场,他是在帮你处理脚伤?” 她点点头。 “……” “……” “他的手法没我的好,对不对?” …… 这么强势的男人,怎么就突然这样孩子气地问呢?偏偏还是用着极其严肃正经的表情问的。 吴桐低头看看他,真想滑下去抱紧他,想想还是忍住了,只是憋着笑说:“对。” 说的那么真挚,厉仲谋不能不信。 歌者又换了曲子,配合钢琴伴奏唱着蓝调。 “我还想跳舞。”她喜欢他揽着她跳舞,那样亲密无间地体会着他的气息和温度,她上瘾了。 “不行,你的脚都这样了。”他在她脚踝外侧贴上创可贴。 她也没再说话,自上而下的目光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总是穿严谨的西装,一丝不苟的生活会不会累?她现在从上方看着他,她的手原本轻轻的放在他的肩头,慢慢地,就移向了他的脸。 厉仲谋停下动作,抬头看她。昨晚那样混乱而漏*点的浴室,他们也是以这样的角度看着彼此。 这么魅惑人心的角度…… 厉仲谋可以确定,她这是在诱惑他,确确实实的诱惑他。 她说:“我脱下鞋跳。” 他没有再拒绝,轻轻抱起她,抱牢了,她脚都不用着地,他就将她抱着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强势的臂弯,他将她揽至微微离了地,然后要她赤脚踩在他的鞋面上。 这么跳,他每跨一步,她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整个人向后仰去,被他精确地搂回来。 她于是一点也不敢松懈地环紧他的肩背,下巴垫在他肩上,彼此之间没有一线空隙,就这么脸对着脸,xiong口对着xiong口,连双腿也是紧紧相贴的姿态—— 这是存心想要他快些结束这支舞,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去是不是?厉仲谋笑,带着不满,咬一口她软绵绵的臂膀,抱紧她,跳完这支舞。 …… 甲板上起风了,厉仲谋又带着她进了船舱,她一路都赤着脚,如同踩在软绵绵的细白沙滩上般随意,高跟鞋提在手里。 厉仲谋在这里有专属的酒柜,各色酒品应有尽有,他进了吧台,在暖色调的灯光下,他调酒,动作娴熟,看得吴桐眼花缭乱。 她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下巴,意识低迷地想,这个男人的手指,原来是调情亦可,调酒亦可。 她脸有点烫,笑出声来。 厉仲谋已完成了一杯艳色的**尾酒,推到吴桐面前。 他介绍酒名:“va1ini.” 情人马提尼,和这诱惑的夜色十分匹配的名字。由他卷着舌尖说出,有种别样韵味。 吴桐把玩着杯口的青柠旋花,并没有喝:“你这是要灌醉我?” 她刻意吊起的眼角,很是妖娆,隔着吧台,厉仲谋轻轻捏住她下巴,凑近她耳边呢喃:“聪明……” 说着又是奖励的一吻。 和前次的浅啄不同,这回她隐隐的似要被他吻得窒息,舌尖在她口中肆虐了一番,含着她的唇品了很久,如同在品着高级红酒,直到她呼吸的频率越来越紊乱,他才放开。 火光四溅的香艳场面,幸而游轮内舱里也只有他们这一对客人。 她没有力气了,连酒杯都险些拿不稳,厉仲谋看了看她掉在地上的高跟鞋,唤经理过来,“有没有平底的鞋?” …… 经理面有难色,凑近厉仲谋耳边低声说了句,厉仲谋一怔,“把鞋拿来吧。” 送来的是一双精致的船鞋,附着缎质的绑带。 一艘游艇上真是应有尽有,吴桐低头换鞋,脸色一僵。 张曼迪跟在厉仲谋身边多时,多少也会沾染上他的臭脾气,属于她的物品上都会有“m”的字母,宣示主权一般。 厉仲谋将一切尽收眼底,“下了船立刻再去买一双。这双暂时穿着。” 她僵了僵,更加快换好鞋,很合脚:“没事,她用过的男人我都还在用着,一双鞋而已,我不是很介意。” 她不是有心要嘲讽,说了实话而已。只不过其中有些借酒装疯的嫌疑罢了。吴桐这么安慰自己。 几小时前上游艇时她就这么安慰自己了,厉仲谋这艘游艇好几次被拍到有他和张曼迪高调携手的身影,那些照片在香港刊登出来的篇幅有多大,吴桐也都隐约还有些印象。 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和他在一起,什么后果,她都是要担的。 不介意。 不介意。 她的笑容,看得厉仲谋心头一抽,不知是疼是涩。 他终究是带她来错了。 “靠岸。”厉仲谋对经理说。 …… 下了游艇,上了车,吴桐问他:“现在去哪?回酒店?” 厉仲谋又控制不住把车提的很快,风声,夜色,游轮的鸣响,都被抛诸脑后,他声音依旧没有多少起伏:“去一个我从没有带任何人去过的地方。” 唐人街,一面是繁华,一面却是脏乱,吴桐看着窗外渐渐萧条下去的景致,不是不惊讶,高高在上的厉仲谋,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车停下时,“听过多耶斯大街么?这里就是,我少年时代总在这里混。” 多耶斯大街幸而另一个名字她更熟悉:血腥之角。 他领着她下了车:“这里治安不太好,本来不想带你来。” 厉仲谋似乎真的轻车熟路,把她带进一家地下酒吧。 重金属音乐,各色香水与烟酒的气味交杂,厉仲谋七拐八拐下到地下二层,有个吧台,厉仲谋坐上高脚椅,敲敲桌面。 吴桐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酒保认得他。 酒保很快送来两杯。 不知是什么酒,劲道十足,吴桐呷了一口,忍不住咳嗽。 偏头看他,他却是豪爽地一仰头,整杯酒都灌了进去,没有一点不适。不过,这么粗鲁的姿势,也只有他能做的这么优雅。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不得不拔高声音,免得被音乐声盖过。 他的声音听来并不真切:“因为我从没带别人来过。” 她没有点头,因为似懂非懂。 只能叹,这里真是另一个世界。 …… 有男男女女姿势暧昧地贴着搂着,衣襟半敞,眼光迷离。他和她,这么坐,隔得远,反倒成了异类,厉仲谋拉他过来,自己身体一侧,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遮遮掩掩之下抚摸她的身体。 赶紧推他的肩:“你做什么?” “入乡随俗。” 说的这么大义凌然,吴桐咬着唇,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摆下拿了出来。 他进了这里,就开始反常。 她隐隐觉得自己不能放任。 “想不想听故事?”他在她耳边呵着气。 这时候的他,迷离的,混乱的,牙齿咬了咬她耳贝,这个男人和以往全然不同,除了他目光中一如既往的黑沉。 她点了点头。 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唇上,“要听故事,得先亲一下。” 古怪的他,古怪的言论—— 虽有点不服气,她还是乖乖搂住他厚实的肩,吻了吻他。 刚离开,又被他搂回去,他啧啧叹,“你的吻技真是糟糕。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的尾音落在了她的嘴里。 …… 吴桐抗拒却又不甘地溺毙在他高杆的吻技里,险些不可自拔。好在dj这时忽然又换了一更加劲爆的舞曲,她从沉迷中醒过来,牵扯着银丝分开彼此后,她一手抵在他xiong口,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艰难的呼吸。 他哼笑一声,目光衬着此地闪烁不定的光线,似乎心情不错。 作为回报,他开始叙述,“我的第一桶金就来自这里。说起来其实并不光彩。林建岳曾是这里的地痞,我送他去读商学院,他衣冠楚楚的毕了业,可本质一点没变。从来只懂坏我好事。” 说罢顿住,看看她。 吴桐直被他盯得不明所以,索性不再看他,他的音色很淡,却给她一种温软的错觉,吴桐伏在那里,侧耳倾听,被他搂着背,贴着他的xiong膛。 “我没有父亲,母亲从来足不出户,我什么时候死在外面可能都没人知道。我年少时最大的疑问就是她生我出来做什么。” “……” “……” “就说完了?” “……” “……” “故事真简短。” 厉仲谋听她在他耳畔嘟囔了一句。她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吻给的不划算,趴在他肩上,皱了皱眉。 吴桐这时候其实正在想着,这个男人到底藏了多少心事,有没有机会向别人倾诉过? …… 她想问,问不出口。 她很清楚,什么都藏在心里,会有多累。 吴桐没有抬头,始终腻在他怀里,厉仲谋一手搂着她,她这时候只看到厉仲谋扬了扬手,对着某个方向说:“换一。” 不多时,音乐真的停了,舞池中的dirtydancers也停了舞步,厉仲谋一句话,保全立即清场清的干干净净。 舞池中没有搭建台子,只加了一束追光,一位黑人执着萨克斯风,坐进光线中心。 悠扬的萨克斯响彻全场,吴桐这时幽幽地抬起了头。 越听越痴,吴桐坐正了身体,目光直盯那位黑人。厉仲谋看她微扬的侧脸:“你喜欢?” 吴桐笑着抿嘴,声音里漾着音乐:“一直觉得会吹萨克斯的人很性感。” 厉仲谋也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他起身。 吴桐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自黑暗踏进光明。 他低声与那黑人交谈了几句,萨克斯骤停,一时之间场内静得怖人,黑人让了位,同时让出萨克斯风。 厉仲谋坐在那里,慵懒到几乎是精心设计过的姿势,他换了一副吹嘴,转向吴桐的方向。 《人鬼情未了》,很老的曲子了,乐音从萨克斯风中流溢而出,这个男人一闭眼,一抬眸,流光洒落一般,吴桐被钉在了原地。 竟有些痴了。 渐渐地,仿佛场内只有他和她了,不受打扰,世外桃源。 可惜,快乐的时光注定短暂,厉仲谋只吹了一,音乐再次换成电子舞曲,周围的闹嚷却再也侵不进吴桐的耳朵。 她满心满意只有他了。 …… 他回到她身边,几乎已是习惯成自然,凑得极近地咬她耳垂:“这一次的奖励,怎么算?” “……” “……” “回酒店,慢慢算。” 他十分愉悦,一抬下巴,吻了吻她脸颊:“说话算话。” 他们很快离开酒吧,急不可耐,要去履行那个奖励。 厉仲谋去取车,她就在巷口等。 夜风吹着,有醒酒作用,吴桐将乱了的拢至肩后,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满心欢喜地回头,却是个陌生男人。不,两个。 吴桐视线拉远来瞅瞅,不见厉仲谋人影。她要退开,被拦住去路,对方要钱,有刀在手,吴桐没犹豫就摸钱夹。 男人却得寸进尺,手在她赤着的手臂上游走,转眼就来到她圆润的肩头。刀锋的光折射进眼里,她心里一凉,条件反射地就要尖叫,被人捂住了嘴。 …… 刀快要划在她脸上,对方说:“别出声。” 另一人拽下她的包,还没来得及有更越矩的举动,放在她肩上的手被人翻着手腕掰开了。 吴桐肩膀一松,没来得及看清事物,捂住她嘴的那只手被对方蛮横数倍的力量掀开了。 整个打斗的过程没有听见出拳人的半点声音,昏暗处视物不清,三个男人的声音成了看来并不真实的剪影—— 和有刀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男人的一声闷哼,吴桐被痛苦倒下的男人擦撞的脚下一趔趄,还没站稳,手就被人拉住。 有人拽住她,夺路狂奔。 风声嚯嚯刮过耳际,周围一点点的明亮起来,路灯划过她顶端的天空,吴桐这时候才看清侧前方的这个人。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侧脸,坚毅的轮廓和目光,依旧是那个厉仲谋,可是他拉着她的手心,坚定有力,没有一点松动,就这样十指紧扣的,带她逃离。 剧烈跳动的是她纷乱的心,还是别的什么,还有什么要紧?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终于停下,窄巷里,他与她,各自倚着一端的墙面,手指依旧紧握。 这个夜晚,真是醉人。 她放肆的笑过之后“你会调酒,会跳舞,会吹萨克斯风,会打架,”她歪了歪头想,“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厉仲谋平复急促的呼吸,方才揍人用力过了头,此刻指关节还是疼的。 待看定了她在昏暗中晶亮的眼眸,他一步就跨近她。 厉仲谋微弓起身,一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调笑的姿态明显,却是真挚万分的眉眼。 厉仲谋将她困在他的羽翼下,低头看她。 思考良久,一字一顿的说:“那你知不知道……” ……我爱你。 无爱承欢61 吴桐是真的要陷进他的眸光里了,低一低视线,看他微启薄唇,慢慢吐着字。 “那你知不知道……” 一阵手机的振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他。 声音正从她的包里传出。 厉仲谋有一丝失落滑过眼角,被她捕捉到,吴桐在手机和这个男人之间权衡片刻,他已经抿着薄唇退后一步,回到专属于他的yin暗处。 她摸出手机,看到号码就愣住了。犹豫着,终究是捏着手机走出巷尾才接听。 听筒里传出的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迟疑问道:“桐?” “……” “真的是你?” 思琪的声音,三分了然,却是七分的越茫然,听得吴桐心直颤:“思琪你怎么用他的电话……” “先不说这个,本来不想打扰你约会,可……我们在和卖场谈判的时候起了冲突,事态有点严重,你能不能尽快赶到普里斯比特里医院?” 思琪似乎已整理好了纷乱的情绪,说得很快,但已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有度,吴桐听得却是心尖骤缩,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问:“情况很严重?” …… “两边都有人受伤,”顿一顿,“向律师也被牵连了进来,现在我们的人都在急症室。” 一句话醍醐灌:“向佐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他。” 思琪了解她,一看便知她不愿多谈,心里虽是不胜唏嘘的,实际上思琪也只是推了推她肩,报上病房号后补上一句:“祝你好运。” 吴桐在好友满含深意的目送下走出急症室,不多时便见厉仲谋立在不远处的墙边。 这个男人个子倾长,此刻脱了西装外套便显得有些精瘦,角落不算昏暗,但因他是低着头,吴桐看不大清他的动作。 他似乎正卷着袖口,低头查看自己的小臂。 …… 吴桐蹑着手脚走过去,在这空旷的走廊内尽量不出声音,可还未近厉仲谋的身,就被他觉。 厉仲谋把胳膊往背后一放,换一只手拿外套。 他脸色并不好,吴桐考虑要不要问,他已先开口:“现在去哪?” “我去看看向佐。” “一起。” “……你手怎么了?” 他没说话。 吴桐的手绕到他背后,扯过他的胳膊。 细条纹的蓝衬衫上已有血迹,他小臂的伤口不知何时开裂,纱布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一直就觉得童童和他像,原来不止是样貌上的相似。 童童踢球磨破了膝盖,也是遮遮掩掩的,宁愿找校医也不愿让她知道。 她想到刚才窄巷中的那场搏斗,忽然慌了起来,他太高,她不得不踮着脚仔仔细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没多久就被他揽住架开了,他将唇贴在她的耳翼轻笑:“你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扒我衣服么?” 他还笑!还笑!“快去医生那里包扎一下。” “……” 真是要急疯了她,“你快去,乖,啊。” …… 这一幕真是有趣,厉仲谋唇角扬得越的高,咬她耳垂。这个女人的耳垂真是极有趣的地方,将她这个部位咬在牙关中轻轻厮磨,她再气愤,再怎样,都会一下子没了力气、软了身子。 这回她倒是在他面前次强势,揽过他另一只手臂,不由分说拖着他的手走。 可惜这个男人偏就有这样的能力,明明是她拉着他七拐八拐地走,最后却是被他带到了病房门口。 “进去看一眼,确定他没死就够了,”厉仲谋将她拉停在病房门口,“然后再陪我去看医生。” 吴桐一仰头就看到门旁的号码。 确实是向佐所在的病房。 吴桐低头瞅瞅他的手臂,没再说什么。 她抬手正欲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内开启。 与吴桐正面相对的人她竟是认识的。是个皮肤略深的白人,说流利的国语,吴桐在长岛住的几天,总能见到她下午3点准时推着厉伯母出屋晒太阳。 吴桐一时之间叫不出她的名字,声音就这么卡在喉中,倒是吴桐一旁的厉仲谋,脸已经冷的至底,声音亦是冷的:“玛丽安?” “少爷。” 吴桐一时还在状况外,而当轮椅滑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传到吴桐耳边时,玛丽安身后出现一张轮椅,自然,坐在轮椅中的女人吴桐也是认识的。 厉芷宁淡淡的:“吴小姐。” 吴桐悄无声息地把手从厉仲谋掌心抽出,恭恭敬敬地叫人:“伯母。” 厉芷宁没再多言,划着轮椅向前。 吴桐避身让路,就听厉仲谋低声对她说:“你先进去吧,就在这里呆着,别再走动了,等会儿我来找你。” 她点了点头,朝里迈了一步,顿住脚,回身看厉仲谋,有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厉仲谋一手覆到轮椅手柄上,另一手拉住门把,不由分说地替吴桐关上门。 …… 病房里悄然无声,窗外的月光是唯一光源。吴桐摸黑走进,差一点被绊倒,禁不住脱口而出的一声低叫。 幸而向佐睡得很熟,并未被吵醒。 内室倒是亮了盏壁灯,向佐静静躺在那儿,额上的纱布绕过整个后脑。周围很静,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室内的冷气有些凉,吴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索性坐进窗旁的沙中等候。 冷气吹得她身心沁凉,酒气和混沌的思维也渐渐的吹散了,吴桐试着理清头绪。 来看望向佐的不是他自己的母亲,而是厉仲谋的母亲—— 世界真奇妙。 向佐最受不了的就是黑暗,从黑暗中猛地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了壁灯的光,才略微安心。 眼珠转转,看看周围,老太婆终于走了,取而代之坐在沙上的却是这个年轻女人。 向佐坐起来的时候脑袋一阵嗡,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再轻嗅自己的指尖。 有血腥的味道。 吴桐耐不住困,眯着眼睛就这么睡着了,心心念念的两件事——向佐何时醒,厉仲谋何时回——在困意下也渐渐被淡忘。 向佐见她抱着臂膀蜷在那里,知道她冷,她睡的地方正对冷气风口,也难怪她要打冷颤。 …… 下了病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有些扎人,他拎着被毯过去,为她盖好。 向佐倾着的身子还没直起,她嚯地就睁开眼睛。 她看了他几秒,竟然问他:“你醒啦?” 向佐没说话,怕一开口就会牵连到所有痛觉神经。 他指指嘴,指指脑袋,摆摆手,告诉她,不能说话。 吴桐拿起被子坐直身体,要搀扶他:“别乱走动,快躺回床上去。” 向佐连笑都疼,偏偏见到她,往死里疼的笑了笑。 他不想说话,吴桐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病房被冷与空寂同时笼罩。 向佐取纸笔写字:“你想说什么?” 这样的男人立在面前,吴桐十分惭愧,三个字就要冲口而出,他迅连笔写了几个字给她看:“别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那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他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厉仲谋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任何表情。 吴桐自知失言,面色惨然:“是我问的过分了,你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说。” 向佐犹豫片刻:“让厉仲谋告诉你说吧,我多事的话,他会——” 拇指逆向滑过喉结,向佐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 她眉一顿,片刻后才无奈地笑了出来。 趁她笑开,向佐倾身在她身侧嗅了嗅:“喝酒了?” 她点头。 “今晚玩得很开心?” 她一怔。 又点了点头。 向佐笑眯眯地收了纸笔,不再同她交谈。 吴桐小心翼翼扶他躺好,未免压迫伤口,他背对她侧睡,闭上眼睛便没了笑容。 她抬腕看表,不知不觉间她竟睡了这么久。 厉仲谋还未出现。她向向佐告别,他背对她“嗯”了一声。 穿堂的风凉爽中夹杂着湿气,吴桐到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杯咖啡,呷着咖啡到院区外拨打儿子的手机。 听筒里响起的是童童自己录制的彩铃。 “吴小姐,找你儿子干嘛呢?你是不是又要晚归了?吴童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哦……” 彩铃响了几遍,醒脑作用一流,却始终没人接听。吴桐不知不觉已走到空寂的医院绿化中,此时已困意全无,她挂了机,改拨给管家。 …… 立刻就通了,管家说:“小少爷正在场上踢球,暂时没有空接电话。” 室外的空气带着夜间青草特有的清香,吴桐不知不觉踱得越来越远:“你们在哪里?这么晚了还在踢球?” “小少爷一整天都呆在贝……”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冷嘲传进吴桐耳中。 她听觉神经一绷紧,错过了管家的声音,却没有错过厉芷宁的声音:“你们两个倒好,只顾得约会,把儿子丢给谁去照顾了?” 听筒里:“吴小姐?吴小姐?您在听吗?” 吴桐神智一凛:“对不起,我先挂了,待会儿在联系你。” 收了电话的她径直向前几步,原本被绿荫遮掩住的场景收入眼底。 日间供病人休憩的外接长廊上站着的那人,不是厉仲谋是谁? “厉小姐,”连吴桐都要好奇,厉仲谋怎能把这三个字说的这么极尽讽刺,“你管的太宽了。” 厉芷宁坐在轮椅中,样貌被长廊扶手挡住,看不清表情,但吴桐清楚听见她的声音:“如果不是我在管,不是我叫你的那什么酒店管家好好看着,你是不是准备让她再怀一个你的孩子,好名正言顺嫁进厉家?” 吴桐隔得这么远都看得到厉仲谋脸上分明写着愕然,他却偏还要笑着回:“你真是了解你的儿子啊,什么都替我想好了。真当我是古代的皇帝,临幸了谁,还要劳烦你送上藏红花?” 吴桐脚下无端的一趔趄,她站在这个无人注目的死角,死死咬住自己的拇指。 过于震惊,反而脑中徒留一片空白,听力也似乎飘得极远了。 “我不是皇帝,而厉小姐您,却是实实在在的弃妃。” …… 吴桐从不知有人会去剑拔弩张的去伤害自己的母亲。更不知,这个母亲一脸平静的受之泰然。 厉芷宁说的最后一句,顺着风,一字一句刮进吴桐的耳膜:“我倒要看看这个吴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迷得你们兄弟俩都找不着北。” 这么利刃般伤及彼此的场面玛丽安似乎早已见惯,谈话告一段落,玛丽安见怪不怪地上前,推着厉芷宁的轮椅走下长廊。 吴桐第一反应就是要闪身躲开,无奈的是双脚生了根,挪不了半步的她,生生迎来玛丽安和厉芷宁。 厉芷宁打量一下她。年轻女人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中有震惊,更多的则是茫然。她回头瞥了眼,正过脸后,只对吴桐说了一句话:“下次记住了,偷听不是好习惯。” 轮椅碾过青草与落叶,碾过吴桐的心脏,离开了。 夏日里的风,即使在夜里,也是生机勃勃的。吴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踏上了长廊的最后一级台阶。 厉仲谋背对它而站,身姿挺得笔直,如她之前所见的厉仲谋一样,屹立不倒。 他的西装外套遮住了手臂,这样一个男人,强势到会让人遗忘他也是有伤在身。 身体上的伤痕都不被人察觉了,更何况是心上的伤? 吴桐走上前,自后拥抱他。 双手环在他腰杆上,脸侧贴着他的背脊。 他明显一颤,回过身来,要拉开她的手,她不肯,抱的更加紧。 厉仲谋似乎也没有力气了,手改而覆在她的手上:“什么时候来的?” 声音不见一丝恸然,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 …… “你疼不疼?”吴桐突然开口问。 “什么?” “……” “手吗?不疼。” “骗人。”她的手移到了他的左xiong口,“告诉我,很疼是不是?” 他不肯说。 她的脸颊感受着他背脊的温良:“那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吴桐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厉仲谋终是掰开了她的手,扳过了她的肩,他以他习惯的、可以自我保护的角度俯视她:“你记不记得,你在香港也问过我一次这个问题?” 她重重点头。 厉仲谋的目光顿时变幻莫测。 突然拉起她的手奔下长廊,跑得很快,吴桐快要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倔强地拉紧他的手。 他们很快上了车,厉仲谋启动车子,二话不说,驶出医院。 厉仲谋看表,算了算时间,下一秒拨了车载电话,一接通,只说一句:“准备直升机。” 他一手按下结束通话键,吴桐在一旁问:“去哪?” “结婚。” 无爱承欢62 part1 吴桐一时语塞,全部神智被震惊攫住,难道是自己听错? 她瞪着眼睛,整个身子扭转过去看着他:“你说什么?” 厉仲谋浅笑,改而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捏她鼻尖:“别怀疑你听到的。” 他一路开快车,朝最近的停机坪而去。她陷入一片迷乱的沉默中,直到电话振铃声再度响起。 她的电话在振,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接,厉仲谋替她按下接听键。童童的声音瞬间响起:“妈咪!” 厉仲谋在她说话之前开口,柔声细语的:“童童?” 童童愣了愣,然后就这么笑开来。孩子的笑声透着狡黠,吴桐听着,心里憷,快掩饰过去:“童童你现在在哪呢?还不回家吗?” “唔,我在踢球嘛,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管家说妈咪你刚才找我。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儿子一语中的,吴桐无话可说。 厉仲谋替她接话,避重就轻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在别人家里要乖一点,别只顾着踢球,知不知道?” 童童似乎有点不满:“小小贝和他弟弟太厉害了,踢不过他。我是客人,他们都不知道要让让我。” 听得两个大人在这么死寂的氛围下都要忍俊不禁。 可童童转念又问吴桐:“妈咪你什么时候再和爹地玩一次火,给我生个弟弟吧。这样才好踢赢他们!” 孩子在那头笑得十分没心没肺,车厢里充斥的都是他欢快的声音。厉仲谋的车一点也没有减慢,但是不妨碍他开怀但无声地笑。 吴桐觉得有汗珠细细密密的泌出额角,幸好此时有许多孩子的闹嚷声从听筒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童童没心思再顾其他,拔高了声音道:“他们催我上场了,先不说了!爹地妈咪晚安!” 说完,不由分说就挂了机。 吴桐拿拳头抵着嘴唇干咳一声,企图掩饰尴尬:“童童到底在哪里?” “在他偶像家里。” “那我们现在这到底是要去哪?” 厉仲谋但笑不语。 心情这么好,真的是要去……结婚? 吴桐听着他打电话打点相关的事宜,听着他要对方尽快联络教堂,她的心中,再不复平静。 车子停了,吴桐跟着他上了停机坪,螺旋桨嚯嚯地搅动着空气,出在即,她却犹豫了。 太多疑问、太多不确定压在心口,他甚至没有给她那个最重要的答案。 可转念一想,这个男人不历来就是如此的么?鲸吞蚕食地侵占她的心,侵占她的爱。 吴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三分期待,却是七分惧怕。 “我……能不能不去?”她最终还是犹豫着说出了口。 厉仲谋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挑了一边眉:“不行。” “我……” 厉仲谋牵起她的手,真挚地看着她:“到那里,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到时候不管你想怎样,要走要留,我都不拦你。” 这个男人……吴桐视线纷乱地看着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还有他握住她的手,心里的防线一退再退,一转眼就被他带上了直升机。 三个小时行程,略显闹嚷的机舱内,她看着夜幕中的星,近的仿佛触手可及。而属于她的幸福,是不是也终于,触手可及了呢? 她闭上了眼睛,只因实在不敢相信。厉仲谋以为她累了,抻臂揽过她的肩,让她枕着他的肩颈:“先睡一觉。到了我再叫醒你。” 厉仲谋说完,揽紧了她。 周围很吵,她的心原本一直静不下来,可就是这么奇异,在他的臂弯中,她竟渐渐地越来越困,眼皮一沉,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三小时后抵达拉斯维加斯,厉仲谋叫醒她,见她揉着眼睛,只觉心中柔软,俯身吻她,吻到她百分百醒了过来。 在这个闷热浮华而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厉仲谋领着她翩然而至,吴桐相信自己是彻底的清醒,可看着面前这间24小时对外开放的登记所,她还是一时间有些懵。 办理结婚许可证、填表签字,一切都是厉仲谋在办,吴桐只剩心脏鼓噪地跳动着。 拉斯维加斯这个彻夜不关的结婚之都,她年少时听闻,还暗自不解那些男女结婚犹如吃快餐的行径。 而她现在,却身在其中,接过厉仲谋递过来的笔,签下了她的婚书。 一路上二人马不停蹄,吴桐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急,都不愿等到隔天在纽约办理手续,或者回香港再说,而要千里迢迢乘直升机到这里来。 可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被他带到这间白拦腰抱起她。 吴桐赶紧攀住他的肩膀,牙刷掉到了地上,她的嘴角还是泡沫,嘟囔着说:“干嘛?” 他比她还要光明正大:“一起洗。” 无爱承欢63 part1 吴桐被他丢进浴缸,以吻封缄,半小时后被他捞出浴缸时已是气若游丝,就像散了架般,浑身酸疼,恨不得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 厉仲谋这次十分小心,吻痕全在她脖颈以下,他神清气爽地跨出浴缸去拿浴衣,顺便扯过浴巾,裹紧了她。 吴桐被他抱牢了走出浴室,外边天光明亮,她蜷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喉结,以及冷峻的脸侧,自我安慰地想: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他的亲昵,实属正常。 她头犹在滴水,他也是浑身湿漉,一坐上床沿,床单上立现水渍。厉仲谋单膝跨在床上为她擦头,静得很,她低头便见自己膝盖和手肘处的擦伤,只怪浴缸底座太硬,他又不懂怜香惜玉。 然这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上的绷带散了开来也全然不在意,没有痛觉神经似的,两人都是这么狼狈,真是犹如打了场仗。 厉仲谋不满她的心不在焉,坏心地揉乱她的头,“在想什么?” 这家颇有情调的酒店,套房设置的精妙,吴桐一抬眸就见床位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镶嵌的镜子。 镜中的她,两颊绯红,再怎么掩饰都掩不去眼中的一派餍足。吴桐顿一顿,扯下头上的毛巾:“在想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是衣冠禽.兽。” 厉仲谋目光深深,眉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就拉过她用以裹身的浴巾一角,不由分说就要扯开。 吴桐这回倒是眼疾手快,没让他得逞了去,死死攥着另一角,与他拔河。 厉仲谋也不知,为何只要对象是她,他就会频频失手,那么没有准星,譬如现在,险些就要让她滑下床尾溜了去,幸好最终还是仗着长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回来。 吴桐双脚一悬空,没来得及体会这失重感,转眼就摔趴在床上,四肢还没拧过来,厉仲谋已欺身而上,手肘撑在她脸侧的床单上,另一手死死压住她的背。 他这么重,吴桐险些岔气,扭头看他。经过刚才那一番争抢,他的浴衣带子早已散开,此刻露着精壮的xiong膛与坚实的肩膀。 吴桐直要陷入他狂野的目光中,听他在耳边低声的说:“厉太太,你太口出狂言了,仗着我不敢欺负你了是不是?嗯?” part2 厉太太…… 这么古怪别扭的称谓,再加上他这样该死的、居心叵测的尾音,吴桐心尖被狠狠扫过两遍,耳畔和心脏同时弥散起酥麻,不留余地。 厉仲谋的脸就悬在她的脸侧,濡湿的丝扫过她的脸颊,立即引起她细密的、止不住的战栗。 手绕到她身前托起她,转眼就要扯落她的浴巾。眼看情形不对,她丝毫不敢松懈地攥紧浴巾,终于还是求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放我起来。” 不,偏不——厉仲谋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直接化为实际行动。而就在他将浴巾的最后一角扯开时,近处传来了振铃声。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住,两人双双怔住,循声看去。 吴桐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手机原本静静躺在他们眼前的地毯上,突然就这么振动起来。 吴桐挣脱出一只手,艰难地够着手机。 厉仲谋不管不顾了似的,齿贝磨着她的耳垂,一边道:“不妨碍你接电话。”却又一边捧紧了她。 转眼间,吴桐的腰被他捏着放低,臀却翘起,由他向下抵住。 这哪是不妨碍?! 吴桐羞愤愈加,几乎是红着眼睛把手机拿起来看,是宝贝儿子的号码。她恍若抓着了救星,赶紧把手机举到他跟前。 part3 厉仲谋臂膀一僵,眼里的火一黯,就这么被浇灭了,缓缓放开她,倚到床头去。 吴桐回视他,只见这个男人抿着唇,十分不满。 他竟还有资格不满? 吴桐坐起,围好了浴巾,跟着他挪到床头,偏要他来听。 厉仲谋眉一皱,按键接听。童童这通电话明显是兴师问罪来的,语气不善:“爹地妈咪,你们在哪啊?我回酒店都没有看到你们。现在已经……11点了。” 吴桐凑在一旁听,听他要怎样向儿子解释。 厉仲谋哑然片刻,回道:“爹地和你妈咪在忙。” “你们在上班?” 他是不会骗儿子的,这回如鲠在喉,瞪一眼把这难差撇给他的这个女人,说得慢而镇定:“我和你妈咪在拉斯维加斯。” 童童早就听闻过拉斯维加斯,巴巴地求过吴桐几次要她带他来,不料这回两个大人竟撇下他去游玩。 童童越生气,加之昨晚踢输了球,语气一冷:“有了妈妈就不要儿子了吗?厉先生,你不能这样……唔,过河拆桥的!” 儿子用了个这么精准的成语,国文功底不愧是好,吴桐会心一笑,厉仲谋听着她的轻笑声,只当她这是在幸灾乐祸。 低眉扫一眼她呼之欲出的xiong前风景,心情稍微好转,厉仲谋道:“童童不是想要个弟弟吗?爹地正在想方设法帮你达成愿望。” 话音一落,厉仲谋意有所指地瞟一眼吴桐。 吴桐表情即刻僵住。 part4 他的目光中传达的不良讯息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消受,儿子现在还小,弄不懂他的意思,可再长大些,懂了,她这个做妈咪的还怎么在孩子面前立足? 吴桐不得不从他手里拿回手机。 她在孩子面前装的一派色厉内荏:“童童,拉斯维加斯不好玩,真的。我和你爹地马上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吴桐面色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厉仲谋正了正脸色:“我们结婚的消息,你连儿子也打算瞒着?” 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吴桐无言,思忖了半晌:“我想先向家里那边说清楚。” 气氛瞬间冷凝,吴桐都不知道自己能够这么轻易控制他的情绪,为此心里生出惧怕,她试着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回纽约以后,什么时候要去律师行?” “嗯?” “补一份婚前财产公证。” 她说完才察觉到不对。 为他着想也错了?怎么这个男人脸色越来越差?吴桐彻底弄不懂他,看着他恢复了冷厉的脸,她一时怔忪。 厉仲谋同样仔细看她,这个女人,他的新婚妻子。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前尘的恩怨都勾了出来。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他捏了捏眉心,尽量不板着面孔。 他明白自己该冷静下来思考,他应该理解她,毕竟他那么匆忙地拉她来结婚,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亲友的见证,最重要的是,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了解。 part5 可厉仲谋现,他突然无法冷静。 他讨厌她缩进壳里自保,而不是摒弃前嫌,彻底把自己交给他。 吴桐有些闹不明白他的话,眉心和他一样蹙起:“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做个公证,彼此都没有负担,我都了解的。” 厉仲谋很快读懂她的意思。 她不信他爱她,起码不信他是百分百的爱。 就是这么简单,她不信。 厉仲谋粗鲁地捋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内线给客服,声音冷硬地问送去干洗的衣物什么时候送来。 服务生很快送来衣物,厉仲谋穿戴一新,动作有些乱,扯着领带,怎么系都不满意。 她套上了衣裤走到他面前,从他僵硬的指间接过领带,仰着头帮他系,觉得彼此有必要再沟通,可又无从问出口:“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 厉仲谋倏地捏住她的手:“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吴桐低了低头,不言不语。 氛围沉重,厉仲谋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动作上,声音艰难的回暖:“什么时候学会帮男人系领带的?” “我哥哥年轻时候特别霸道,自己手笨,总弄不好领带,硬是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学着系。” 听她说家常,厉仲谋的心脏终于温软下去,视线从领带上移开,来到她的手指上。她的指节修长,无名指戴着戒指。钻石恒久的光映在他眼里,厉仲谋的眉眼不禁一润。 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以后只为我一个人系领带。” 吴桐阖了阖眼,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part6 自从拉斯维加斯一行回到纽约,童童现惊人变化:自己的父母竟然关系突飞猛进! 这样自然是好处多多,童童唯一的不满就是再不能半夜爬上吴桐的床听故事—— 厉仲谋一进去就锁门! 锁门!? 可转念思及得为父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着想,童童咽下了当下的抱怨,没晚打电话回香港,向张翰可诉苦。 他将自己的备受冷落渲染的十分可怜,却又从张翰可口中听闻另一噩耗:“吴童童,我以后可能不能再等你电话了,我答应要交aaron中文,每天下午都没有空了。” 童童嗅出十分不寻常的滋味,立刻警觉:“aaron?aaron是谁?” “唔……”张翰可欲言又止。 自此,童童在纽约的每一日都要多做一件事:问吴桐他们什么时候回香港。 “可可现在跟从新加坡过去的一个叫aaron的男孩子关系可好了,我再不回去,可可以后都只跟aaron玩,不跟我玩了。” 吴桐没把孩子的玩笑话当回事,只安慰说:“你十几天以后就要开学,到时间我们就回去好么?” 童童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眉目,转移阵地,去向厉仲谋诉苦。爹地比妈咪爽快,电联了助理问了最近的日程后,立刻答应下来:“好吧,我们后天就回去。” 童童当然要拍手叫好,附带跳起来狠狠亲一下厉仲谋脸颊。 儿子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厉仲谋的电话还在通话中,并未挂断。他重新把听筒覆到耳边,问另一端的林建岳:“向毅的主治医生找到了?” “对。向毅定期要去他那里例行检查,您的母亲……偶尔陪同,”林建岳自然听到了厉仲谋后天就要回港的决定,不无恳切地问,“下一次检查就在明天,需不需要我安排会面?” “嗯。” part7 厉仲谋挂了电话,手指一直摩挲着话机外壳。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记忆犹新的是前些日子的酒会,向毅当时的那句:“我时日不多了,亏欠了你和你母亲的,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但是请你放过向家,放过mark,别再耍什么花样了。” 他的一句话,如同一根刺,直插厉仲谋心口…… 吴桐进入书房,一眼便见厉仲谋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她犹豫着要不要进门,他已经现了她,径自朝她看过来。 她脚步一收,缓缓走进:“刚才童童说你答应后天回香港。” 厉仲谋无言,只张了张右臂,示意她坐过去,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反倒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嗯?” “能不能空出半小时,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厉仲谋似乎有一丝挣扎,终究还是波澜不惊地说出口,“……父亲。” 无爱承欢64 part1 翌日,吴桐费极心思打扮,从头到脚,从妆容到耳环配饰都仔仔细细挑选。 她心里的惴惴不安是从未有过的,厉仲谋对他父亲只字不提,甚至连他父亲姓甚名谁都没有告知,只令她越紧张。 厉仲谋一般起的比她早,这回一睁眼,手往身旁一探,竟不是意料中的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禁眉头一低。 吴桐这时手拿两套衣服回来,见他醒了,赶紧上前求教:“穿哪件好?” 她陷入选择障碍,一件是精简式样套装,吴桐嫌衣服颜色不好,另一件,又嫌过艳。 厉仲谋斜躺着,上下打量她一轮,吴桐见他没什么表情,也不知他到底中意哪件。 他一手支头,另一手招呼她再走近些,靠的够近时,厉仲谋的手指聊赖地划过衣料,下一秒,猛的改变方向,紧紧抓住吴桐小臂。 厉仲谋顺势一扯,吴桐惊呼一声倒在床上,他已经整个人笼罩在她的上方,嘴上有笑,眼睛却冷:“不穿最好。” 本来他这副表情,定要引得这女人怀疑,可现在她完全没工夫管其他,面对他麻利地扒拉她睡袍腰带的手,她徒留应接不暇的羞赧。 见她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厉仲谋低头就咬。她唇上不是很疼,但是酥到了骨头里,要躲,可稍一偏头,就被他捏着下巴搬回来。 part2 厉仲谋一脸“你耐我何”的无赖样子,她死咬着唇,不让他探舌进去,他竟捏着她鼻子不让她呼吸,几乎要窒息的她张开嘴贪婪的呼吸,终于被他得逞了去。 厉仲谋再抬眸时,她的长凌乱的铺了一枕,眼睫毛扑闪的颤着,嘴唇被他咬的嫣红似血,拳头软软砸在他的肩头,不留半点可抗力。 厉仲谋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大慈悲放过她,表情变幻着,不期然的就由戏谑变成凛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会面,你做平常打扮就好。” 吴桐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他的话,实际上却也是似是而非。她一直以为,父子间的关系再差,也不至于会如此,更何况,厉仲谋要带她去见他…… 她还在犹疑,厉仲谋舔一舔她嘴巴,看看她莹白修长的腿,拉她起来。她的裙摆已翻到大腿以上,厉仲谋为她拉好:“我去晨跑,做好早餐等我回来。” 这女人厨艺实在是不精,可他已经炒了管家,也不想再有闲杂人等在眼前晃,只得勉强自己这两天吃她做的东西。 厉仲谋有空暇时若被烦心事缠扰,无法用忙碌来纾压,往往会选择去晨跑,脑子抽空,四肢机械运动,暂时抛却一切。 当他晨跑归来,自己的新婚妻子已经穿戴一新,坐在餐桌前吃土司。 这个时刻,天空渐显晴朗,初升的暖阳融融地漾在她脸上,他爱极她耳垂上那枚精巧的珍珠耳环,当她侧头看他时,珠圆玉润的光润得厉仲谋的眼锋一挑,他不禁抬步走近。 吴桐正要起身,被他按住双肩坐回去。厉仲谋双手环过她肩膀,就着她的手咬一口培根土司,嘴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郭。 她痒的一笑,他便是神情一滞。 part3 吴桐身上是那件打着细密折润的太阳裙,看起来十分随意,回一笑的眸子里闪烁着狡慧的神情。 趁他走神,吴桐脱出空隙溜下餐桌,走到料理台榨果汁,他为自己的失态垂低笑一声,紧接着分毫不让跟过去,在她旁侧俯下身,贴着她的后背。 吴桐被他挤得无路可退,手里的草莓还没放进榨汁机,就被他抢先吃进嘴里。 他顺势咬着她的指尖不放,吴桐指尖微痛,眼光混乱了,他轻轻巧巧将她转身,唇贴近,转瞬便是一记深长热吻。 他满嘴的草莓味,十分可口,滋味销魂,吴桐神思飘远了,一时之间变被动为主动,勾着他的脖颈,吸着他的唇,吮着他的舌,品尝他的味道。 厉仲谋见她少有的主动,低声笑,红色的汁水顺着她唇角溢出,流淌到她的下巴,厉仲谋顺着流向一路下吻,快要伏到她锁骨处,她才醒过神来,双手按在他肩上,有了推力。 厉仲谋停下,转瞬将她抱上料理台面。 他啃咬她的锁骨,抬头看定她:“童童一般早上几点醒?” 吴桐身体酥麻,神经被狠狠撩拨,这种时候他问这个问题,她可以装作不懂,可他眼中亟待疏泄的欲望,她要视而不见,太难。 她也十分想要他。 吴桐耐着性子回答他:“8点。” “很好……” part4 话音一落,她又被他带进了情动的漩涡。 厉仲谋吻着她,直到她意乱情迷,他贴着她的唇再辗转片刻,改而额头相抵。他抬腕看表:“现在是……七点,我们还有一小时时间。” 吴桐睁眼就见他手正往下方探去。 要在这里? “别……”吴桐一张口,就有另一个草莓送进她的嘴里,草莓汁在齿间流溢,被他舌尖卷着带走,两个人都变得香喷喷。 她双腿之间站着这个男人,嘴里尽是甜腻滋味,他的身体生机勃勃,抵着她。 “进屋……” 他恋恋不舍,不愿挪地。 吴桐几乎要融化在这寂静却处处是欲情声音的空间中,她的手臂向后撑住身体,迟疑着该不该放任,这时他已经撩开她的裙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糯音,如同倾盆大雨,醍醐灌顶,瞬间浇熄这火热的欲。 吴桐恍若听见身体某处“滋”的一声,烫的她猛一掀手,把果盘扫到地上。 色泽缤纷的水果在地毯上错落有致地蹦跶着,吴桐倏地跳下料理台,脚尖不期然踢在厉仲谋腿心最硬.挺的那部分。 part5 厉仲谋痛的一声闷哼,已冲到牙关的痛呼声被生生咽下。他忍的辛苦,手用力撑着料理台,指节僵白。 吴桐见他表情惨淡,心一惊,要去关切,可她一偏头就见童童正站在餐桌旁,嘴上叼着片土司,万分好奇地盯着他们。 她站在原地隐约无措,厉仲谋咬紧牙关缓了许久,终于能够挺直背脊。 他一步一步,看似庄重实则艰难无比地走到餐桌旁,在儿子面前停了停,手掌覆在童童顶宠爱地揉了揉,一个字没说,径直绕过孩子,走进卧室。 童童小手扒拉着桌沿,吊起眼睛望着吴桐,十分无辜:“妈咪,爹地他怎么了?” …… …… 下午两点,吴桐从公司出来,厉仲谋的车已经候在那里。林建岳竟也在车上,这一点吴桐倒是没有料到。 “吴小姐……”被厉仲谋一瞥,林建岳立即改口,“厉太,午安。” 无爱承欢65 车子启动,厉仲谋自然而然拉过吴桐的手攥着,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指端,一怔,继而低头看,“戒指呢?” 吴桐这才意识到,慌忙翻自己的包,摸出婚戒盒打开,取戒指戴上,“公司人多眼杂,我上班的时候暂时收起来了。”她收工后走得急,竟忘了要戴回去。 “……” “对不起。” “……” “老公,对不起。” 厉仲谋眉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没那么凌厉,顿了顿:“是我有欠考虑,确实得对外保密,闹到我母亲那里,又不得安生。” 林建岳看着这一对,心里在想,真是够呛…… 车子开到医院,林建岳这回并未随行,厉仲谋走得慢,似乎并不愿去见人,她也不安,他带她来的竟是医院,她一点也没料到:“我们,不用准备礼物?我该,怎么叫?伯父还是……” 厉仲谋干脆停下脚步:“叫向先生就好。” 向先生…… 吴桐心头莫名一跳。她思来想去,实在理不清头绪,只觉不对劲。跟着厉仲谋到了诊疗室,两人都是一路无语。 他停下了。 吴桐觉得气氛窒人,抬头见厉仲谋脸上带着一贯的波澜不惊,可一低头,却见他垂在裤缝的手,紧握成拳。 她停下,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他这样,分明是万分的紧张,却又欲盖弥彰的焦虑。 他见她为了自己皱紧眉头,扯了扯嘴角:“说是带你来见人,其实是我没有勇气单独来见他。” 他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自己,吴桐终于明白他的焦虑是为了哪般,他的胆怯,是否之前从不为人所知? 吴桐垫脚,唇印上他的额角,温润。她笑一笑:“我们进去吧。” 两人绕过外边的护士间,都是一眼便看见诊室外的玻璃视窗旁坐着的女人。 不是厉芷宁是谁? 厉芷宁神色焦虑地看着ark,我不去管,也管不了,我是老糊涂了,才会听芷宁的劝,约你和mark来,想要冰释前嫌!” 厉仲谋握着吴桐的手,瞬间控制不住力道地捏疼了她。 吴桐不信只有她能看出厉仲谋的痛苦,可她转头求救似地望向厉芷宁,厉芷宁却只是事不关己地旁观着,没有半点劝意。 她敬告般回视吴桐的眸子仿佛在说:让他们吵,这样总归比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从不交谈来得好。 吴桐颓丧着,所能做的只是更加用力地反握住厉仲谋,听他口是心非:“我确实是别有居心,你想知道我拿你那宝贝儿子交换了什么,我也不瞒你,我要他用一辈子的婚姻和幸福去换取梁家出手,挽救你向氏最后一点根基!” 刹那间,向毅一口气哽在喉间,剧烈咳嗽着,厉芷宁终于慌神,要滑着轮椅上前,为时已晚—— 向毅昏厥地倒在了地上。 part3 病房外,厉仲谋靠着栏杆,头有些乱,一动不动的,直到病房门自内拉开。 医生与护士鱼贯而出,吴桐跟在最后,厉仲谋已经转过身正对房门,见到她,神色紧绷:“他怎么样?” “暂时安全。”吴桐带上门,走到他面前,“他已经醒了,进去看看他吧。” 他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吴桐知他没勇气进病房,也不再勉强。他皱着眉头,吴桐控制不住地伸手抚平他眉心的刻痕。 他就这么突然捉住她的手,“我母亲都告诉你了?” 见她点头,厉仲谋又问:“我是不是做的很过分?” 他现在混乱,无法正确判断到底要怎么做,他祈求安慰,却傲然地说不出口。几乎是依赖地看着她。 吴桐想了很久:“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影响你和向佐的关系。向佐是个好人,或许你们可以……” 厉仲谋冷笑一声,似是而非地说着打断她:“很好。” 重新转身,面对窗外。此刻夕阳正落在两座肃穆的建筑之间,映红半边天。吴桐对着他有些僵的背影呆了呆,凑过去:“你在吃醋?” “没有。” “你有。” “没有!”他回头,盯着她,隐约怒目。吴桐笑着用双臂环住过他的胳膊,侧头靠着他的臂膀:“你有时候真的很像童童。” 是怜惜的口吻。 “你是拐着弯说我幼稚?” 厉仲谋的声音,却是不满。吴桐额头抵住他坚硬的臂肌,蹭着摇了摇头。 厉仲谋抽回手臂,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我去买咖啡,等我回来。” 吴桐看着他稳健有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心里叹,这个男人逃避的借口还真多。 吴桐双臂曲着,手肘向后撑在栏杆上,看着面前这扇房门。病房里此刻只剩下厉芷宁和向毅,吴桐知道不能进去打扰。 她在这走廊候了多时,厉仲谋未回来,倒是另一个男人到了。 向佐大步跑进吴桐的视线范围,正要推门进病房时,他现了她。向佐脚步顿住,对父亲的焦虑大过见到她的诧异,向佐只朝吴桐颔了颔,便急匆匆进了病房。 套房式的病房格局,向佐穿过小会客厅,正要推门进去,耳畔响起厉芷宁的声音:“……那个女人,比当年的我勇敢。” “所以……”向毅说话似乎有些困难,但听来并无大恙。 厉芷宁不急不缓道:“由他们去吧。你也知道的,eric想怎样,从来没有人拦得了他,mark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他不会这么轻易受人摆布。” 向佐是头次听厉芷宁用这么温和的口吻说话,手握在门把上,就这么定住了,举步不前。 “再想想办法吧,咏贤生前最疼mark,我已经对不起咏贤,不能再让mark受半点折损。” 什么样的女人,听着爱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忏悔与愧意,会无动于衷?向佐只觉神经都被勾了去,紧绷的泛疼。 可惜,厉芷宁的口吻,教向佐听不出半点情绪:“这事与你无关。当初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向佐神智顿时一抽而空,寒意顺着耳道蔓延至全身,一点一点噬骨入心。他机械地转身,艰难的离开,将一切都抛诸脑后,耳中只剩嗡嗡之音—— “别说丧气话。” “这怎么叫丧气话?左咏贤制造车祸是想要我的命,早知道我后半辈子要在轮椅上过,当初她想拉着我一起死,我一定不会逃。” 无爱承欢66 吴桐正心心念念地想着厉仲谋到底何时回,一抬眸便见面前的病房门,向佐推门而出。 两分钟不到他进了又出,脸色惨白,吴桐知道不该,可还是没犹豫就上前去。 “你还好吧?” 厉芷宁在病房里,想来向佐与之见面,无论如何也愉快不起。 向佐看着她,深深看着,一脸零下几度的表情,吴桐明白彼此关系尴尬,暗自懊恼自己这一步迈的实在是个错误,正要退后,被他猛地攥住右手腕。 吴桐浑身一颤,要掰开他的手。而向佐,始终一瞬不瞬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浑身紧绷,可对象是他,她也并不十分气恼,她对他心存的那份愧疚根深蒂固,只有胆量低声说:“向佐,放手。” 向佐对此充耳不闻,此刻在他耳畔回荡的,只有一个声音:凭什么要他放手?凭什么要他退让?凭什么只有他—— 失去一切。 “桐……” 吴桐眉目一凛,抬头见他眼中微红。他不能这么亲密地唤她的名字,这样只会让她害怕再与他接触,她不觉音量高了几分:“放开我。” 这两个人较着劲,全然没有注意到有脚步声靠近,等意识到有人走近时,向佐偏头一看,还没看清来人的脸,捏着这女人手腕的手已经被人掀开。 厉仲谋黑沉的目光只顾盯着向佐,捏紧的拳头令吴桐不禁要怀疑他要挥拳相向,她趁一切都还来不及生,对厉仲谋道:“我们刚才在聊天,向佐他很担心他爹地的病情,正要去找主治医生。” 厉仲谋不是没看见这女人在朝向佐递眼色,这么焦急地维护另一个男人,厉仲谋亲眼目睹,只觉心房一紧。 向佐颓丧下脸来,只对吴桐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走。厉仲谋黑窘的目光顺着他背影而去,深深的眉目却被吴桐下一句话生生扯回。 她说:“咖啡呢?” 她仰着头看他,厉仲谋太阳穴一跳,不知该怒该笑:“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刚才到底生了什么?” “他只是听说他爹地昏倒,一时情绪激动才……” 这个女人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之前怎么小看了她?厉仲谋扯一扯嘴角:“好!很好!” 真是兄弟俩,扭头就走的姿势如出一辙,可这个男人,吴桐是一定要追上去的,他走得快,她便小跑:“等等我。” “……” “老公,等等我。” 厉仲谋脚步一收,停的并不甘心,待吴桐到了他跟前,他冷冰冰丢下一句:“别以为做错事,叫一句老公就可以了事。” 吴桐眉梢微抑。她做错事? 是,她做错事。 最错,错在爱上他。 她顿了顿,笑:“那我要叫你什么?孩子他爸?” 厉仲谋也不知是忍俊不禁亦或是无奈到了极点,只见他鼻翼微微翕动,突然拉紧她的手,十指紧扣,快步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再去看看向先生?”眼看他拉着她走出主楼,吴桐赶紧问。 厉仲谋头也不回:“他最不愿意见到我。” 不是的——吴桐几乎脱口而出,终是忍住了。厉仲谋从来以自我判断为准,没有人左右得了他。 “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公司?” “回酒店陪儿子。” part2 明早的飞机回香港,童童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最劳心的就是选礼物,吴桐与厉仲谋回到酒店,就见儿子房间铺满了礼盒,童童正坐在一地的礼物中,耐心地在便利贴上写下名字。 孩子忙得不亦乐乎,抬头见父母双双出现在房门外,辉辉手要他们进来帮忙。 但从一地的礼物就可判断自己儿子人缘十分好,厉仲谋欣慰之余倒也感慨:“他怎么那么多朋友?” 吴桐忙着把贴错的便利贴撕下重贴:“幸好这一点儿子不像你,否则一定人人怕,没人敢和他做朋友。” 话一出口,恼的厉仲谋凑过来咬她。不料童童此时一回头。 两个大人不得不定住,吴桐姿势尴尬的回望儿子,以为儿子要开口,耳根都是红的,不料儿子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回头去,继续忙正事。 厉仲谋这回才记起要正襟危坐,可又隐约有些不甘,才挺直腰板,准备退回自己领地,然一抬眼就见她红透的耳垂近在咫尺。 他张口咬住,刺得吴桐一疼,她此刻再难以立足,起身去外间倒饮料。吴桐端着果汁回来时,正碰见厉仲谋牵着童童出来。 “怎么了?要出去?” “我还差一份给可可的礼物,爹地说带我去买。”最最重要的那份礼物,童童却犯难,扁着嘴回道。 厉仲谋也说:“一起去。你在纽约待这么久都没去血拼过。” 厉仲谋已电联总台,调了辆房车,跟来的助理却不是林建岳,童童对林特助印象十分好,坐上房车,目光逡巡一番,问:“建岳哥哥呢?” 厉仲谋面无异色:“他犯了事,爹地调他去津巴布韦了。” “津巴布韦?”童童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听厉仲谋在一旁补充道:“非洲的一个国家。” 吴童童小朋友对非洲不感兴趣,不再问。 这个男人说的如此平静,云淡风轻,吴桐虚汗直下,她明明记得林建岳几小时前还同他们在一起。 吴桐凑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在医院,我去买咖啡的时候。” 吴桐还要问,他作势要咬她耳朵,她赶忙拉开彼此距离,安坐到另一端去。 车子停在百货大楼外,童童拉开车门就跳下车,度极快,吴桐拦都来不及,这位面生的助理在旁宽慰般道:“吴小姐放心,我已事先通知过百货人员,安全方面请放心,不会有差池。” 吴桐再次见到儿子时,童童早已由导购小姐领着进了玩偶专卖区。童童挑三拣四,没一样满意,吴桐搜罗了几件kitty猫纪念款:“这些不错,可可会喜欢。” 童童嫌道:“这猫咪看起来特别傻气,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喜欢?” 吴桐好半天才晃过神来,这些日子她对儿子是疏于管教还是怎样?童童转眼又不知溜到哪一区,吴桐来不及抓,厉仲谋在她一样,似乎对儿子的言论习以为常,吴桐狐疑地望着厉仲谋:“你们女人,你们女人……谁教他这么说的?” 厉仲谋依旧不以为然:“是林建岳。” 吴桐这时候终于不再为被调去非洲的林建岳惋惜。 part3 回到酒店已是晚间,被童童嫌弃了个遍的东西都被打包带回,童童不愿再伤脑筋:“这些都带回去,让可可自己挑,一定没错。” 厉仲谋对着儿子微笑颔,吴桐实在没法子,童童越来越骄纵,她不无担忧:“以后别再这么惯着他。” 童童忙着回屋放东西,厉仲谋看着儿子的小身板蹦蹦跳跳消失在视野中,才开口,他并不否认,“等他追到那女孩再说。”不待她在言语,又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转换话题,太刻意,吴桐走了一下去脚疼,也没力气再较劲,顺着他话题说下去:“什么日子。” “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她倒是怔住了。揉着脚踝的动作定格,片刻后才轻笑:“真是个糟糕的纪念日。” “糟糕?”厉仲谋像是不懂了,“可我还想庆祝一下。” “庆祝?”原谅她鹦鹉学舌,实在是因为她跟不上他思维节奏。 更跟不上他的动作—— 吴桐转眼间被他打横抱起:“庆祝,我得到了你。又或者,你得到了我。” 又是一眨眼功夫,吴桐被他抱着回到卧室,厉仲谋双手紧抱着她,勾脚关上门。没有了管家,没有了其他人,这样的独处真是勾人犯.罪。 吻着吻着更没力气了,吴桐按住他扯领带的手:“先去洗澡。” “一起。” “不行,”有了无数次前车之鉴,吴桐当然懂得要婉拒,“一起洗,一个小时都洗不完。” 厉仲谋没再勉强,放开了她,啄一下她的唇角:“换上那件。” “哪件?” “在百货,我替你挑的那件。” 逛百货时硬是被他拉去买的那件,吴桐一想到,就是耳根一热。 她犹豫很久,见他不动,终于点了点头。 他这才乖乖进浴室。吴桐出房门拿了维多利亚秘密那可爱诱惑的袋子回来,还特意看看童童有没有出房门。 还没来得及换衣,有电话进来。 她将那薄透的衣服搁置一旁,拿过电话。 看着“向佐”二字,她愣了数秒。 无爱承欢67 part1 吴桐接起来,向佐迟迟不说话。 她犹豫之中开口:“喂?” “我想见你。” “……” “就现在。” 向佐的声音没多少波澜,口吻很淡,说话却模糊,带着酒劲,隐隐的令人心疼。吴桐耳畔泛涩,她看着镜前的自己,还有镜中折射的浴室门。 “不行。向佐,真的不行……” 向佐说的越波澜不惊:“如果你来见我,或许以后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她都已经嫁了厉仲谋,就算再有变化,也与向佐无关。 是她把这个男人牵连进来的,可事到如今,除了拒绝,她别无他法。 原谅她就是那么可恶的女人。 吴桐咬紧了唇,“对不起。” 好半天,向佐都没再说话,吴桐手指摩挲着挂机键,她为了自己的幸福,选择自私。 快要挂断了,向佐突然开口:“吴桐,你不能这样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这一句说的极其清楚,并没有什么咬牙切齿的恨意,反而听得吴桐心头一抽。 吴桐顿时哑口无言。不知为何,她心尖悄悄泛起一丝悚然。 习惯性的“对不起”就要出口时,镜中折射的浴室门突然由内拉开,吴桐手一抖,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脸色有异,厉仲谋上身湿漉漉地贴过来时,头侧过来紧挨她的脸颊,透过镜子看她,指尖点一点她绷紧的脸颊:“怎么了?” 吴桐笑着摇头:“我去洗澡。” 走到小圆桌前正要悄然放下手机,厉仲谋突然说:“等等。” 真是做贼心虚,吴桐捏着手机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厉仲谋见她迟迟不回头,无奈上前去搂一搂她,顺便将她落下的睡衣送到她手里,嘴唇润一润她的鬓,厉仲谋轻声说:“别忘了这个。” part2 这一个旖旎的夜晚,吴桐最后是在厉仲谋怀里模模糊糊睡过去的,半夜醒来的时候她猛地一睁眼。 她的手机在震,搅碎了她的梦。手机搁在不远处的圆桌上,她一侧头就可见屏幕正闪着光。 自向佐那一通电话后,她手机再没响过,童童忙着和张翰可煲电话粥,破天荒躲在儿童房内不出来,如果不是此刻又有电话进来,这一夜本该多么平静无澜。 吴桐心中惴惴,烦躁地翻个身,不去管手机,改而直面厉仲谋的睡颜。 她捂住耳朵,然越是躲避,越是觉得那振铃声恼人。 不知有多少个来电,对方锲而不舍,手机停了又震,吴桐霍得掀开眼。 吴桐唯一能庆幸的是厉仲谋睡得很熟,她费了很大劲才将这个男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拉开。 她在这薄如皮肤的睡衣外套了件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手机拿在手里想要关机,可看着坚持不懈地闪烁着的屏幕,终究没忍心,躲到阳台接电话。 只需偏头俯瞰,曼哈顿的夜景便可尽收眼底,吴桐没心思看半眼,接起来就说:“向佐,我和厉仲谋已经结……” 打断她的,是陌生男子的声音:“对不起,我们酒吧马上就要打烊,这位客人喝醉了,您能不能来接他?” 吴桐听不出丝毫异样,来回踱着步,夜风吹着,睡袍飞扬而起,有些凉,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能不能帮我翻看一下通讯录中有没有叫gigi或者,梁琦的号码?” 对方的回答令人颓丧,渐渐地语气便有些不耐,二话不说报上地址后又道:“再不行,我们打烊了,只能让您朋友睡路上。” 听着忙音,吴桐一直咬着牙齿。 这个此刻大概早已烂醉如泥的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借给她肩膀,在她最黯然的时候逗起她第一抹笑,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悄然而退—— 她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出来。有她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这时候吴桐终于坦然,看时间,进房间,换上外出的衣裤。 临走前她在厉仲谋睡梦中平展的眉心吻了一下,还没直起身体,厉仲谋眼睫一颤,惺忪开口:“去哪?” 一颗心顿时跳到嗓子眼,厉仲谋眯着眼伸臂过去,要搂她,手臂捞了个空,这才睁开眼。 吴桐几乎听见自己太阳穴跳动声,声音倒是不徐不缓:“思琪,她,喝醉了,我得去接她。” “这么晚了,我叫司机过去接她。” 厉仲谋作势要起,被她拦下:“不想麻烦别人,不太远,我可以自己开车去。” 这女人真是有精力,厉仲谋松开了手,躺回去:“早去早回。” part3 夜阑人静,吴桐猛地刹住车,摩擦音大得惊人,刺得耳膜疼,她这一路飙车来,骨头都要颠簸的散架,她把车停在路旁,一路小跑进了门店。 这间酒吧地段好,思琪带她光顾过几次,此时已过了打烊时间,侍应生正在搬桌椅打扫,她一路擦着拥挤的桌间距来到最里间的吧台。 向佐趴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此刻看来如此脆弱渺小。大概是喝的醉极了,她到了他身旁他也没动静。 吴桐招呼其中一名侍应生过来,取皮夹拿钱:“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弄上车?” 话音一落,吴桐余光瞥见向佐动了。 片刻后向佐已扭过头来直面她,他看着这个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似笑非笑:“你还是来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诓骗,吴桐拔腿就走,他按住了她的肩膀:“我不想一个人,今晚陪陪我。喝一杯也好。” 向佐看着她,眼中是充血的。 曾几何时,她在那个失魂落魄的午夜雨中,也曾对这个男人说:“今晚,陪我。”他当时慷慨地给予她一个暂避的港湾。 可她现在—— “走吧,我送你回家。” 向佐笑容越灿烂,目光越森冷,闷不吭声,打响指要酒保过来。 这酒保联合向佐一道诓骗了她,他给向佐倒了一杯,又陪着笑为吴桐调一杯果酒。 吴桐捏着细长的杯柄不动,向佐继续喝酒。 空气中酒气靡靡,灯打下的光流溢在杯口,那是居心叵测的红,吴桐看着,眼睛泛涩。 “他怎么肯放你出来见我?” 这么简单一句话,向佐咬字都觉得吃力。只是难过,除此之外,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以为我出来见思琪。” 向佐手一抖,差点抓不稳酒杯。 对这两人来说,他果真是可有可无——向佐仰头迅灌完余酒,没看她:“我去下洗手间。” 他下了高脚椅,没走几步脚下就趔趄,见他这副样子,吴桐握紧了拳头才忍住不冲上去把他直接拖出酒吧。 松开拳头时,手心是道道指甲印。 part4 向佐片刻后回来,见吴桐还在,似乎有些诧异,他神智清醒许多,脚步不那么虚,吴桐看了也放心,可他回到吧台,又示意酒保倒酒,吴桐赶忙伸手过去盖住杯口:“别喝了。” 又对酒保说:“给他倒杯清水。还有,热毛巾。” 向佐冷眼看着她忙,吴桐明显感觉到两道目光盯着自己,没有勇气回头。 这时,她听他幽幽然似说了一句:“是你决定要留下来的,别怪我……” 她一愕,这时终于回头。 却见向佐伏在台面上,额头枕着手背。 她也是意识混乱,不愿再追究是否自己在幻听,咬牙搜罗着该说些什么劝他走。 “gigi呢?” 她谨言慎行,总归是想到切入点,然而向佐答得心不在焉:“她和我在冷战。” 语毕,向佐紧接着摇摇头,恍若要将某些混沌的情绪晃走,他皱着眉看表,终于说出吴桐万分渴望的那句话:“走吧。” 吴桐也看表,距离她出门已经半小时,她得快些赶回去。 向佐喝成这样,没法开车,坐在副驾驶位,降下车窗,吴桐一路吹着嗖嗖冷风把车开到他公寓楼下,面红耳赤头乱,向佐见她如此焦急,薄唇紧抿。 她急着走,不愿再多呆半秒,无奈向佐连电梯按键都按不准,垂着头站在电梯见外,脊椎是落寞的一道微弧。 她在不远处旁观,手腕抬了几次:看表,终于垂下手,小跑过去帮向佐按电梯。 向佐紧挨着电梯壁,手遮住眼,疲累地口吻:“谢谢。” 她欠他的,偿还不了,她是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不用谢。 送向佐回到他的公寓,吴桐浑身是汗,告别了要走,向佐并没理会她,她见向佐走到酒架那边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吴桐顿时无名火起,一走近就要夺他的酒杯。 “别喝了。再这样,醉死了都没有人管你!” 向佐闻言,表情几度变幻,吴桐恍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为时已晚,这个男人的这副表情,分明是痛。 他不仅不合作,甚至再取过一支酒杯,复又走到酒架那里倒酒。 吴桐看着他的背影,再无话可说,放下酒杯,要离开这里。 向佐这时执着酒杯回到她身旁,把杯子送到她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 这时候的他似乎是在笑的:“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道过别。这一杯……那句话怎么说的?绝情酒?” “向佐,别这样……” 她是怜悯,不是爱情,他起码这一点不会听错。 “你可以选择不喝,那样的话,就请允许我恋恋不舍。” 吴桐一顿。 缓慢的,缓慢的接过酒杯,突然动作加,仰头灌下那爽辣的酒液,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时机。 part5 向佐坐在沙上,周围静得可怕,他手里还是那杯酒。 面前的茶几上是另一支酒杯,杯底还隐约可见白色的粉末沉淀。这个女人昏迷着睡在一旁,向佐伸手缠绕她柔韧的丝。 一片死寂中,电话突兀的响起,向佐松开她的丝,取过听筒。 酒保说:那个男人来寻人,没有找到,刚走。 闻言,向佐以为自己会开心,实际上他依旧冷着脸,无声地挂断电话。 无爱承欢68 part1 向佐将这个陷入昏睡的女人横抱,进卧房。放置在床上,为她换上他的衬衣,替她拢好长。 坐在床畔,用她的手机了条简讯:“思琪喝醉了,我在这里陪陪她。” 点击送后,莫名怔忪良久。他回头,看看床上的吴桐。 抬起她的手,指腹磨过她那纤细的无名指上的戒指。 “mark,那个女人已经和eric完婚了。就是最近的事。”在医院,那间他去而复返的病房,在沉沉睡去的他的父亲面前,厉芷宁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个女人,他父亲的情妇,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平静而悲悯地,向他陈述这么一件事实。她不会教他该怎么做,她只是看似充满仁慈地,将缠在他心上细密尖锐的钢丝,狠狠勒紧。 勒进心房,血肉模糊。痛,侵进每一根神经。 向佐取下吴桐手上的戒指,转而收入囊中。 他的指尖缓慢滑过她的脸部轮廓,最终伸指拨一拨她的额,俯身要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顿一顿,转移了角度,吻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轻而长久地点在她的唇上。 “对不起。” 向佐悬在她唇上轻声说。终于轮到他说这三个字,却原来,满腔都是无法形容的低落心情。 part2 向佐以为那个男人会风驰电掣地赶来,那才是厉仲谋会做的事,可他料错。厉仲谋的孤勇,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也失效了吗? 手表滴答作响,指针缓慢绕过,一切都静的恍若不真实。 门铃响起的时候,向佐想,终于还是来了。 向佐一直坐在起居室,顿一顿,对自己笑一个,慢悠悠地起身去开门。 厉仲谋的手指僵在门铃上,控制住砸门的冲动,又按了一下。 与此同时,门开启。 前来应门的向佐,开门后的几秒间,被厉仲谋从上到下打量了遍。与他前一次闯入时,几乎一致的打扮。 与那次一样,向佐依旧有错愕写在脸上,那么明显,像是来不及掩饰,厉仲谋看着,愤然捏紧拳头。 低眸看,玄关处那双女式鞋,厉仲谋再熟悉不过。 此时此刻(19lou)这样的厉仲谋,却是向佐不熟悉的,那种藏的极深的惶恐,散在厉仲谋皱紧的眉心里,漾在他瞬间定格的目光中,隐在他紧绷的嘴角上。 这样还不愿意相信吗,真是低估了他对她的用情…… 向佐手握门把,不言不语,一时之间,半点情绪都没有,没有颓唐,更没有胜利。厉仲谋这时却突然动作,他径直踩进玄关,全身肌肉紧绷地擦撞过向佐的侧肩进屋。 向佐被撞的肩头一阵闷疼。 厉仲谋快步穿过起居室,直奔卧房而去,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他不信! 快要到房门边时,向佐赶上他,横臂拦住他前路。 厉仲谋伸手格开他的臂,五根手指几乎要捏断他的骨。向佐忍住疼,语气平静而放肆:“你确定你真的要进去?” 说着,嘲弄一笑。这一笑,快而狠地抽在厉仲谋的心上,厉仲谋是真的快要因为他的一句话望而却步了,一时之间对自己鄙夷万分。 厉仲谋反擒住他,下一秒挥拳而去,拳快,向佐没来得及躲,眼前一花,趔趄着手心不由一松,厉仲谋已不由分说开了门。 床上那个女人,月华中皎洁的身体,白色衬衣,深色床单,她睡在其中的身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厉仲谋甚至没有进房门半步,就停住了,向佐看着他刹那间陷入一片板滞的脸,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再是原来那个厉仲谋了,向佐心中无声地笑。 爱情果真会让人变得懦弱?向佐曲起指节擦一擦嘴角的血,上前去替厉仲谋带上门。 向佐慢条斯理地说:“我这几天情绪有点低落,约她喝酒散心,结果她喝醉了。我让她在这睡一觉,酒醒了再回去。” “……” “劝你还是相信我这个解释比较好。” 厉仲谋眼锋一锐,倏忽间攥紧向佐的肩,将他推到墙面,后脑勺磕在墙上出一阵闷声,向佐已是眼冒金星。 眼看厉仲谋的拳再度落下,向佐低眸瞟一眼他指上的婚戒。 凌厉的拳头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时,向佐突然笑了。 笑声带着满满猖狂:“我差点忘记要恭喜你们新婚,她竟然真的用三个月时间就得到了你,我真是意外,不过还是要祝你们——白、头、到、老。” part3 清晨。 吴桐眨一眨眼皮,睁开眼睛。 眼前像是悬着雾蒙蒙的气体,她一时辨识不清,混沌一片的脑子忽然开始自行回转昨晚的一幕幕,她“嚯”地拥着薄毯坐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薄毯查看自己。衣着完好,身体没有半点异样。吴桐紧捏着床单,心里在骂自己,向佐是正人君子,自己怎么可以无端怀疑人家? 再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她熟悉,是她住过两个晚上的客房。 提起的心稍有回落,吴桐坐在床上,一直咬着牙齿,动都不愿动,摇摇脑袋,想也不愿想。 见到向佐要说些什么,回家之后该怎么解释,她都管不了了,自顾自咬唇呆许久,低头看自己指上空空如也,这才赶忙在床单中翻找。 整个客房快要被她翻个底朝天,戒指的影子都没寻到,她已是气喘吁吁,头蓬乱。 又是咬牙。她现在除了咬牙,都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半晌,吴桐理了理头,走出房门。 打定了主意要和向佐摊牌,这个女人每一步都自认为走得气势十足,想起昨晚那杯“绝情酒”她都喝下去了,向佐该说话算话。 她欠他的人情,求他别让自己这辈子还了——吴桐寻思着就该这么说。 出乎意料的是,向佐并不在家。 整间公寓里只有吴桐一人,她十分不争气的松了口气,白费了心纠结半晌,不用亲口说出决绝的话,于她如同大赦。 戒指却一直没找到,吴桐不能再耽搁,颓然地拎着包出了门。 向佐在公寓楼外的绿化道上,看着这个女人的车拐下交流道。天空中似有雾霭的虚影,看不见晨曦,他目送着那辆车行驶进氤氲中,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个大雾天,太容易令人迷失,一如他此刻的目光与心情,都寻不到方向。 吴桐开车时特意绕经昨夜那间酒吧,思忖着戒指是不是遗落在了那里,酒吧自然不会在这个时间开门营业,到门前看牌子上的营业时间,那时的她应该已在非香港的航班上。 她的失望写在脸上,却也只能换挡加,尽量早些赶回家。 终于回到酒店,大部分行李已经打包好搁在楼下,吴桐嗅一嗅空气中的馨香,想到今后的日子,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收获幸福,心脏都酥软。 到楼上,回主卧房间,见厉仲谋还在睡,她悄无声息关门,贴着他躺下,倚靠在他宽厚的肩膀。 侧脸扣在他xiong口,她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去了这么久?” 吴桐咬住自己的指甲,半天“嗯”了一声。下巴被他抬起,他仔仔细细看她的眼睛,吴桐被他盯得额头木木,心里虚,“……陪思琪喝了几杯,有点昏,在她那里,睡了一觉。” 如果她正视他,会看见他眼中泛红的血丝,可她没有。 厉仲谋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去洗个澡,把味道洗掉,”顿一顿,补充,“酒味。” “你怎么了?”他口吻异样,吴桐终于觉出不对,抬头看他。 厉仲谋却已背过身去:“快去。” part4 吴桐洗漱完回到卧房,床上已经无人,寻到更衣室,厉仲谋穿着西裤露着上身,正从一排衣架上取下衬衣。 他流线型的背脊,宽厚的肩,精窄的腰,熨烫得笔直的西裤将他腿型拉得长而笔直。 吴桐看看他,真是迷恋,就像欣赏自己的专属物书那样,心有一种娇蛮的自得。 他这时候回头,没说话,只是冷冷回视。吴桐以为他捉住她偷窥的视线,定要促狭,可他只是淡淡看着她,缺失情绪。 吴桐也道不出哪里古怪,心里是一抽,她绕过他去取吹风机,扎紧了浴衣,坐到矮柜上吹头。 他凑过来,站在她面前,自上而下看她。吴桐仰起脸来迎视,他的目光这时已经掠过她的脸,视线在她露在浴衣外的部分逡巡,视线似要穿透她的皮肤。 他在看什么,看的她心里憷:“怎么了?” 厉仲谋没回答,检视一般一瞬不瞬,忽的扯住她的长,力道有些重,吴桐低呼一声抓住了他作恶的手。 彼此之间暗流涌动,厉仲谋冷眼低头,在她唇上嗅一嗅。她畇畇的鼻息味道清新,厉仲谋突然把她抱起,一路走回,丢到床上。 拉起她的手,啃咬一下她的指尖,拨开她浴衣的带子,不由分说,手伸进去焚烧她的肌肤。 他的头也渐渐埋下去,吴桐的手缠着他精短的,本想阻止,却没有力气,任由他游走,突然她xiong口一痛,他在她的白皙肌肤上落下一个深深齿印。 烙下印记,厮磨着不松齿。 吴桐痛的要推他,他才把下巴垫在她xiong上,仰起脸,同时扣住她的脸,要她回视:“戒指呢?” “……” “……” “……可能,落在思琪家了,待会我打电话去问问……” 厉仲谋似乎是,冷笑了一下。 看的她悚然一惊。 浑身紧绷的瞬间被他拉开腿进入。 被进入的那一刹那她是窒息的,他不给她缓过来的时机,按着她的肩动起来,一下一下。 他眼中有一团火,怒火,盛盛燃烧,就这样盯着她的眼睛。 吴桐被突然而起的攻击沉下了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他这时俯下身,额头抵在额头上,脸是冷的:“顾思琪凌晨来电找你。” 她突然掀眼,受惊般望向他。 “你那时在哪里?” “我……”吴桐刚说出一个字,即被捂住嘴。 连同鼻息一道,她闷哼着在他的掌控下几近窒息。 他不想听她的狡辩,残酷地抽.撤,来回冲撞,越的狠,指节用力地白,在她脸颊烙下清晰地指印。 这还不够,他厮磨她的耳根,下巴,锁骨,每一处都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 他的汗顺着脸部轮廓滑下,滴落在她的xiong脯上,凉意渗进心脏,一点一点夺去她的体温。 她在他的手掌下出“呜”声,如同濒死的兽,敌不过他的力气,带着欲哭无泪与不可置信的光,指控般看到他的眼里去。 厉仲谋闷声做到最后,松开捂住她嘴的手,身体一侧,仰躺到床的另一端,胳膊遮住眼,不声不响。 吴桐咬着牙齿,脑中被整个掏空。 无爱承欢69 part1 “酒保打电话来告诉我向佐喝醉了,我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又不敢告诉你。” “……” “我去接他,戒指可能掉在酒吧,也可能,掉在他的公寓。” “……” “耽搁这么久,是因为,因为我喝醉了。” “……” “我们没有生任何事,向佐也已经答应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和他不会再有半点瓜葛。” 厉仲谋听她说,听到她再无话可说,静了许久,他坐了起来,只给她几个字:“说完了没有?” 如果他语气不是那么不耐烦,吴桐不会这么害怕。 吴桐抓住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只是紧紧抓着,不肯松手。 厉仲谋拨开她的手起身,打点好自己,回眸见她死咬牙齿,眼中通红,似有泪光在闪,厉仲谋定住脚:“别多此一举了。” 眼泪什么的,最虚伪。 厉仲谋捡起掉落在地的浴衣丢回床上:“整理好了再出来,别让儿子看出什么不对劲。” 厉仲谋走出卧房,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叫早餐。童童今天早起,吴桐一直没出来,餐桌上只有厉仲谋与儿子。 让儿子看出不对劲的,是厉仲谋他自己。见厉仲谋用餐叉把煎蛋搅得稀碎,童童放下西米露勺,眨巴大眼睛:“爹地你怎么了?” 厉仲谋恍然回神,安抚着摸摸儿子的头:“没事。” 看着儿子关切的表情,厉仲谋捏着绷紧的眉心。他冷着张脸,十个人看到,十个人都要怕,厉仲谋不想儿子觉出异样,避开了儿子的目光,起身又说:“我去叫你妈咪起床吃早餐。” part2 厉仲谋回到卧室,床上空空如也,水声阵阵,循着声音找去,透过浴室未关的门,看见这女人一动不动站在花洒下,水开到最大,一直一直冲刷身体。 似乎他给她带来肮脏,如何也冲刷不去。 厉仲谋心中五味杂陈,最终由着愤怒没这趟旅行只是单纯的陪孩子去度假,大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不用说什么拍拖,叫他们别乱写,否则后果自负。” 童童也听到了,讪讪然,嘟着嘴仰头看吴桐。 吴桐表面一派平和,就怕让儿子看了担忧,她死命攥着自己的包,妄图缓解已近临界点的情绪。 厉仲谋吩咐完一切后,一抬眸就见站在那里脸紧绷的吴桐。厉仲谋整理好一切情绪,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如同情人间低喃的姿态,童童抓挠着头千方百计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悄悄话。只有吴桐接收到,他的恨意。 他低而冷的话,灼烧她。 她或许该大哭一场,可她哭不出来,泪水堵在身体里,无法纾解。 最后费了一番波折才成功离开机场,坐在私家车里,不论扭到哪个电台,都是关于他们的报道。 吴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童童却听个一字不落,小心思开始乱转。 回到香港孩子就不安生,第一日晚住厉宅,孩子把礼书统统交给司机,放到车后备行李箱里,收纳好了,待明日直接去朋友家串门。 厉仲谋直接从机场回公司,临别吻了孩子的额,在孩子的软磨硬泡下,也吻了吻她,那么懂得掩饰情绪的厉仲谋,那时的不情愿全部写在脸上。 唇是冰的。 吴桐只觉厉宅的这间房冷情的可怕,拿着遥控胡乱地换台,嘈杂的声音勉强填补这怖人的黑洞。 有新闻报道播出了他们在机场被记者围堵的画面。有匿名人士向其中一家媒体爆料,结果他们由纽约返回香港的飞行时间,整个港城,消息传遍。 即便厉仲谋助理再三声明确无此事,但外人眼中,一切不过欲盖弥彰,她吴桐终于母凭子贵,得偿所愿。 吴桐捏着遥控器的手,僵硬。 童童蹦蹦跳跳地到佣人房派礼物,见者有份。孩子忙得不亦乐乎,忙完了溜来吴桐这里,推门就入:“妈咪,明天跟我一起去可可家吧。” 吴桐一颤,赶紧关了电视。 她根本没听清童童的前一句话,晃了晃神,转了个话题:“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作业全部做完了?” “就差一篇周记了,下次我带本子去可可家写。” 吴桐招招手让儿子过去,儿子看了看手表,抓头,笑容贼贼:“我得给可可打电话了!” 吴桐哭笑不得,不耽误儿子煲电话粥。 童童已经退到房门外了,突然又开条门缝,探进个脑袋来,笑眯眯地“嘿嘿”,“妈咪,你这是在等爹地吗?” …… …… 这一夜,厉仲谋彻夜未归。 part4 吴桐辗转难眠,原来习惯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没有这个男人的体温,生命力缺少了重要的一部分,她无法入眠。 她拨了电话给厉仲谋,第一次,没人接听,第二次,响了三下就被对方挂断。 忙音一声一声撕扯耳膜,她听着,眉紧紧皱着,劈手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模模糊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吴桐很早就醒了,还是巴巴地把电话捡回,摔出的电池扣回去。 开机后看到未接电话,吴桐整颗心吊起来,手指飞快地调出未接记录。 几个电话都是吴宇打来的。 吴桐耷拉着眉眼,顿了许久才回拨。 吴宇接到她回电,算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不愿接我的电话。” 为了童童的事,父亲几乎要和吴桐再度断绝关系,也不准家里人联系她。吴桐有过一次经验,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去。 “有空的话,回来一趟吧,爸他看了报道,了好大一通脾气。你把童童也带回来,当面认个错,老人家好消气。” 她听着吴宇说,好半晌没回话,突然就反问:“哥,你是不是也这样看我?” 吴宇一愣。 迟迟没有回答她。 吴桐想,自己是知道答案了。 他们确实和外人一样,不信她会不切实际地爱上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宁愿相信她卖儿子,换富贵,丢了二老的脸。 吴桐和儿子一起吃早餐,童童一眼就看出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咬着汤勺,吊着眼角看着她,自以为地安慰她:“妈咪你怎么一天没见爹地就这样?不行这样的。” 说着说着,就偷笑。 身旁的佣人掩嘴笑,吴桐艰难地扯着嘴角弯起弧度:“胡说什么,快喝粥。” 童童煞有介事,“爹地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他工作忙,没回来睡。男人要以……”他努力回忆厉仲谋的话,学着大人口气,“……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的!” 孩子再说下去,吴桐怕自己快要掩饰不住低落,闪躲着视线嗔了一句:“妈咪也要以事业为重,等会我要上班,你再不快点吃,要害我迟到了。” 吴桐送儿子去了张家,自己驾车回公司上班。 座椅还没坐热,便被告知不需要再负责跟进与厉氏的合作案。手头的资料都不需要她费神移交,即刻起公司留薪放她大假。 连她妄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权利都剥夺,吴桐颓然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定格在面前的调任书上,迟迟无法转移。 她两手空空走出办公室,看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格子间里工作的同仁,习惯性地手探进包里摸电话。 吴桐按捺住,没有拨电话给任何人。 她开着车到处兜,到了按照约定时间,才去张先生家接童童。 在儿子眼中,她与厉仲谋是怎样的,有多美好她并不知道,可吴桐不忍去破坏。给孩子,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念想的资本。 吴桐言笑晏晏地进了张家门,可惜昨夜没睡好,她黑眼圈怎么遮盖都没用,张太给她的茶里特意搁了参片。 多年邻居下来,又同是孩子母亲,看着张太太的目光,吴桐总有错觉,觉得自己的不开心掩饰的不够好。 被人觉,剥了伪装,无地自容。 两个孩子在屋里玩闹,吴桐和张太聊着天,童童突然抱着他的周记本出来:“周记我写好了,要家长签字!” 可可没跟过来,而是在门后探头探脑,等着看热闹似的。 吴桐不明所以地接过周记本,落笔要签,可看到儿子写的东西,吴桐的手指僵住。 跃入眼底的那最后一句,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视线胶着。 “这一周是我最开心的一周,我希望爹地妈咪快点结婚,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那样的话,以后我就可以永远像现在这么开心。” …… …… 童童抱着签好字的周记本回到张翰可房间。真真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张翰可赶紧询问:“快说说你妈咪是什么反应啊?” 童童耷拉着耳朵:“没反应。” “怎么会没反应呢?不可能啊!”可可说着就要开门出去问问清楚,被童童拉回来。 好半天,童童憋出一句话:“我觉得,我妈咪看见我写的,不开心了。” part5 依旧是静得可怕的夜晚,童童破天荒没有给张翰可打电话,早早就睡下,吴桐呆在卧室,觉得每个角落都是专属厉仲谋的气息,萦绕不去。 想他。 满心都是。 十分不争气。 她只能抱着薄被到小型放映厅里看电影,老旧的黑白电影,用的是胶片,古早风味。 吴桐把声音关了,看着黑暗之中画面闪烁,缠绵悱恻的爱情上演,几十年不衰,如果换做之前,吴桐定要想,他绝不会看这种片子的,又是哪个女人的书味影响了他。 现在,她只是坐在幕布之前,咬手指走神。 吴桐不懂换胶片,同一部电影看了几遍她也不知,终于有了困意,枕着自己的手背,昏昏欲睡。 听到汽车声时她一下子就醒了,晃了晃神再仔细听,是引擎声没错。她脱了毯子,趿着双拖鞋下楼去。 司机把车停在车库,没有吩咐,不敢妄动。厉仲谋仰靠着座椅,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吴桐停在车门外,与他只隔着一面玻璃。他看不见她,她却把他的醉态尽收眼底。 见到吴桐,司机老宋面色有点为难,恭恭敬敬地叫:“吴小姐。” 吴桐见厉仲谋闭着眼,只能麻烦老宋:“能不能帮我把他弄回房间?” 厉仲谋闻声一动,径自开了车门,脚步有点迟滞,但并不晃悠。吴桐跟在他后面,上楼,进卧房,厉仲谋倒在床上,仰着头喘息。 酒气冲天,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我去给你倒水。” 他没有应。 吴桐不确定他听不听得清自己在讲什么,扭身要走,手臂被人攥住。 她顺着这掌控的力道回头,厉仲谋正看着她,暗光流转。 她从没见他这样子过。那流转着的,分明是神志不清的痴迷,以及,哀伤。 那是让她接受凌迟的目光。 她不敢直视。 厉仲谋笑一下,突然又是那样抬起胳膊遮住眼。 他松开她的手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part6 吴桐倒水回来,要喂他喝。她跨上床尾,帮他解了领带,松开两粒纽扣。 然后目光就定格住了。 动作也定格住了。 她看见了印在厉仲谋衣领口的唇印。 无爱承欢70 吴桐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带去洗衣房。 刷子沾上水,洗衣剂,一遍遍刷着领口,可似乎怎么弄都弄不干净,像是那艳丽的红,渗进了衣料纤维,留下磨灭不掉的印记。 她开着水拼命冲,水声回响在空旷的上方,起夜的佣人刘婶听见动静过来看情况,就见吴桐在洗衣台前,517z失神地忙碌。 “吴小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吴桐还记得要笑着说:“不用了。领口脏了而已,我自己可以搞定。” 刘婶探头过来看,那衬衣明明早就洗得干干净净,领口刷得白净如新。不禁纳闷:“可是已经……很干净了。” 吴桐恍然顿悟。 呆了很久。 原来不是衣服没洗干净,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总觉得那唇印脏了她的心,挥之不去的肮脏。 她黯然地将衬衣丢进垃圾袋,弯着嘴角,笑意惨淡:“刘婶,没事了,去睡吧。” 吴桐回到副楼的卧室,童童的房间。孩子香甜地沉睡,床很大,四驱车等等玩具铺了半张床,也不嫌拥挤。 吴桐把玩具归置好,亲了亲儿子,睡到另一侧去。她该怎么跟儿子说,说她现在很痛苦…… 白日里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人懒洋洋的眼皮上时,厉仲谋睁开眼睛。头疼欲裂,宿醉的后果。 手往旁边一探,空空荡荡。厉仲谋这才抚着额头坐起来,沉重的眼皮和身体,糅杂地混乱的气息,厉仲谋走出卧房,起居室,书房,浴室,都没有人。 他洗漱完,看一眼角落的座钟,指针还未到8点。 厉仲谋揉着太阳穴去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人,却是佣人,厉仲谋取过家居衫,这时才看清佣人在做什么。 佣人在打包行李。 吴桐的行李。 厉仲谋动作僵住,声音如刀:“怎么回事?” 佣人被厉仲谋一声低喝,浑身一抖,声音颤颤巍巍:“吴,吴小姐要我把她的行李收拾好……” 结结巴巴听得厉仲谋心烦:“她人在哪里?” 佣人怔住,哑然失声,厉仲谋没等她开口,已经快步出了更衣室。 第一次毫无头绪地找人,第一次觉每个房间都大得吓人,厉仲谋走得快,佣人好不容易赶上他,急喘喘地补充:“吴小姐应该还在小少爷房间!” 厉仲谋顿住脚,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可依旧紧绷着下颚,变了方向去副楼。 吴桐清晨醒过一次,吩咐了佣人把她的行李收好之后,回到儿子房间继续睡。她需要一个清醒的面貌,回去见父母、哥嫂。 童童昨日疯了一天,今早没那么早起床,吴桐想着多陪儿子一会儿,竟然越睡越沉,将这两天的失眠都补了回来。 再睁开眼时,几乎算是被床边那道目光唤醒的。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厉仲谋,目光就此定格。 厉仲谋的神色却在此时变了。 他方才的目光,明明不是这样的。吴桐执拗地不肯相信他转瞬间又恢复的冷酷神色。 “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 他的口吻凝成冰砖,敲醒吴桐。她看看四周,童童不在房间,怪不得他都不用再伪善地对待她。 “我要带童童回一趟南京。” “不可以。要走你一个人走。” 眼眶泛湿,忍住,吴桐扭过脸去。 这个女人睡着时那么惹人疼,他怕童童吵醒她,特意带孩子下楼吃早餐。怎么醒来后的她,只会令他愤愤咬牙? 厉仲谋忍受不了她的缄默,宁愿大吵一架,也比这般死气沉沉好。 吴桐穿鞋要走,听见他说:“你昨天跟儿子抱怨了什么,要他打电话给我,提醒我一定要早点回家。” 吴桐没回头,背脊僵直,那一刻,像是被他的话语击中,溃不成军。 她的落寞,散了一地,厉仲谋看着,觉得落寞流淌到了心里。 碎了一地,他的防备。 厉仲谋走近她身后,吴桐并没有觉。 那是一种浑然不觉的下意识,厉仲谋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指尖快要触及她的梢,也许只差半寸。 听见她说:“是不是打搅了你昨晚的佳人有约?我替儿子向你道歉。” 厉仲谋手停在半空,蓦然垂下胳膊。 佳人有约? 的确。 可怎么不是她,就不行? 他是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这怎么可以? “儿子要留在这里,不能跟你走。”厉仲谋绕过她,又丢下一句,“你暂时回南京也好,我们互不干涉,眼不见,心不烦。” 吴桐看着他拉开门、走出房间,看着他决绝地消失在她视界之中。 “这样的话,又何必在一起?!” 她唯一一次对他这样歇斯底里,迎接她的,却只是紧随其后合上的房门。 “咔哒”一声,房门与她的心门一同关上,吴桐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临近九月,天气没有那么热,暑气没那么重,早餐桌子搬到了花房,暖融融的光穿过玻璃罩不愿见到她,她就真的逼着自己过年过节都不回来。 这时候想起来,吴桐扪心自问,如若哪时她和厉仲谋离婚,童童长大以后也这样对她,她要情何以堪? 母亲领着吴桐去书房,短短距离,她几乎咬碎牙齿,到了书房门外,还是在母亲催促下才敲门进去。 父亲正在书房和老战友在下棋,明明听见开门声,却不回头看半眼。倒是老战友看着吴桐,像对待自己女儿般招招手让她快过去。 吴桐迟迟没有动。她其实一直任性,执拗又不懂事。直到这时,吴父才中气十足的一声喝:“还知道要回来?赵伯伯叫你过来陪着下盘棋,就别磨蹭了。” 之后的日子,有闲暇时间,吴桐都要陪着老人家下几盘棋。她棋艺不精,总输得很惨,日日被罚洗碗。 一日洗完碗脱橡胶手套的时候,吴桐的电话开始响。 一接起,顾思琪劈头盖脸的质问就来了:“你怎么回事?说走就走,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你不是总劝我回南京看看爸妈么?” 顾思琪听她心情好,声音低了低:“可你总不能不告诉我吧,我回香港才从同事那里听到消息。” “你就当我去度假了吧,我在这里白吃白住,逍遥得很。” “……” “……” “厉仲谋怎么办?” 吴桐一时哽住。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这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 她笑得越好:“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你真信那些八卦周刊写的东西?” 顾思琪那端也有笑声,很轻微,很无力,很心疼:“桐,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就会突然音量变大?” 吴桐一度哑然,喉头干:“是么?” “你离开纽约的前一晚,后半夜向律师托我找你,是厉仲谋接的电话。你和厉仲谋在纽约就已经同居了,不是么?” “……” “……” “桐?桐?” “你说,那一晚,向……向律师托你找我?” 思琪听出她的异样,以为她尴尬。 苍白的安慰话顾思琪从不说,她了解吴桐,这个女人躲进壳里自保,对周遭一切不闻不问,才是最糟糕:“tc的法务部已经在着手换律师行了,有人大手笔打压向律师的事务所,现在香港没有一家公司敢找他们做代理。” 还有谁,会这么乖张地打压向佐? 吴桐在厨房呆,吴宇清完厨余回来就洗碗池里的水快要满出来,洗洁剂的泡沫流得到处都是。 吴宇叫了声“快关水!”吴桐这才醒过神来,看这一地狼籍,慌了手脚赶紧凑过去关水龙头。 这边慌乱,声音有些杂,思琪听不太清,不由担心:“怎么了?没事吧?” 洗洁剂的味道十分刺鼻,吴桐鼻中窜进辛辣味,眼一扫便看见一旁的吴宇手中拎着的厨余袋。 突然身体一阵一阵泛呕,吴桐没顾得上回答思琪,弓着身靠在水池中,干呕起来。 无爱承欢71 part1 她吐得难受,嫂子维佳佳坐在客厅都听见动静,忙跑进厨房:“怎么了?” 吴桐顾不得其他,一阵干呕,终于舒服了些,却陡然间脸色惨白,吴宇看着担忧:“哪里不舒服?” 吴桐摇摇头,极力挥去那极不好的联想。一路走神回到客厅,忧心忡忡全写在脸上。和儿子视讯也总是眼神走板,幸而周末快到,吴桐双休时定点回香港看孩子,童童难掩兴奋,也就注意不到其他。 童童咬手指算计着这周末该怎么把爹地留在家里,吴桐嘱咐一句早点睡,草草关了视讯。 她理了理头绪,径直拎了包出门:“我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去哪啊?” “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吴宅所在住宅区这几年几经翻新,社区内设施齐全,吴桐步行不多时便看见了药房的招牌。 当年怀童童时几乎如出一辙,月事迟延,4o多日开始孕吐。 那时的吴桐懵懵懂懂迟了许久才察觉,这次咬着牙齿拼命地快步走,到了药房,买好的验孕棒藏进包里。 走出药房,望着不远处万家灯火,看起来花团锦簇,触手终是凉薄。她的丈夫不在这里,孩子不在这里,她这样想,突然心生离意。 吴桐顺道去市带回些零食,一整袋吃的东西拎回来,家人也没怀疑。 两次怀孕都只能这么偷偷摸摸,吴桐都要怀疑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糟糕的女人没有。 她坐在马桶上等验孕棒显示结果,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两条红线,阳性,是……怀孕。 夜阑人静,家人入睡,吴桐在晕开的卫生间灯光下,心里凉成一片。这一回,怎么也调整不好情绪。 震惊和犹疑,她始终一个人承受,委屈就这么堆积在心里,越垒越高,终于,崩堤。 part2 吴桐抹干眼泪从卫生间里出来,穿过洞黑的走道回到自己房间,手机死死捏在手里,靠着房门,她慢腾腾地拨下厉仲谋的私人号码。 那一端,是自己的丈夫,可这个女人心里没有一点甜蜜与期待,除了忐忑,只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翻覆:他会不会又一次拒接?他都已经这么残忍了,又何妨再多加这么一次。 破天荒的,电话通了。 两边都不说话,仿佛都在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吴桐不知道能说什么,鼻子不畅,说话如同哽咽,断断续续,连她自己都听不甚清:“后天我回香港,我们见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厉仲谋依旧不说话,沉默隽永,吴桐当他答应了,不给他机会再说折磨自己的话,她挂断电话。 她倚着门背,垂着颈子,许久不动。 同一时间,厉宅,1bsp;偏红的灯光下,厉仲谋醉意深深。他是看着号码接起手机的,可耳中一直有嗡声,没听清对方说的话,更对之后响起的忙音充耳不闻。 真是醉得不轻,酒精麻痹了理智,卸下了防备,所以他才会说:“老婆,回来吧……” part3 第二日吴桐一早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确凿无疑。吴桐捏着单据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中,摩挲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次妈咪绝对不会再那么蠢,妈咪会让你一出生就有父母,就有完整家庭,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她是笑容飞扬地被吴宇送去机场的,吴宇担心她,托运好了行李,他点着她额头说:“一下子愁眉苦脸,一下子又心情转好,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你。” 吴宇始终把她当孩子的,十月份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吴桐张开双臂搂了搂他:“助我成功吧!” 吴宇不知她在说什么,有些无奈:“好好好,祝你成功。” 乘飞机有些颠簸,稍微平稳些后,吴桐解了安全带就冲进厕所吐,胃都要掏空了似的。 幸而飞行时间不很长,抵达香港,走出这有些闷窒的机舱,吴桐的视野与心境都一下子开朗起来。 此时是周五,她算是提前一天回来,没有专车来接,吴桐ark.jeff1afirm的号码。 向佐的私人电话她早已经删除,此刻只担心打到律师事务所,依旧联络不上他人。接线员替她转接,一时间对方没有说话,吴桐不确定是否是向佐:“我是吴桐。” 向佐略显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 吴桐闭了闭眼,航站楼人来人往,走走停停,吴桐再也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她对向佐说:“能不能麻烦你来机场接我?” 这种时候她要求见面——向佐静默多时,“好。” part4 他只说了一个字,吴桐也无话再说,她挂了电话,坐在行李箱上,在这里等,向佐的车停在她面前已经是几小时之后的事。 她倒不觉得时间漫长,向佐把她的行李放到后备箱,车子启动,向佐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看她。 “你瘦了。” 吴桐摸摸自己的脸:“是吗?” 向佐确定他没看错,她,对着他,轻笑了。向佐眉心皱成川字,握方向盘耳朵手指僵硬。 “我听童童随口说了几次,似乎厉仲谋联络了几位癌症方面的专家,你父亲情况有没有好转?” 向佐也笑笑,对此不置可否:“送你去哪?bsp;“……医院。” 转瞬间,向佐脸上僵笑,眼中惊疑,可向佐终究没再问,按照吴桐的指示开到医院。 妇科,挂号,来来往往的各色各样的女人,向佐在这一片环境中跟在吴桐身后,脸色越来越沉。 终于受不住顿住脚步,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吴桐学他不置可否,只说:“等会你就知道了,麻烦你在这里等等我。” 向佐在这里等待的结果,是吴桐送到他眼皮底下的几张彩。 向佐不肯伸手接过,吴桐把彩塞在他手里。彩的中间部位,那看起来像颗豆苗一样的小生命—— 向佐手一抖,彩飘落在地。 吴桐也没去捡,声音异常平静:“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害得我的这一个孩子也没有了父亲?” “……”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厉仲谋不肯再信我,我说什么他都怀疑,也许只有你去说才有效。我不求你放过他,只求你放过我。” 向佐整个神智都被她这句话勾走,怔忪间突然闪光灯一明一灭,向佐眼光随之一闪,循着光望去:“站住!” 吴桐一时无法反应,向佐已经追了过去,狗仔挂着相机在走廊上擦撞着过往人群跑过,向佐眨眼就跟丢。 吴桐赶上前,累得气喘嘘嘘,还要跑,被向佐抓回来,不让她再乱跑:“小心你的宝宝。” 吴桐反应过来,猛地攥住向佐手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找的狗仔?” 向佐忽然陷入一片颓然,他向旁侧一倚,背脊重重砸在墙上,他躬下身,背脊就顺着墙面滑落。 他比她还要痛苦,抱着头,每一个字都说的挣扎:“对不起。” 向佐联系那间相熟的报社,主编翻脸不认账,向佐气得摔了电话,机壳四分五裂,吴桐坐在一旁,抬头看他,眼眶是红的:“你害死我了……” 不时有人驻足看着这对男女,医院的妇科区,女人恨着,埋怨着,男人无奈着,忏悔着,让人光看着,都觉颓然无力。 向佐徐徐地向她叙述纽约的那一晚,向佐心中,支撑他如此卑劣的,除了切肤的恨,就只有这个女人,只有这句话:“他不爱你,他不相信你,这样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执迷?” 吴桐听他这么说,心里实实在在挨了一击,可她不能教他看出来,哪怕被他说中。 她理了理头起身,抛掉一切晦涩:“如果你肯帮我,就去跟厉仲谋坦白。如果你还是对我这么残忍,我会——恨你一辈子。” 得不到炽烈的爱,得到炙热的恨也好,然而向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口被燃烧殆尽了一般,炽烈或炙热,统统灰飞烟灭。 part5 吴桐回到厉宅,佣人们都措手不及,时间还早,童童还没放学,佣人们对她就算不熟稔,可也都在童童不间断的“我妈咪如何如何”的疲劳攻势下,对吴桐了解了个透。 吴桐不好问厉仲谋什么时候回来,更不敢去想厉仲谋看到她与向佐一同出现在医院会是什么反应。 佣人见她面色不好,猜是她旅程劳顿,把她的行李搬回房间,不忘问:“需不需要我们告诉少爷您回来了?” 吴桐摇摇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再出去。 佣人把她的东西都搬回了厉仲谋的房间,猜佣人们都以为她是厉仲谋的女友,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 吴桐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逛这间房。 这个男人偏爱深色格调,一切家私都要名师手工订做,不顺他的意,就要弃用,只懂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平时都在外边的大书房工作,与房间相连的小书房几乎已被弃用,吴桐也是第一次进这小书房。 小书房装潢低调许多,不比大书房那整面的书柜与惊人的藏书,但给人温馨感,与厉仲谋的性子倒是十分不符。 吴桐在书架前徘徊,目光扫过那些书籍,突然就有人唤她:“吴小姐。” 她一惊,回神时手臂一撞,将横放着的上那个盒子撞掉。 “哗啦”,东西掉一地。 佣人在门外说:“陈姨在花圃准备了茶点,吴小姐要不要过去?” 吴桐却根本没听清佣人说了什么,她全副神思都被地上的东西攫了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是她丢掉的东西。 她做的剪贴本,还有日记。 可是日记掉落后摊开的那一页,却是她全然陌生的。 吴桐的手指着了魔一般,拾起日记本,从摊开的那一页开始翻看。 part6 8月2日,长岛,晴 那是她骑马的照片,把她笨拙的动作照的活灵活现。 照片下只有男人力透纸背的一个字:“笨。” 第五大道,yin 照片中的女人,在街边的花店驻足,俯身,执起花筒的一支玫瑰,花瓣上带着可爱剔透的露水,色泽像是投进她眼里。 “她爱香槟玫瑰。” 8月12日,msg,晴 沸腾的快要掀翻屋:“保重。” 说完便放手。 这是吴桐自己的选择,思琪无法劝服,只能尊重。 “放心,我会回来,风风光光的回来。” 吴桐安慰思琪般说道,其实,更像是安慰她自己。 坐上飞机,等待起飞,空姐提醒各位关闭手机,吴桐坐在靠窗的位子,停机坪上的风光甚好,风和日丽。 她摸出手机时才现不久前进了一条简讯,是一串号码:“我在厉仲谋的办公室,他刚才冲出去了,祝你们幸福。” 没有署名,吴桐知道是谁,也没有回复,径自关机。 等待起飞的时间,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是一直看表。 秒针,分针,一圈一圈地转。 突然间她觉得余光扫到了什么,定定地望向机窗外。 厉仲谋。 他跑进了停机坪,面对数架即将启程的飞机,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迟疑,总是,他站在那里,迷路一般不知所措。 离她,不过几百码的距离。 吴桐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身影上看到了焦急。 机场地勤人员紧随其后,厉仲谋最终选择踏上了最近那架飞机的旋梯。 吴桐看着他消失在她的视界中。 最终她只是握紧拳头,扭回头来,扣上安全带。 直到飞机起飞。 她所在的机舱,他进不来,她不会出去。 这,会不会就是永别? 尾声: 宝宝四个月的时候吴桐肚子已经有些明显,四肢却依旧纤细,过了艰难的孕吐期,她还是不见长胖,和保姆去市买东西,邻居家的小孩子趴在窗口,好奇地打量路过的她。 她在这里过得惬意,最先受不了的是思琪,思琪有段时间来与她聊天,最常说的话就是:“闹够了就回来吧,别再折磨他了。” 折磨—— 吴桐心里一抽。 思琪在视讯那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以为吴桐会舍不得,起码问问那个男人的近况如何,但吴桐没有,只是淡淡地忧伤,但对这个男人,始终只字未提。 近日来,思琪不再说那句话,改而道:“回来吧,别再折磨我了。” 思琪头一次提起,吴桐十分讶异:“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厉仲谋认定我知道你的下落,一个劲打压我,我已经四个月没放过假了。” 她的消失,害苦了思琪,思琪倒也是嘴上抱怨,看出吴桐犹豫了,反倒是思琪改口说:“我想过了,你还是别这么快回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厉仲谋吃了苦头,受难的却是厉氏的那些商场上的对手,一批批被打压得毫无还击之力。 厉氏的总裁却是到处风风光光的扩大版图,转眼又要成就一个商业奇迹。 吴桐倒是常常看新闻,娱乐版缺失了厉仲谋的踪影,黯淡许多,财经版倒是时常见到这个男人意气风的模样。 离了她,他过的也很好。他没有自我折磨,意志消沈,这才是她爱的厉仲谋该有的样子,可吴桐不知该为此开心还是难过。 童童也渐生不满,几次威胁说要把视讯账号给爹地,都被吴桐巧言哄了回去,但是视讯时,孩子的嘴巴是越嘟越高:“妈咪你是大人,不可以这么任性的。” “再过两个月妈咪就回去了。”她安慰着孩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悉尼已经进入暖季,那意味着香港的冬天要来临,保姆开始为吴桐买胎教材料。有些小玩意特别可爱,就如这个对讲机,一头贴在肚皮上,一头凑到耳边,吴桐常常把那本日记翻开。 日记已是最初的三倍厚,“第一部分,是妈咪为你哥哥写下的,第二部分,是你爹地为妈咪写下的,等你出生了,最后一部分,爹地妈咪一起为你写。” 宣告吴桐的任性之旅结束的,是顾思琪的来电: “我扛不住,已经告诉他了。” 吴桐静了三秒,好气又好笑:“他又扣你的假期?” “正好相反。” “哦?” “他突然升我职,加薪水不说,还给我加了一整个季度的假期。” 先尝苦头,再给甜头,吴桐不得不佩服厉仲谋想出这种手段。 心里是开心的,所以刻意板起脸来也不怖人:“所以你就把我出卖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思琪受不了的扶额,顿了顿,突然换上正经八百的模样,“我告诉他,是因为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 “他说——” 我不能再失去她。 求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吴桐笑吟吟地合上电脑,酸涩的甜蜜蜗居于心。她窝回宽大的靠椅中,近来有些嗜睡,这个慵懒的午后,实在适合安眠。 思琪父母的房子靠海,放眼望去,落地窗外满目的海椰。碧色海水,白色沙滩。 厉仲谋,等你接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_^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2010年6月1日,儿童节这天,《无爱》网络版的正文部分完结。 讲到这里,我自己都有点小伤感、小失落了。我在jj这里混了一年多时间,《无爱》即将成为我出的第一本书。看大家的留言,成为了我每日最开心的一件事。感谢各位亲的支持,没有你们,《无爱》也成不了书,万万分感谢。 ps:书版比网络版多出的2万字左右番外呢,会在实体书出来之后全部贴到网上。保证番外一定很甜蜜很甜蜜,很jq很jq~ 而下次的更新是在【本周六】,更新的番外内容:关于向佐,哦不,关于gigi,哦或许也不,应该是关于——林建岳。 关于新文:会在暑假开始写,亲们可以收藏我的专栏,到时候开新文,系统会第一时间通知哦→天空之城·蓝白色 爱你们的蓝。 以上。 番外:孤男寡女01 part1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彻夜不眠的香港。 有人从非洲调回这里。 有人从纽约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夜晚。 有人在遥远的澳洲向全世界宣布结婚。 有人在漫天繁星下的酒吧习惯性买醉。 向佐面前的矮几上,放满了空酒瓶,手里的这瓶也快要空了,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来到他面前的,却不是侍者。 向佐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站在他眼前的这女孩。青春洋溢的面孔未施粉黛,薄薄的干净的皮肤,随意扎起的马尾,t恤露着左边肩头,牛仔短裤下是笔直的纤细的长腿。 这个女孩,千里迢迢从纽约来到这里,向佐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忽然想起他曾经对另一个女人说过的那一句: 就是因为你不好,才要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真是酸话,向佐兀自笑了一下,仰头又灌进一口酒。 梁琦拿走他的酒瓶:“走吧。” 喉管烧灼,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顺从她的意思。 如果他还清醒,又或者,如果他不是因为那婚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望,他绝对会像前六次那样,将对他动手动脚的梁琦安全无虞地送回酒店,然后自行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在梁琦的套房继续喝。 酒是好酒,却总喝不到醉死过去,向佐微眯起眼,看向一旁的梁琦。 麻痹的方式有很多种,遗忘的方式应该也有很多种,他却,迟迟寻不到。 梁琦一点一点吻他的耳垂,细细密密、丝丝麻麻地贴着他的耳根,然后俯过身来吻他的嘴,说:“别再喝了。” 月光斑驳。 深蓝色的夜。 酒店套房。 铜柱大床,有浪漫的帷幔,有极致的刺激感官的视野。 向佐眯着眼睛仰躺在那儿,而他身上的梁琦,正在帮他解衬衫纽扣。她脱去他的上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在他的身上摸索,动作生涩,隐约急切,向佐的xiong膛感受着她的喘息,觉得身体在蠢蠢欲动。 他听见体内的血液向下腹流淌的声音,身体里,潮汐翻涌。 可就在这个一切都失去控制,一切都丧失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张脸。 向佐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她了。 他这么想起她的时候,睁开了眼。 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十分年轻,几乎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那种稚气未脱、性感未成的女子。 向佐看着她,看了许久,一瞬不瞬,突然之间,身体里的潮汐迅速而残忍地冲刷掉满涨的欲情。 向佐推开了她,不准她再动。梁琦不肯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也能如此冷静,不,他哪里是冷静?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坚硬。 “身体不撒谎的不是吗?mark你别骗自己了!” 梁琦的拳头抵住他的肩,要吻他,重新贴紧他。 可向佐一只手就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gigi,对不起……” 梁琦狠狠地咬他:“为什么不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 “……” “因为你不是她。” 她是倔强又高傲的女孩,从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所以连哭,都哭不出来。 梁琦跑了出去,没再回来。 part2 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在梁琦第七次企图对大律师欲行不轨未果,被大律师以合法、合情、合理的理由“请”出门的夜晚。 这也是个十分适合借酒消愁的夜晚。 这女人喝懵了,没有钱付酒账,林建岳被她急ark……”——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着用这样有些欢快的笔调,写这个有点悲伤的故事^_^尝试一下—— 什么爱最殇? 答曰: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番外:孤男寡女02 林建岳觉得自己成了垃圾桶,这个叫梁琦的女人,什么不愉快的事,都往他这里倒。 “你知道吗,我要亲他,他竟然捂住我的嘴…… 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抽屉里翻到她的照片! 也不知道他那照片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他这几天宁愿睡办公室,都不愿回家…… 你知道吗,我应征去他的律师楼实习…… 他说要约我吃饭! 穿什么好?这件?那件? 你知道吗,他竟然对我说,如果他有妹妹,他希望是我……我,再不去那间餐厅吃饭了……”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林建岳想说:够了。可其实说出口的却是:不要紧,没事,他会懂你。 更多的时候,这女人不那么期期艾艾,真是像极了孩子—— 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可恢复一贯没心没肺本质的她,却更加难缠。 林建岳这阵子十分清闲,某人自回港后,专心做24孝老公,将权利下放,如今公司副总当权,他这个总裁特助,乐得做御用闲人——乐不得的,是他自己从垃圾桶,一跃成为某小姐的男佣。 煮饭,买菜,煲汤,他累,某小姐还恬不知耻:“你下次汤别煲的这么好,他都怀疑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了。” 林建岳正切菜,闻言愣几秒——刀一丢,就开始解围裙。 他转眼出了厨房,动作太快,梁琦没拦住,她追出来:“你做什么?” “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气焰一挫,噤了声。林建岳在一室安静中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他已是西装笔挺,她还呆立原地——又是那副受伤小白兔的样子。 林建岳暗自咬牙,他知道的,明明白白知道的,那个在她心灵深处扎了根的男人,占据着她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爱情…… 可还是败下阵来——林建岳没了脾气,走过去轻声细语:“我要去津巴布韦一趟,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帮不了你了。” “你不是才从那里回来吗?” 林建岳不置可否,继续之前的话题题:“你这段时间可以找楼下茶餐厅的厨师帮你,价格很公道。” 茶餐厅?厨师?梁琦不干:“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厨……”林建岳说不下去,换言道,“你也可以找jerry帮你,如果你不嫌弃他厨艺的话。” jerry是他的合租室友,但显然梁琦不这么认为,她总认为jerry是他的恋人—— 有时真想到她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一个强悍又执拗的脑子。 有没有一点温婉,又没有半点…… 他的身影。 ********* 林建岳走了,津巴布韦。临行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虽然这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要适可而止,偶尔也要想想自己。” 之后几日,梁琦满脑子都是他这句话。 于是难得的在晚餐时间单独面对向佐,便有意试探:“我爸爸要我回美国。” 对面的向佐,执着刀叉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是该回去一趟。” 真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走了谁给你煲汤?” “不喝也可以。” 她十分执拗,盘中的意面被她无意识搅得稀碎:“你手头这个遗产ate,intheseore. 摘下那张便利贴,反覆地看,只能苦笑。他的习惯被她打乱得彻底,咖啡加糖,不调闹钟,亦或是,不再只买暗色调的家具物什…… 向佐几乎要抬手开橱柜了。 只是“几乎”…… 她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向佐转念就把便利贴扔进了垃圾篓。 ********* 再度工作到凌晨,他看了眼电脑右下,2:27,这才捏着眉心关电脑。 冲澡的时候电话陡然铃声大作,向佐浑身湿漉,不情不愿关了水,伸臂将玻璃外的挂式听筒扯进来。 “梁琦的亲属吗? 这里是圣玛丽医院……” 向佐猛地一怔。 他一生中,心跳从没那么快过。他赶到医院,并没有见到梁琦。 “梁小姐在里面录口供。” 向佐根本没听清医护说了什么,径自要往诊室冲。 医护赶紧来拦:“她只是烧伤了手背,没有大碍!” 他神智一晃,这才清醒。一抬头,就从玻璃视窗上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头发犹自滴水,衣衫不整,神色焦急。 警员录好口供出来,向佐从门缝中窥见她安好无损地坐在那儿,心下一松。 警员苦笑:“一场误会而已。这位小姐为了煲汤,差点把人家公寓烧了。因为公寓户主不在,所以怀疑她擅闯民居。” 房屋户主也在,是个叫jerry的年轻人,向佐在警员面前耐着性子听完,开好支票,要赔给jerry,他没收。 到了梁琦面前,看到她惨白的脸,烧伤的胳膊,向佐再没有好脾气。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脏迅速纠紧,那种懊恼的、心疼的痛,无可消逆,向佐终于忍不住要发飙,“你就这么有空?除了煲汤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只是想学着做……” 他毫不留情打断:“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拿书的,不是用来切菜拿锅做家庭主妇的!” 梁琦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教训过,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为了你也有错了?!” “错!最错的就是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伤了你自己,有必要么?” 他说的很对,梁琦无言以对。 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悄然的一句话慢慢在她脑中回响。 林建岳,该死的,你不在,我还能向谁倒苦水? 现在心里很苦,很苦…… 恨,梁琦终究想到了这个字眼。 向佐的车子胡乱停在医院外,此刻若不是凌晨,不知会收到多少罚单。 如此担心一个人出事,以至于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他还是第一次,因此无法解释xiong口那一口郁结到底是为了哪般。梁琦沉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我送你回家。” “不,回你家。” 向佐没再多说,一小时后将梁琦送回她家。 梁琦只身一人在外,梁父特地购下这处房产给她,大,而冷情。请的工人都被梁琦解雇了,只留下门卫。 她不需要工人,不是因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她只需要他。 “留下来陪我。”车停了,梁琦不肯下车。 “……” “就今晚。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向佐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听了心里烦躁,思忖多时,“好。” 房子很大,光主屋就有四卧七卫,他住她隔壁,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向佐依旧了无困意。 落地窗外是个带瀑布的无边泳池,他端着咖啡看着,心里什么都没有。 开门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 向佐没有回头。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他拿杯托的手指陡然僵硬。 梁琦自后拥抱他。 向佐上身赤着,背脊毫无阻隔地感受她柔软起伏的xiong部。 她贴的很紧,双手绕过来,柔若无骨,一双柔荑贴在他腰上。 她轻蹭着他,手指撩拨,她的唇点在他肩胛处,一点一点地啄。这么小小年纪,竟已经如此懂得挑起男人的欲望…… ********* 向佐不是不惊讶。 “不要让你自己变得这么廉价……”他的嗓音已有些发抖,死死按耐住,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下子就慌了。 “我不甘心!” 梁琦手臂收紧,声线也在抖,却是带着哭腔的颤抖。 他不喜欢她这样。她该是年轻活力的,甚至没心没肺些都好,总好过她像现在这样—— 向佐掰开了她的手,将床上的薄毯扯过来覆住她的胴体。 她低着头,用胳膊胡乱擦泪。向佐终究没忍心:“你去睡一觉,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她不动。 他走。 无数个房间,只要没有她,就好。 梁琦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此时的窒息感。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拨通了远在非洲的那个号码。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gigi?” “……” “……坏消息。” “我差点把你家烧了。厨房毁了。”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不算太坏。好消息呢?” “……” “……” “他终于,不要我了……” ********* 翌日下午要上庭,向佐算准了时间起床,打给名品店订西装。 向佐知道这骄纵惯了的大小姐挨了自己训,面子上一定挂不住,他想了一晚,终于寻求到解决之道: 试着在一起,可以,但不可以再为他付出这么多。 算是对她,对自己的妥协了吧。向佐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厨房光可鉴人的蒸馏板,倒映的自己,是笑着的。 他准备了早午餐,并不算丰盛。去敲她的门。 没有人应。 房门没锁,他进去,“gigi?” 没人。 心里是讶异的,可也没太当回事,向佐走出卧室。 宽敞亮堂的全景式起居室跃入眼帘,门卫正在给家具罩百巾。 “许叔,这是做什么?” 许叔笑道:“向先生你醒啦,gigi旅行去了,说是要走很久,她嘱咐我把房子空置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两个小时之前吧。” 向佐恍若听到个笑话,十足地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转念一想,她大概真听他的话,回美国去了—— 可这么想,他心里没有半点释怀,半点也没有。 ********* 梁琦在飞机上睡得浑浑噩噩,津巴布韦,太陌生的地方。 她是一张黑金卡走遍世界的人,一时冲动就上了飞机,转机转得晕头转向后,才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 一下飞机就打给林建岳。 “我到了。” “什么?”林建岳完全状况外。 她这几十小时一直浑浑噩噩,竟被他一句话问醒了。想到他错愕地表情,她不再觉得心口堵。 “我在布法罗兰奇机场,来接我。” “什——么???” 梁琦没有料到,等到林建岳已经是17小时后。 他从南非赶回津巴布韦,风尘仆仆地打电话给她:“我到布法罗兰奇机场了,你在哪?” 林建岳在这里,名义上负责厉氏捐助的国际红十字会项目,工作实际上很清闲,唯一焦虑难安的一次,就是这个女人的突然降临。 溜到南非看球赛,原本十分惬意,现在却…… 彼时梁琦早已找了个英语流利的当地人做地陪,四处游览去了。 听他焦急万分的嗓音,咯咯笑:“你傻呀,我怎么可能在机场等你17个小时?” 梁琦以为他定要骂回来,都等着招架了—— 那端半晌没声音。 “……是,我一辈子就傻了这么一回……” 低沉幽叹,自言自语般的一句,怎么可能出自林建岳之口?连厉仲谋都被他气得跳脚的,林建岳…… 梁琦此时正在别具非洲风味的小店用餐,旁桌有人烤蝙蝠,她的目光定格在那里。 吃法,有些残忍…… 电话那头的他,听着这个女人残忍的调侃,“你慢慢玩,不打搅你了。” “等等……” 林建岳没有等她。 电话挂了,人走了。只留下忙音给梁琦。 再没心情看球,可林建岳还是回到南非,陪香港来的同事。 赛后回下榻的酒店,一宅就是半天,至多去楼上酒吧喝两杯。 更多的时候,是在房间喝。 微醺时,林建岳听见门铃响。他问了句:谁。答曰:“roomservice!” 他扭头问同事,同事皆是耸肩或摇头:“没叫客房服务。” 林建岳去开门,门开,他微怔。 捧着一大篮子水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服务生,是梁琦。 她的眼睛,总是富含水分,盈盈地泛着水光。 这女人一脸忏悔,纠着眉头仰着脸,望着他,把果篮往他面前送:“sorry!” 她太适合楚楚可人的表情了,即使林建岳深谙她本性根本不是这样,依旧被她撩拨了心弦。 可不多时,林建岳后悔了——放她进门,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同事都为男性,出现的是难得的美人,梁琦又乐得被众心捧月着享受殷勤,于是——相约看球。 期间,林建岳基本插不上话。 她送来的水果,他半个都没吃到。 喧闹的球场,进球引起看台上此起彼伏的欢呼。林建岳坐在那里,她靠过来。 “闷闷不乐——我学的新成语。你现在,闷闷不乐。”她像小孩子在学造句,林建岳陪不出笑脸。 “……” “是我来疗情伤,你怎么不哄我,反而这么……” 林建岳只来得及偏头看她一眼,同事甲就来安慰:“他最近都这样,yin晴不定的。”同事乙同一时间递上杯饮料。 非洲大陆,天空最澄澈,即使到了夜晚也不例外,深色的夜幕布满星辰。 林建岳一行人去顶楼酒吧消遣,自然,还有梁琦。 他知道她酒量好,并不担心,不料几个大男人轮流就把她灌醉了。 林建岳见形式不对,赶紧冲过去拿开她的酒杯,“别喝了!” “shutup!” 真是高估了她,她现在已经醉得不轻。 为了把她弄下吧台,林建岳费了好大一番劲,最后几乎是扛着她离开。 对同事们说:“我送她回房间。” 她踢了他几脚后,安静下去,可突然就甩脱他,冲上天台去吐。 夜风当空,林建岳跟着她到天台。 梁琦趴在护栏干呕,晚上没吃,呕不出来,越发难受。 吹吹风也好,她需要清醒,不论身体、头脑抑或她这颗心,都需要清醒。 林建岳在这里陪着她。 她开始说醉话。 “你知道吗,他啊…… 你知道吗,他说……” 林建岳尽量让自己的耳朵屏蔽掉她口中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终究没敌过她反反复复的絮叨。 “闭嘴!”林建岳终于忍无可忍。 她不说话了。 她,哭了。 林建岳手足无措,慌了。究竟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痛苦,林建岳觉得自己知道答案。 她到后面哭得闭住了气,就像孩子那样打起嗝来。 林建岳没有纸巾,也不需要给她纸巾——她已拿着他的袖子擦脸。 “gigi,为了他,不值得……” 梁琦似乎没听见:“不准凶我!” “我没……” 林建岳没说完,“啪”的一声,她竟给了他一巴掌。 出手并不重,可他还是呆住了。 “你……” 他依旧没说话,“唔”的一声,她吻住了他。 吻得很重,辗转着,有酒精和专属于她的味道。林建岳霍然睁大眼睛。 她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时,两人间的姿态,已演变成他坐在观光椅上,而她,坐在他身上。 面对着面,xiong口贴着xiong口,腹部紧贴。她的手,她的腿,都缠在他身上。 她停下来,看着他,似乎在犹豫着还要不要再继续。 林建岳这时低头,边摸着口袋边说:“满嘴酒臭……” 她竟听明白了似的,吸一吸鼻子,似又要哭。 林建岳终于摸到了口气清新剂,抬起脸来。 “张嘴……” 她现在很乖,闭上眼照做。 “嘶——”地几声,清新剂喷进嘴里,梁琦咂咂嘴:“什么口味?” 他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嘴。 口腔内彼此的百折千回中,林建岳尝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很香,草莓味。 一切均演变到不可收拾,他和她在酒店套房的床上滚做一团时,林建岳都没记起他们是如何回到房间的。 她要解他的裤子,终于被他阻止。 “有没有醉?” 她不理,自以为野蛮地扯他的衣服,并不知她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破坏欲—— 他拉住她的手:“有、没、有、醉?” “没有……” 她说着,低头去舔他的喉结。 林建岳猛地一怔。 …… 一个极大幅度的翻身,林建岳反过来压制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林建岳要开始享用咯~滋味如何?偶偶吼吼~ 我新开的新浪微博: 为庆祝微博开张,亲们可以在我的微博微博——点播番外 ps:记得加我关注^_^ 凌晨3点蓝还在拼了老命码字,亲们给点鼓励,撒花别手软哦\(^o^)/ 番外:孤男寡女03 林建岳刚用牙齿撕开她的ru贴,就被她双手环xiong,阻碍了视线。 他下巴垫在她xiong口,仰起脸看她,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隐忍。梁琦微醺着低眸回视,嗫嚅:“不准……欺负我……” 喝醉的女郎,还真不适合领到床上来——他是绅士,做不到强要,就没再动她,不料她突然循着空隙,再度反压到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竟还笑嘻嘻的:嫣红的小嘴就凑到他嘴边来了,香软的丁香舔一舔他的嘴唇,牙齿,像灵活的小蛇,窜进林建岳嘴里。 也“嗖”的一声,往他心里钻。 她的味道可真好,鲜嫩多汁的水果一般,林建岳按捺不住,也没想忍住,吮着她的舌尖,他却蓦地离开他的嘴。 林建岳抬起身体,欲再吻,被她捂住嘴。 梁琦一手遮在他嘴上,改而骑在他腰间,拉开些距离,只拿自己的几缕长发轻扫他的xiong膛:“只准我,欺负你……” 死丫头,才多大点,就跟妖精似的勾人…… 梁琦只见眼前这双墨黑的眸子里,光芒一锐,瞬间,就被他猛地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她“啊”的惊呼了半声,林建岳已将她按回去,严严实实堵住她的嘴。 梁琦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突然冒出那么大的力气,一只手就轻易攥紧了她双腕。 林建岳把梁琦手臂拉到她头:一不小心开了个新文,欢迎美人们捧场,点击进入: 文案:时颜,是不是也该轮到我,将你的感情,践踏一遍,又一遍? (文案只为烘托氛围,这篇依旧是——亲妈文,只讲述一男一女,在爱情里收复失地的故事^_^) 栗子番外1 厉仲谋会港后多了项工作:学普通话。 吴桐预产期在夏初,回南京本是迫在眉睫,可她怎么都不肯大着肚子办婚礼,厉仲谋学普通话的时间便有了宽裕。 童童开学,一家人回到香港,厉仲谋之前已公布了结婚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再做不了鸵鸟。 所有人都愉快。狗仔多了头条,厉仲谋多了甜蜜的烦恼,童童多了妹妹,欢天喜地,直说爹地没骗他。吴桐这才知道在厉仲谋住院期间,父子俩通电话,他对儿子允诺一定娶得到她。 童童至今不知父母早已结婚,眼下在他的小心思里,厉仲谋不愧是superman,连她都搞得定。 吴桐不拆穿,她也有喜事——没被爸骂到狗血淋头,值得庆幸。 闲暇的准妈妈生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得为婚礼伤脑筋。婚纱倒是订了不少,设计、款式都是最新,空运来却只能被放到更衣室,等着过季。 新的更衣室,若打开门,便直对卧室,吴桐有时坐在床上看书,总要抬头瞥几眼,想着,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穿上? 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提前制定产后减重计划时,厉仲谋悄无声息地靠近,蒙住她的眼睛。 吴桐一惊,拉开他的手回头,厉仲谋已经贴到了她身后:“是你说的,要等到生完宝宝,瘦完身才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立场坚决:“我起码得漂漂亮亮嫁这一次。” 女人对婚礼的执拗男人不懂,厉仲谋不去扫她的兴。 女人似有这般天性,张翰可小朋友看着这些华服,别提多眼馋。 头纱戴在头上,轻盈地转好几个身,小小个子,差点被头纱绊一跤,这些都不妨碍她的爱不释手:“桐阿姨,留一件给我吧。” 没等吴桐答应,童童忙不迭:“好啊好啊!” 童童是所有人中最忙碌的,不仅带着好朋友来家里参观,更以为外公外婆还不知道喜讯,电话拨回去报喜。 孩子欢欢喜喜的,电话里什么都可以说,吴桐跟父母联络,说话却要处处陪着小心。 吴父的态度近来已不再那么强硬,问她什么时候带丈夫回家一趟,“他去年来我们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哥还招待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听语气,简直是在懊悔——后知后觉地把女儿卖了。吴桐这边许久不说话,听到厉仲谋竟早就拜访了家里,有些震惊。 吴父会错意,以为女儿沉默是因为为难,思忖多时,才不甘不愿放低姿态:“你妈已经在取名字了,跟他说,外孙女的名字,必须,必须由我们这边来定。” 吴桐回过神来,连声说是。 孩子的取名,厉仲谋都依她的意见,他近来晚出早归,日日接儿子放学,不出差,不熬夜工作,公司权利下放。股东对此虽颇有微词,但厉氏股价够稳,副总也镇得住,董事会足够动静,厉仲谋已然一切不用cāo心。 吴桐今天出门去上产前瑜伽课,回来已是傍晚,洗了澡,去书房看看,猜厉仲谋可能在那里学普通话。 启开门缝,竟听见熟悉的南京话。 听见动静往这边望,见吴桐进门,厉仲谋停了声音,示意她过去。 他的目光,沉静如潭水,却又熠熠生辉,这样的厉仲谋,于她,是至始至终的痴迷。 宝宝快八个月,吴桐肚子浑圆,慢腾腾走到他面前。 “你去过我家,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父母会知道你的下落。” 厉仲谋回答得不痛不痒,吴桐狐疑起来:“你不会,又为难他们了吧?” 见她如此紧张,厉仲谋失笑:“有求于人,放低姿态,厉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吴桐明显松一口气。 厉仲谋不禁挑眉觑她,在她眼里,难道他就是十足的恶人,永不可逆? 他挑眉的样子看着凶,她还以为他要生气,瞳光一缩。 不料,他只是柔柔抱住了她。 她没有用吹风机,头发有点湿,周身泛香,厉仲谋埋进她脖颈边轻嗅,声线带着宁谧,有点不想谈,“……你爸爸他……真的很难对付。” 回忆惨痛,厉仲谋就此打住。 一直觉得没什么能难倒厉仲谋,原来他的克星是岳父大人。 吴桐咯咯笑起来,“那你真的有必要好好学学南京话。我爸平时都说普通话,算客气的,一生起气来,可就没那么好摆平了。” 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揶揄,他只是赞同地点头,鼻尖蹭她柔柔的耳珠,“什么时候换的沐浴ru?这么香……” 话题一下子跳到这来,吴桐没顾得上回答,厉仲谋已在她皮肤上细细啄吻开来。 闹得她有点痒,躲了躲,“那我爸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顿一顿,却又改口,“有……那就,父债女偿。别动。” 被他吻得有点意乱情迷,从脖子一路沦陷到下颌,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她赶紧提醒:“别胡来。你忘记上次了?宝宝它……” 厉仲谋微怔…… (未完待续) 栗子是“吃”掉她好呢,还是“别”吃? 二选一啊二选一 童鞋们可以在晋江留言的地方继续点播^_^ 番外:孤男寡女04 童童之前一直吵着要弟弟,大人们都瞒着他小公主的性别。小公主一出生,放进育婴箱中的第一日夜里,童童偷溜进,掀开婴儿裤裆一看,脸立马变了。 大人们几日来都忙着照顾产妇和孩子,无暇顾及其他,还是厉仲谋最先发现儿子的异样,一问之下,童童才面带忧色的说:“我还是想要个弟弟。” “妹妹不好吗?” “女人啊什么的,最麻烦了。” 童童说的郑重,厉仲谋被儿子的言论惊诧到。许是儿子见吴桐怀孕时吃的苦,才有了这种想法。转念想了想,厉仲谋有点不怀好意:“你可以去求你妈咪帮你再生个弟弟。” 童童精明的很:“为什么不是爹地你去说?” 厉仲谋顿时无语。 做完月子后吴桐忙着瘦身,剖腹产的刀口已经愈合大半,夫妻二人却至今零“交流”。 厉仲谋从儿子房间出来,回主楼没见她在练瑜伽,到处找,终于在的恭维话都像是厉仲谋执导过似的,要多动听,有多动听。 下午才是婚礼,上午的满月酒,却已经累垮了吴桐。 有点小抱怨:“怎么请这么多人?” 厉仲谋搂住她:“我恨不得请来全世界的人。” 他说着,俯身去逗婴儿床里的女儿,被女儿抓住小指头啃。 “岳父什么时候能确定宝宝的名字?” “等我爸爸到了,你可以自己直接去问他。” “和你爸爸当面对话?你得先赐予我勇气。” 还不等吴桐反应,他就是捞过她来,一记长吻。 吴桐这个女主人本来还有很多事要顾着,偏偏和顾思琪躲在休息室里,聊起了劲。 顾思琪抱着宝宝,看了又看,得出结论:“比较像她哥哥。你看这小脸大眼睛——” 吴桐这才被点醒,“那大概是像她爸爸了。听说厉仲谋小时候很可爱,照片照得都像女孩子。” 思琪十分好奇,“照片在哪?我要看。” “听说,听说而已。” 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谁能和那个男人这么亲,“听谁说的?” 突然就有人插嘴:“听我说的!” 吴桐思琪俱是一顿,一回头,梁琦就站在不远处,得意地重复道:“听我说的。” 顾思琪对这大小姐横看竖看,依然看不顺眼,没搭话。吴桐笑看这不速之客,显然,梁琦历来神出鬼没,纽约到香港,再到南非,这回又从纽约赶来夏威夷——吴桐已见怪不怪。 顾思琪揉着宝宝的小手,坐到一旁去,品评这两人对话。吴桐待客有道,说话听起来多顺耳,至于这梁小姐—— “才多长时间,你瘦了这么多!”恭维不够诚心,扣分。 “我为了看你的宝宝,特地从纽约赶过来的。”语气太嚣张,扣—— 正腹诽着,顾思琪左肩一沉,扭头就见梁琦年轻到几乎跋扈的脸:“思琪姐,宝宝借我看看。” 顾思琪面上一笑:“好啊!”心中早已出离愤怒:倚小卖小,大大地扣分! 时间不早,厉仲谋派了助理来寻吴桐,吴桐不能再在休息室惬意下去,抱着宝宝出去了。独留顾思琪与梁琦在休息室里,气氛很僵。 这梁小姐看着助理和吴桐的方向,不怎么开心地嗫嚅了一句:“他怎么也在?” 那助理像听到般,倏地回头,竟吓得这梁小姐慌忙从另一边门走了。 顾思琪看着莫名其妙,索性也走了,到洗手间补妆。 补了点唇彩,看看镜中自己,站在哪里不是美艳动人?可眼角似乎真的是长了条鱼尾纹。哀叹一声:现在可是年轻妹妹们的世界了。唇彩放进包里,拉开洗手间的门。 门这一开,不得了,顾思琪没走出几步,就撞见一对男女。 她很快认出其中一个是梁琦,但那男人,可不是她总挂在嘴边的mark。再仔细看,那男人…… 不就是刚才去找吴桐的那个助理? 似乎是姓林,顾思琪记不太清。 两个人在吵架,男人声音压得低,梁琦满脸不乐意,却不是寻常的那种不乐意,整张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顾思琪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就在那一刹那,姓林的猛然拽过梁琦,倾身吻住她。 梁琦刚开始又踢又蹬,到后来,不仅不挣扎,反而“礼尚往来”了…… 真是火爆又香艳,顾思琪有些恶趣味地想,这林特助平时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来他生起气来,竟如此蛮横。 顾思琪在姓林的手伸进梁琦礼服裙里的时候及时打住,没再看,悄悄走了。 每个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顾思琪从来不是例外,心痒痒地想要分享刚看到的秘密,可惜吴桐正带着自己老板见家长,她也不好打搅。 吴桐的父母顾思琪都见过,吴父老当益壮,脾气很拗,吴母是典型的好脾气,言笑晏晏地,自己老板的母亲倒是第一次见,远远看着,只觉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年轻时的冷艳还残留在眉梢鬓角。 梁小姐总挂在嘴边的那位mark也来了,身边还站着位长者。长者是面带病容,与厉仲谋象征性地抱了抱。 这几个人站在一起,顾思琪却满脑子都是梁琦与那助理热吻的画面。 顾思琪没等到吴桐应酬完回来,却看到梁琦从另一区奔过来,直接奔出大门口。不仅顾思琪看到,在场所有人都看到。 梁小姐刚走没多久,那助理竟也出现。林建岳神色焦急,一张脸在外人看来yin沉的可怕。他去向厉仲谋请假,厉仲谋回视他两秒,突然给了他串钥匙:“追到她。” 厉仲谋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说的话也明显意有所指,林建岳足足愣了两秒,才接过钥匙,快步离开。 厉仲谋向来能将真正情绪隐藏很深,大概吴桐是唯一一个看穿了他此刻得意的人,不禁要问:“你在干嘛?” 厉仲谋手环在妻子腰上,瞥了眼不知何时面色变得奇差无比的向佐,这才扭头凑到自己妻子耳边,呵出两个字:“报仇。” ****** 林建岳拿在手里的一串钥匙共3枚,一枚是布加迪的,一枚是快艇的,最后一枚,直升机的。 林建岳这一生之中,第一次感激自己那位足智多谋的老板。上天、下地、入海,梁琦,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梁琦在港口被他截住,海风正盛,吹拂着她的长发与裙摆,分外迷人。 她再也逃不掉,愤怒地踢他一脚:“林建岳你到底想怎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gigi,你到底想怎样?” 梁琦哑口无言,终于想到驳斥的话时,她整个人都被他搂怀里了。 她声音一颤,要推开他:“我不喜欢你!” “可你睡了我了。” “你一个大男人onenightstand还要女人负责?”有恨踹他一脚。 书版结局(上) 思琪父母的房子在伍伦贡,临近悉尼,面朝大海,风景旖旎,吴桐此刻放眼望去,落地窗外满目的海椰。碧色海水,白色沙滩。 厉仲谋,等你接我回家…… **** 在吴桐第七次拒绝让厉仲谋进门之后,他成了她的新邻居。 露天花台,她早起浇水,他在隔壁对她说“hi”。 厉仲谋今早穿得十分随意,t恤加仔裤,露着精瘦的长手臂,淡淡笑容挂在嘴边。光站在那里,已是玉树临风。 他对着她微笑,她抬眼看了下,转身就进了屋子。 刚关上门,吴桐迫不及待反身看对面,借着磨砂玻璃的掩护,她的目光肆无忌惮。 只见厉仲谋呆了片刻,嘴唇微抿,显然有些失望。不多时,见他也进屋去,吴桐咬着手指头笑起来。 她去厨房吃早餐,刚冲好麦片,就见保姆从大门边回来。 “隔壁的那位先生又送果篮来了。”满脸无奈。 吴桐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但笑不语。 色泽诱人的水果很快洗好,摆上流理台,吴桐拧下一粒红果塞进嘴里,红果的甜此时在味蕾上蔓延。 今天外头日照有些烈,她在家里宅了一整天,除了与远在大洋彼岸的童童视讯外,什么事都没做。 童童悄悄在电脑上多开一个视讯窗,吴桐浑然不觉。 托儿子的福,就在这女人隔壁住着的厉仲谋,此刻支着下颚,看着电脑屏幕上,她的笑颜。 吴桐直到夜幕笼罩才出门,怀了宝宝没多久她就剪了个清爽的短发,她和保姆出门散步,顺道去超级市场逛逛,夜风一吹,丝丝绒绒的短发划过脸颊。 吴桐拢一拢头发,将鬓边拨到耳后,顺便看看斜后方那辆车。 这是常有的事,她一出门,厉仲谋便开着车,不远不进地跟着,不打搅,却彰显存在。 厉仲谋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定格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的肚子隆起得很明显,可从背影看,依旧曼妙。他眼见她拨头发,觉得她的发丝都快要扫到他的心上来,酥酥的,麻麻的。 偏偏,不能靠近。 周末,采购的人多,大型超市挺热闹,货架上列满物品,她们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挑得眼花缭乱。 婴儿用品区又进了新货,几款风兜帽十分可爱,吴桐没法取舍,正在犯难,眼前人影一晃,几个兜帽全都被丢进她的购物车。 不是厉仲谋是谁? 接着,他闷声不吭地将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统统丢进购物车,动作快,吴桐拦都拦不住。 厉仲谋立在她面前,抬腕看看表:“九点,你到时间回去睡觉。” 他口吻硬派,吴桐懒得理,扭头要走,他在后头跟着,吴桐顿住脚,回身:“干嘛跟着我?” 谢天谢地,她终于肯跟他说话。 厉仲谋嘴角一扬,眉梢一抑,开心两字写在脸上。他指指他的购物车:“公共地方,你逛得,我逛不得?” 吴桐看他购物车果真装得满满当当,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翻他买的东西。 就是这些?一岁以上的宝宝才用得上的尿不湿,六大包;专门给小孩子长ru牙时喝的奶粉,五大罐;婴儿装,不同款式不同尺寸,甚至不同性别…… 色彩缤纷,琳琅满目,却没有一样是近期能用的。 她推着车往反方向走,被他按住肩:“回家去。” “少管我。” 厉仲谋不信她真的软硬不吃,强势的语气敛了敛,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搂了搂吴桐,贴在她的鬓边轻声说:“听话,啊。” 粤语听得一知半解的保姆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拦在厉仲谋面前:“先生,你再这样小心我们告你骚扰了!” 被打搅了兴致的厉仲谋脸一冷。他这副样子摆起来有多怖人,吴桐是知道的,不能怪保姆被吓得噤了声。 “知道我是谁吗?” 厉仲谋改说普通话,听着别扭,气势上便大打折扣,保姆也不再怕,她当然知道这人,他搬到隔壁,对吴桐殷勤,坏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是她丈夫。” 厉仲谋的声音很沉,保姆一愣。 “不信?” 他动作怎么就能这么快?吴桐还没反应,他已经十分响亮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触碰时间绝不超过一秒,吴桐却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 “你!” 她好半天才咬牙说了一个字,可这哪是恼怒?明明是娇嗔。 他看着保姆,眼里藏着得意:“你看到了?” 厉仲谋说完,继续向前,靠近。吴桐往后一躲,没躲开,动作也没他快,被他趁机捉住手指,握在掌心,不准她挣脱。 “你再不乖乖听话回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比如——”他扫一眼来往的路人,“——当着各位的面,来个我想念已久的法式热吻?” 他抿唇笑的样子,坏得可以。吴桐怕他真的说到做到,不和这无赖纠缠,溜得比谁都快,留下厉仲谋一人,兀自看她背影,音量恰到好处地提醒:“厉太,慢点走,小心宝宝。” 当晚,夜深人静,无星无月,厉仲谋第一回做梁上君子。吴桐房间在二楼,他用两分钟,手脚并用爬上二楼。 厉仲谋一边腹诽这房子防盗措施不行,一边跳进窗户来到走廊。过了转角就是她的房间,房里亮着灯。 敲门声响起时吴桐正在做睡前胎教,耳机播放的钢琴曲ark来的。他去看向毅,我趁机溜过来。” “……” 他懒得搭话,梁琦自讨没趣,有些不甘心:“如果mark或者向毅知道了你是那个肝源捐献者,你猜会怎样?” “gigi!”厉仲谋终于有了反应,声音略低,带点敬告意味。 梁琦忽地一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捐献者如果是mark……才不要!” 这个坏姑娘,笑容也挺坏,厉仲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习惯性地吝啬语言。 “对了,你的那位吴小姐呢?配对检查她不陪你,你进手术室,她怎么还不出现?” “……” 他又这样缄口不语,梁琦暗暗鄙夷一通,“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叫人去查。曼哈顿的私家侦探你见识过了?连向毅的那些陈年旧事他们都查得出……” “别多事。” 这女孩难对付,爱管闲事,并且有恃无恐。 他的威吓对她不起作用,梁琦笑眯眯地做捧心状:“哦,我好怕哦!” “……” 在这种时候,梁琦总禁不住要同情那吴小姐,这个男人,性子太冷,和他在一起,连吵架的乐趣都没有。 她不得不摆正脸色:“都说你iq高,我倒不觉得。最笨的就是你。厉芷宁对mark都比对你好,等向毅出院,他们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年,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厉仲谋竟被问住。 那一刻,心脏被某种名为痛的情绪拉扯。 他停了很久才说:“我早就习惯。” 梁琦以为能够点醒这个过于傲然男人,显然,她的出现只起了反效果。反倒是他这么一说,连她都要替他伤感。 伍伦贡华人众多,春节气氛很浓,保姆放假,顾思琪和吴桐轮流做饭。思琪的父母、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度假,思琪这天接完机回来,吴桐去应门,见只有她一人,不禁望向外头:“人呢?” “他们不住这里。” 见吴桐一脸诧异,顾思琪折回来替她关上门,拉她进玄关:“他没告诉你?” 她这样话说半截,实在吊人胃口。 “告诉我什么?” “这房子他早就买下,房产都挂到你名下了。” 这倒确实符合厉仲谋的行事风格,吴桐不由担心:“他又为难你了?” 顾思琪嘴角狡黠地一勾:“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卖价高出市价几倍,我爹地妈咪也乐意去住新房子。” 上午大扫除,厉仲谋那边的房子钥匙,他留在她这里,既然请了钟点工,顺便把他的房子也打扫一遍。举手之劳而已,没别的意思,吴桐是对自己这么说的。 进了他家门,才发现是多此一举。房子干净整洁,家私维护得当,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白来一趟的吴桐坐在沙发上,真皮座椅是白色,光泽盈盈,捻不起一点灰尘,她有点失望。 顾思琪从楼上下来,“楼上也很干净。” “……” “不过我发现这个。” 顾思琪递给她一只盒子。吴桐看着怔住——那是他们的婚戒盒。 绒面的盒子打造得十分精巧,里边的钻戒更是如此,真真正正世上独此一件。可是她的那枚遗落在了酒吧,他的,被他丢出窗外。 顾思琪把婚戒盒往她面前送,“不打开看看?” 勾起的都是糟糕回忆,吴桐没有打开的欲望。 她迟迟不动,顾思琪只能代劳,盒盖打开的一刹那,吴桐下意识别开眼去,不想看,可余光还是瞥见。 两枚钻戒,竟都在! 设计出自名家之手,绝不重复。吴桐拿起来仔仔细细看,男款已有些磨损,戒圈内侧刻有花体英文,是她找人刻下的,彼此的名。 “盒子就放在床上。” “……” “可能是他留给……” “……” “吴桐?吴桐……” “对不起,害你白来一趟,我们走吧。”吴桐回过神来,边说边收好戒指起身。 顾思琪不方便说什么,跟着她走出去。 下午血拼,顾思琪的姐姐和她们一道带孩子们去。 童童最近总跑海边,她们出门前,他才从海边赶回来。 童童一身轻便装,头戴cap帽,背着背包,骑着山地车,一个帅气的甩尾,山地车稳稳停在几位女士面前。 顾思琪的外甥女和童童一般年纪,看了一眼,羞涩地笑起来。 吴桐在儿子还想要花时间摆酷前,把他拎上休旅车。 车子平稳行驶,两个孩子坐在车后座,聊得很欢。小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童童腕上那支新款的智能手表。 小女孩兴奋的声音:“这是什么?” “这是我做的倒计时。喏,你看,还有四天我爹地就要回来了。” 吴桐坐在副驾位,听得一字不落。她笑而不自知,直到顾思琪满含深意地瞥过来一眼,她才晃回神来。 “你啊,就是个性太别扭。” “哪有?”吴桐还嘴硬。 顾思琪十分识趣:“我呢,就再陪你这四天。到时候,你的口是心非留给你男人享受吧。” 在这个欢乐时刻,谁也没料到厉仲谋会对儿子食言。 四天,五天……直到除夕夜,他都没有回来。烟火勾勒整个夜空,处处璀璨,吴桐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童童打过去的电话都转到了厉仲谋助理那里,新年都没有好心情。 她心情糟糕,新年第一天,打给亲朋好友的问候电话,都听不出多少喜庆。打电话回家里,更险些被母亲听出不对劲。 童童连和外婆说话都无精打采,吴桐被问到“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费尽心思才搪塞过去。 童童跑回楼上,吴桐挂了电话,坐在客厅,想着中午还得带童童去思琪的新居,不知道童童愿不愿意出门——孩子想在家等爹地。 这时候,电话响了。 莫不又是送新年祝福的来电。 吴桐有点疲于应付,响了好几声才接:“你好。” 对方却在说英文:“excuseme,areyourelativesofericli?thisis……”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吴桐回忆起那一瞬间,唯一记得的,是脑子被一点一点抽空,直至空白一片的那种恐慌。 明明脑中什么都不剩,可她依旧听明白对方的话,就是这般的矛盾撕扯着她,不留余地。厉仲谋,病危…… 她,没有听错。 作者有话要说:书版结局的下部将在下周五(1月21日)晚8:00准时贴出^_^感谢妞们陪着《无爱承欢》、陪着栗子和吴桐、陪着某颜色一路走到这里,深吻~某颜色1月底将开新文《客官,不可以》希望妞们到时能捧场。关注或,可第一时间得知新坑信息哦 书版结局(下) 吴桐从惶恐中醒过神来,发现听筒早已从手心滑落,电话线挂着听筒,在半空中晃着,一如她的心脏,摇摇欲坠。 她重拾听筒,手指,嘴唇,都在发抖。 对方没有挂断,吴桐记下医院地址,猛地站起来,腹部一抽,吓得她再不敢动,深呼吸几轮,抚着肚子,没再有什么异样,她才尽量快地上楼。 走到台阶中段吴桐突然停下,该怎么跟孩子说?她想得头疼,没有头绪。 厉仲谋,你要有什么事,我恨你一辈子!她颤着嘴唇喃喃,赌气的话逼得她眼睛一湿,鼻子一酸。 差点哭出来,吴桐对自己说:冷静。 到儿子房间,敲门进去。 童童正在打电话,依旧是厉仲谋的助理代接,吴桐截过听筒,牵起儿子的手:“妈咪得出一趟远门,现在送你去思琪阿姨那里。” 童童语气闷闷,丢出一句:“我不去。” 吴桐声音一凛,少有地对着儿子低喝:“听话!” 她让儿子先下楼等,自己这边接起电话,问助理厉仲谋的情况。 助理支支吾吾,根本不答,吴桐鼻间一酸,声音哑了:“我……马上过去。” 不知为何,助理竟像是松了口气,连声说帮她订最近的机票飞纽约。 她挂了电话,把护照、钱夹、钥匙统统扫进包里,都走到门边了,吴桐又想到什么,折回去—— 拿婚戒盒。 去车库取了车,童童扁着嘴不肯上车,小声抗议:“爹地说不能让你开车。” 吴桐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根本没去听。把儿子弄上车,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引擎的声音,都盖不过她的心跳,“你先去思琪阿姨那里,到时候再让她带你回来拿换洗衣物。” 她把车停在顾家独栋别墅的院子外,不停按喇叭,直到引得顾思琪从落地窗望过来。 顾思琪见不得她这么莽撞,绕到前门,奔下台阶:“你怎么能开快车?” 吴桐嘱咐儿子先上楼,童童见她眼眶泛红,乖乖低头下车。 孩子还是有点不甘不愿,扭过小脑袋问:“妈咪你要去哪?” “这几天乖乖听思琪阿姨的话,到时候妈咪和,和你爹地一起回来。” 童童眼睛一亮,“我也去!” 吴桐当即拒绝,探出车窗,把家里钥匙给顾思琪:“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照顾下童童。我现在要去机场。” 顾思琪的手立即伸进车里,按住方向盘,几乎尖叫:“你搞什么鬼?一个孕妇……”她没说下去。 只因,她看见了吴桐眼眶中的泪。 那么隐忍,那么挣扎,那么死死遏制住的泪。 顾思琪一惊,随即顿了顿,拉车门,“下车,我送你去。” 随即扭头对已经站在台阶上的顾思瑶喊:“姐,带童童先进去!” 顾思琪车子开得很快很稳:“出什么事了?” “……” 思琪看得出她不愿谈,没多问,她却突然开口,“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她答非所问,声音发抖,状况糟糕,顾思琪一下子就猜到,偏又有些不敢置信:“厉,厉仲谋?” “纽约的医院来电话说他,说他做了捐肝手术,并发症很严重……我竟然,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吴桐不能再说下去,不能再往坏处想。她抽纸巾胡乱擦一下眼泪,吸一吸鼻子,好歹冷静下来。 她不再手忙脚乱,顾思琪放心些。 “我陪你一起去。”在吴桐拒绝之前,顾思琪已经掉头,“我先回去拿护照。” 机场航站楼,过客匆匆,人来人往,顾思琪办完手续回来,见吴桐正仰头看着巨幅电子航班表。 望着她的侧影,顾思琪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坚韧如蒲草,不是谁都做得到,也不是谁,都配得上厉仲谋。 候机时间长得仿佛无休无止,地勤对孕妇格外注意,好不容易上机,飞机起飞,依旧嫌时间太慢。 顾思琪把空姐拿来的毯子递给她,只见她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你得睡一下。” 吴桐又是摇头。 “为了宝宝,你也得睡。” 这句话管用,吴桐闭上了眼睛。顾思琪替她铺好毯子。 飞机跨越晨昏线,吴桐的心同飞机一道,驶进黑暗。 她从梦魇中惊醒,梦里只有一个画面,怖人的抢救仪器的环绕下,厉仲谋躺在那里,盖着素白的床单。 吓得一身冷汗。 在黑暗中她再也没有睡意,周围安静,她突然就想到过去的每一天清晨,她在厉仲谋怀里醒来的日子。 想要哭,却不能。起码为了腹中的宝宝。 班机降落肯尼迪机场,窗外下雨。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她前一次抵达肯尼迪机场也是个雨天,这次却没有他为她撑伞。 接机的人斜倚着大厅圆柱,是个年轻女人,吴桐一下子没认出来。梁琦。 梁琦原本笑眯眯的,可上下打量吴桐后,不可思议取代了的笑容,“你,怀孕了?” 梁琦开一辆底盘很高的suv,吴桐上车梁琦差点要过来搀,低声抱怨一句:“早知道你有bb我就不……” 顾思琪不明白这年轻妹妹怎么还笑得出来,自此没有好印象。 吴桐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听不见其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他千万不能有事。 抵达医院,直奔病房,吴桐进去,顾思琪紧随其后,立刻就被梁琦拦下。在顾思琪疑惑的目光下,梁琦合上门,“阿姨,别多管闲事。” “谁是你阿姨?!” 梁琦无谓地耸耸肩,嘴角又扬起顾思琪看不惯的笑。 整个楼层不住别的病人,显得空旷而冷情,一道门之隔的病房更是如此,静得吓人。吴桐停在那里,不敢再近前。 没有想象中的抢救仪器,但他确确实实躺在素白的床单上,身上的薄被也是白色。 她从没见过厉仲谋这么惨白的脸色。 忍不住一声抽噎,蓦地哽住喉咙。她手足无措地回头,没有顾思琪,没有梁琦,更没有医护人员。 除了她慌乱无错的呼吸声,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却在这时,她听见病床上的厉仲谋忽地沉吟了一声。 片刻安静后,他竟,开口说话! 音质非常沙哑,音量也压得几乎听不见,可还是成功表达了他的不满:“我说过了,没有允许,不准进来。” 厉仲谋正思忖着,难道要避开梁琦就真得换一家医院,这时,他耳畔响起哽咽声。仿佛闭住了气,想哭,却发不出来的声音。 厉仲谋皱着眉睁眼,循着声音望去。 只看了一眼,便倏然坐起。 动作牵扯到刀口,一阵疼,厉仲谋顾不上,掀开被子下床。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可他依旧不遗余力,只为来到她面前,拥她个满怀。 却被推开。 哭泣声不再受到压抑,她仿佛不管不顾了,一路来压抑的一切终于得以纾解,这个女人泣不成声。 他看着,更疼。心疼,却束手无策。 是她太焦虑,什么都没顾上,本来看到他不在ian,现在这副样子,暂时还不能见他。” 真是!吴桐无奈,拐弯抹角又说了许多,她尽量不看他,才终于敢说出梁琦拜托她说的话:“我听说,向伯父是因为癌细胞转移到肝脏,才需要做移植。术后情况似乎,不太理想。” 厉仲谋闻言,不见半点反应。 他只是静默,吴桐等了又等,索性心一横:“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 厉仲谋一怔,头偏了偏,下巴便是一痛。 他疼得眉一皱,吴桐抬眼见伤口开始冒血珠,“啊”地低叫一声,丢了剃须刀,捧起他的脸:“刮得深不深?” 厉仲谋摇头,笑得很勉强:“他不需要我的关心。” 吴桐暗暗唏嘘,不舍得再追问。 她专心致志为他刮胡子,显然他不太乐意,不老实地吻了她一嘴刮胡泡,两人都得洗脸,一来二去就耗去十几分钟。 剃须刀在他下巴上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吴桐替他贴ok绷,厉仲谋要她顺便学学换纱布。 “你自己来吧。”她怕又弄疼他。 他不置可否,两手一放,大大方方把自己交给她。 身高差距大,厉仲谋敞开衣襟,身往后仰,背靠洗手池。吴桐并不用费力弯腰,一低头就足以看到他xiong腹部的刀口。 拆线已有些日子,外科医生换药时,吴桐在旁看,只觉医生手法残忍,即使厉仲谋一声不吭,也猜得到有多疼。 现在刀口愈合,全新的组织生长,是粉色。 “……疼不疼?”她指尖碰一碰。 “你再往下摸,出什么事我不负责。”他面色无虞,语气正经。 吴桐被逗惯了,反倒有点不服气,这下胆子大起来,手指在他xiong腹间持续作恶。 听见他喉头深处压抑的一声低喘,有些得意,于是变本加厉。 可惜没逞恶多久,就被他控住。 被他扣在怀里吻,气喘吁吁都不分开。和她比,他的手指更加肆无忌惮,早就钻进她衣服里,撩拨敏感的神经。 从后背绕到前xiong,满握。她鼻子里哼一声,听得厉仲谋更不愿停。 到头来,却不得不在她隆起的腹部打住。厉仲谋指尖一顿,不甘不愿,“如果不是宝宝,你今天——危险。” 音尾被他刻意拉成细而融的糖丝,甜腻缠绕她的听力。 挑逗成了一场战役,他又总占上风,吴桐把纱布往他手里一塞,在他来得及捉住她之前,溜出洗手间。 厉仲谋出院后多了项工作:学普通话。 吴桐预产期在夏初,回南京本是迫在眉睫,可她怎么都不肯大着肚子办婚礼,厉仲谋学普通话的时间便有了宽裕。 童童开学,一家人回到香港,厉仲谋之前已公布了结婚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再做不了鸵鸟。 所有人都愉快。狗仔多了头条,厉仲谋多了甜蜜的烦恼,童童多了妹妹,欢天喜地,直说爹地没骗他。吴桐这才知道在厉仲谋住院期间,父子俩通电话,他对儿子允诺一定娶得到她。 童童至今不知父母早已结婚,眼下在他的小心思里,厉仲谋不愧是superman,连她都搞得定。 吴桐不拆穿,她也有喜事——没被爸骂到狗血淋头,值得庆幸。 闲暇的准妈妈生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得为婚礼伤脑筋。婚纱倒是订了不少,设计、款式都是最新,空运来却只能被放到更衣室,等着过季。 新的更衣室,若打开门,便直对卧室,吴桐有时坐在床上看书,总要抬头瞥几眼,想着,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穿上? 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提前制定产后减重计划时,厉仲谋悄无声息地靠近,蒙住她的眼睛。 吴桐一惊,拉开他的手回头,厉仲谋已经贴到了她身后:“是你说的,要等到生完宝宝,瘦完身才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立场坚决:“我起码得漂漂亮亮嫁这一次。” 女人对婚礼的执拗男人不懂,厉仲谋不去扫她的兴。 女人似有这般天性,张翰可小朋友看着这些华服,别提多眼馋。 头纱戴在头上,轻盈地转好几个身,小小个子,差点被头纱绊一跤,这些都不妨碍她的爱不释手:“桐阿姨,留一件给我吧。” 没等吴桐答应,童童忙不迭:“好啊好啊!” 童童是所有人中最忙碌的,不仅带着好朋友来家里参观,更以为外公外婆还不知道喜讯,电话拨回去报喜。 孩子欢欢喜喜的,电话里什么都可以说,吴桐跟父母联络,说话却要处处陪着小心。 吴父的态度近来已不再那么强硬,问她什么时候带丈夫回家一趟,“他去年来我们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哥还招待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听语气,简直是在懊悔——后知后觉地把女儿卖了。吴桐这边许久不说话,听到厉仲谋竟早就拜访了家里,有些震惊。 吴父会错意,以为女儿沉默是因为为难,思忖多时,才不甘不愿放低姿态:“你妈已经在取名字了,跟他说,外孙女的名字,必须,必须由我们这边来定。” 吴桐回过神来,连声说是。 孩子的取名,厉仲谋都依她的意见,他近来晚出早归,日日接儿子放学,不出差,不熬夜工作,公司权利下放。股东对此虽颇有微词,但厉氏股价够稳,副总也镇得住,董事会足够动静,厉仲谋已然一切不用cāo心。 吴桐今天出门去上产前瑜伽课,回来已是傍晚,洗了澡,去书房看看,猜厉仲谋可能在那里学普通话。 启开门缝,竟听见熟悉的南京话。 听见动静往这边望,见吴桐进门,厉仲谋停了声音,示意她过去。 他的目光,沉静如潭水,却又熠熠生辉,这样的厉仲谋,于她,是至始至终的痴迷。 宝宝快八个月,吴桐肚子浑圆,慢腾腾走到他面前。 “你去过我家,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父母会知道你的下落。” 厉仲谋回答得不痛不痒,吴桐狐疑起来:“你不会,又为难他们了吧?” 见她如此紧张,厉仲谋失笑:“有求于人,放低姿态,厉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吴桐明显松一口气。 厉仲谋不禁挑眉觑她,在她眼里,难道他就是十足的恶人,永不可逆? 他挑眉的样子看着凶,她还以为他要生气,瞳光一缩。 不料,他只是柔柔抱住了她。 她没有用吹风机,头发有点湿,周身泛香,厉仲谋埋进她脖颈边轻嗅,声线带着宁谧,有点不想谈,“……你爸爸他……真的很难对付。” 回忆惨痛,厉仲谋就此打住。 一直觉得没什么能难倒厉仲谋,原来他的克星是岳父大人。 吴桐咯咯笑起来,“那你真的有必要好好学学南京话。我爸平时都说普通话,算客气的,一生起气来,可就没那么好摆平了。” 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揶揄,他只是赞同地点头,鼻尖蹭她柔柔的耳珠,“什么时候换的沐浴ru?这么香……” 话题一下子跳到这来,吴桐没顾得上回答,厉仲谋已在她皮肤上细细啄吻开来。 闹得她有点痒,躲了躲,“那我爸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顿一顿,却又改口,“有……那就,父债女偿。别动。” 被他吻得有点意乱情迷,从脖子一路沦陷到下颌,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她赶紧提醒:“别胡来。你忘记上次了?宝宝它……” 厉仲谋微怔。 这一刻,咬她的心都有了,却只能默默对着自己咬牙切齿,十分不情愿地松开手臂。 互相招惹是常事,招惹到了床上,却只有那一次,厉仲谋自认很小心,姿势力度都极克制,她猫儿般哼,柔柔地蹭,他沉沉地揉,原本一派安好,彼此小心翼翼享受这美妙,她却突然腹痛,跪在那里都有点发抖。胎动有点不寻常,吓得这对准父母不敢再胡来。 一安静下来,又什么状况都没有。无奈这女人,一根手指头都不让他碰了。 第二天请医生来,什么都检查不出,宝宝没有异样,厉仲谋放心之余,又有点不甘不愿…… 厉仲谋从那次的糟糕情绪中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揽住她肩,不让她溜,“再试一次?” “宝宝不让你欺负我。”她理直气壮地拒绝。 如果,这女人看见过她自己被情潮席卷时,那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哪还能这么振振有词? 那画面在他脑中自动回甘一番,“宝宝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我那是在疼你。” “……” 吴桐无语问苍天。 他也就逗逗她,不会真的勉强,最后演变到两人各坐书桌两端,吴桐教他南京话。 “这个字要卷舌,像这样……” 她亲身示范,红色的舌尖玫瑰的唇,近在眼前,因为无意,愈加诱人。勾得厉仲谋心浮气躁起来,为保持冷静,他起身结束这段教学:“我去童童房间看看。” “我去看过了。他在做作业。” “……再去,看一次。” 父母双双出现在儿子房间的后果是,童童玩游戏被逮个正着。 孩子抓着头发做懊悔状,依然没能逃过——吴桐缴了他的游戏手柄,“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 “东西全部没收,去做作业。” 童童毫不在意,陪着笑脸:“妈咪你别生气啦,你气坏身体,我弟弟怎么办?”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油!厉仲谋见妻子被噎得无话可说,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缓和气氛,助儿子过关,“你怎么知道一定要是弟弟,妹妹不好?” 产检早已查出是女孩,童童太笃信是弟弟,大人们都没把消息告诉他。 男人身上有一种收放自如的俊雅,孩子很吃这一套,小心凑到厉仲谋耳边,不让吴桐听见:“家里已经有一个女人,够麻烦了。” 结果自然是要让童童失望了。 孩子的降临比预产期晚,厉仲谋早已经陪她在医院待产,状况没有让人手忙脚乱。 这一胎她不想剖腹,可打了催产素,足足疼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入夜了,吴桐好不容易挨过镇痛,见她额上疼出豆大汗珠,厉仲谋整颗心都跟着紧缩,再也等不下去,“叫医生准备手术!” “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受不住痛。” 厉仲谋俯身吻她的眉心,久久不离去,“bravegirl……” 眉心微颤,吴桐不清楚是他嘴唇在抖,还是她身体在抖。 “还女孩呢?我都快二十八了。” 他的唇没有离去,吻很轻,如羽毛,逡巡在她下巴,嘴唇,鼻尖和额头。这一刻,恨自己能给她的,太少。 吴桐笑着,作势要捂他的嘴,却没有力气:“……我不要你进产房陪产。” 他未置可否,勉强还有笑容在嘴边:“怕我晕血?” “不想让你看见我像青蛙躺在解剖台上一样。” “……” 又一波镇痛袭来,吴桐目光发虚,没有看见他瞬间失了表情的脸孔,她强自说下去,“生童童的时候,思琪陪我进手术室,后来她跟我说,看着我像青蛙那样任人宰割,她都哭了。那个样子,一定很丑,你别跟进去看。” 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刹那厉仲谋说不出半个字。 她把那段有些晦涩的过往轻描淡写,一笑带过。 厉仲谋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见他不动,护士好意提醒:“厉先生您是可以进去陪产的。” “不,不用。” 他站在墙边,看着产房门关上。在手术室门外望而却步的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坚强,甚过他。 童童也来医院,翘首企盼弟弟的到来,厉仲谋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指关节,斜倚墙壁不发一言,童童从没见他这么严肃,安安静静坐在休息椅上。 厉仲谋等得都没了时间概念,除了焦急,再没有其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产房门开启。 他快步迎上去,从没觉得这么一点距离会令人如此难捱。医护人员报喜:“母女平安。” 厉仲谋神情一松,如释重负地笑了。 99 吴桐醒了。睁开眼,是柔和的灯光,她一时想不起是白天或夜晚。 因为是局部麻醉,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她还清醒,女儿的襁褓就在她身旁,自己的丈夫快步走到面前,握紧她的手。 自此,他的手就没再放开,直到她睡去。 此刻醒来,在这特别订下的病房,保育箱内空空如也,她的宝宝依旧在她身侧。 厉仲谋和童童都在沙发上,他抱着双臂坐得正,头微垂,儿子枕着他,睡得东倒西歪。 她伸手拨开襁褓,看到女儿的脸,很小,闭着眼睛,有极短的茸茸的胎发,吴桐碰一下她的小脸蛋,她嘴巴一张,突然发出半声哭泣。 女儿没有醒,却惊醒了厉仲谋。没了他的支撑,儿子立刻睡得四仰八叉。 他走到床边,一手按召唤铃,一手扶了扶她额头:“醒了?怎么样?” “口渴。” “医生说术后十二小时内你都不能喝水。”他只能拿棉签沾水,润一润她的嘴唇。 厉仲谋摸女儿的脸,又软又嫩,扭头看着吴桐说:“她刚才睁过一次眼睛,眼珠很黑,又亮。” “……” “不要哭。” “我没有。” 他伸手过去擦她的眼泪,轻柔如羽毛触碰,抹掉她一切悲伤。 “……老公,抱抱我。” 厉仲谋依言,轻笑着抱紧她。 吴桐在他的臂弯中,无声哭泣。因为有他,可以脆弱,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 这个男人从不知,他的拥抱总会给予她力量。多年前他救下她后无声的安慰,第一次肌肤之亲,他拥她入眠时的体温,甚至她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刻,都是用他的怀抱,给予她呵护。 这一生,这样迷恋一个男人,生子,结婚,离开,都是为他。 这一刻,他拥她满怀,吴桐想,从此,便是幸福了吧。 (欢乐的现言新坑《客官,不可以》,欢迎捧场哦~)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欢乐的现言新坑,欢迎捧场:——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