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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兜兜转转的惊喜
“芷心，嫁给我。”
顾芷心回头，尹述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身后，眼里的光芒深不见底，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期盼。
那一瞬间，顾芷心的心里闪过无数的镜头，从她和尹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掠过，那么多的感动、那么多的心动，最后终于都聚集到眼前这个表情认真得有些倔强的男人身上。
顾芷心抬手仔细端详手里的那枚钻戒，中间那粒钻石在光线下现出些微幽蓝的颜色，无端地，顾芷心觉得有些刺眼。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依旧盯着她等着答案的尹述，终究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几个字。
“对不起。”
顾芷心把戒指放到尹述的手中，然后眼看着尹述眼里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她反悔。
尹述自嘲地笑笑，“幸亏我没有单膝下跪，不然岂不是死得更惨？”
顾芷心看着他，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尹述叹了口气，伸手把顾芷心拉进了怀里，轻轻地拥住，“原谅我这么急切，我实在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顾芷心窝在尹述的怀里，一声不吭，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她在心里无声地说：“对不起，尹述，对于我来说，两个人相爱真的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尹述都没有再和顾芷心提过结婚这件事，顾芷心也隐隐地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后的相处都有些小心翼翼，顾芷心再有采访任务需要外出，都会给尹述打电话提前报备。尹述也再不会无缘无故地冲着她发脾气，表面上看起来琴瑟和谐，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顾芷心还住在原来租的房子里，每次尹述催促她时，她都以房租日期还没到推脱，几次之后，尹述也不再提了。
临近周末，顾芷心接到了苏瑾平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事。顾芷心一直也没带尹述回家见见妈妈，以为妈妈特地打电话就是催促她这件事，可是听上去苏瑾平的语气里还有一点欲说还休的尴尬，顾芷心也觉得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回到家，还真有个大惊喜在等着她。
打开房门，当顾芷心看见和苏瑾平一起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等着她的人时，还是兴奋地喊了出来：“爸，您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芷心和爸爸顾安淮有差不多两年没见了，平时只是通通电话，而顾安淮这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让她觉得惊喜。
顾安淮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是红光满面，在笑容的映衬下，有着难以言说的光彩。
马上，顾芷心就发现不对劲了。“你们……”自从爸爸妈妈离婚后，两人的联系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促膝谈心了。
苏瑾平听见她这么问，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看看顾安淮，然后才说：“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起身就走向了厨房。
顾芷心看这情形已经明白了大半，微笑爬上脸颊的同时，看着仍坐在沙发上的爸爸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跑进厨房帮忙去了。
等菜端上餐桌，顾芷心特意倒了点酒，然后坐下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吧？”
苏瑾平看了看顾安淮说：“还是你说吧！”
顾安淮也不啰嗦，直接说：“我和你妈妈准备复婚了。”
顾芷心的笑马上荡漾开，举起杯和他们二人的碰了碰，“好事儿，恭喜恭喜，你们终于想通了。多了都不用说，咱们喝酒！”说着仰头就把一杯啤酒干了。
三人都很高兴，边吃着边聊着，顾安淮时不时地还给她们母女夹一点菜，气氛颇为融洽。
吃到一半，顾安淮突然问顾芷心，“听你妈说你有男朋友了？跟爸说说。”
顾芷心往自己嘴里塞菜，因此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经商的，嗯……是个房产公司的高管，认识一年，相处半年左右吧。”
“商界精英！不错，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顾芷心也不敷衍，“爸，最近我们俩都有点忙，等过一段吧，我把他带回来让你和妈看看。”
顾安淮高兴得直点头。
吃过饭，顾芷心也没在家里留下，赶着最后一班车就回了市里，路上她给高沐阳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坐坐。
高沐阳和许睿的感情发展得挺稳定，两人天天浓情蜜意的，连顾芷心都被冷落了不少。她和沐阳这大半年见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两人约在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咖啡厅，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高沐阳在恋爱的滋润下，越发地显得珠圆玉润、明眸皓齿，顾芷心调侃她：“爱情真是灵丹妙药啊，看你那桃花眼，要飞出来了！”说完自己先捂着嘴乐。
沐阳横了顾芷心一眼：“你不也是吗？和你家那位天天蜜里调油的，还说我！”
说来也奇怪，顾芷心和尹述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高沐阳和尹述却还没见过。好几次顾芷心都安排了机会想让他俩认识认识，可都阴差阳错地错开了。
不过顾芷心跟沐阳介绍过尹述的大致情况，或许是尹述的几次爽约给高沐阳留下的印象比较差吧，每次一提起尹述，高沐阳总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蛮古怪的。
“什么蜜里调油，我们俩也好几天没在一块儿了，他最近比较忙，吃饭睡觉都在公司解决了。”
没想到高沐阳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他不会又起什么幺蛾子吧？”
顾芷心抓住她话里的关键字：“又？什么意思？他以前起过什么幺蛾子是我不知道的吗？”
高沐阳自知失言，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哪有，我就是习惯性地替你预见着点儿，省得被人骗。”说着还像真事儿一样凑近她，压低嗓音说：“阳阳我跟你说，他你可得看紧了，像他这种条件，女孩子都是成打往上扑的。再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保不齐……”说了一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愣是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
顾芷心狐疑地看着高沐阳：“你今天可有点怪，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而且竟是我听不懂的话，你不会……听说什么了吧？”
“没有，别瞎想。反正，你多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接着便怎么都不肯说了。
顾芷心暗自叹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高沐阳的警告了，自从她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个男朋友之后，每次见面都会这么叮嘱自己。顾芷心有些犯愁，用别人的话说，自己的男朋友是有那么点多金，可沐阳也没必要这么深恶痛绝的吧？
“哎，对了。”高沐阳想起了什么，问顾芷心。“你和康跃怎么回事？”
“嗯？没怎么呀，我们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
“是吗？”高沐阳摆明了不怎么相信的态度。“每次我和许睿找你，拉上他的时候他都横推竖推的。过后还老跟我打听你，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咳咳……”顾芷心一口咖啡呛在了嗓子眼。
“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沐阳，这可不能乱说，我们俩可纯洁的很。”
一句话逗得高沐阳使劲乐，乐够了弄出来一句：“要不你把你那个踹了，跟康跃得了，我看他不错。”
“不带你这样的，心理这么阴暗呢，都教我一些什么啊！再说了，你看他不错你怎么不跟他？”
高沐阳眉毛一挑，“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康跃哪有我们家饭桶好。”
看她那要乐不乐的样子，还有吐出“饭桶”两个字时嘴角边娇羞的笑，顾芷心差点背过气去。
第三十五章 被撞破的秘密
跟高沐阳分开，顾芷心打车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写了一会儿稿子，又在网上搜索些新闻。看看时间，才十点多。
看看手机，安静得顾芷心都怀疑它是不是丧失了本来的功能。
磨磨蹭蹭地洗漱，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正准备卧倒，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芷心受惊了一样地从床上捞起电话，尹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着。
顾芷心忙接起电话，尹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睡了吗？”
“没呢。”
“我在你楼下。”
顾芷心披了一件衣服跑下楼时，尹述正靠着车抽烟，吞云吐雾的姿势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寂寞和萧索。
走近尹述，顾芷心感受到他周身传递过来的凉意，不禁皱了皱眉：“你来了多久了？”
尹述温和地笑着：“有一会儿了，本来想在楼下看一会儿就走，不打扰你的。可是我没忍住，我想你，想见你。”
“神经病，来了那么久怎么不上去？”顾芷心嗔怪地说着，牵起尹述的手拽着他往里走。
刚转身就被尹述拽回去紧紧地圈在了怀里，尹述的臂弯越收越紧，紧得顾芷心像是听见了自己骨骼的碎裂声。
尹述的头埋在顾芷心的头发里，顾芷心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不敢多动。过了一会儿，顾芷心依稀感觉自己的脖子里有一阵一阵的凉意，这才惊觉地拍着尹述的背：“你怎么了？”
尹述的声音闷闷的，“想你了，顾芷心，能别离开我吗？永远也别离开我。”
顾芷心莫名地感觉今天的尹述周身都透着她无法驱散的忧伤，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顾芷心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芷心，我好累。”尹述的声音透着疲惫，双臂却依旧那么紧，像是要把顾芷心揉进自己的身体。
顾芷心不说话，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一星期之后。
顾芷心听着耳边手机话筒里传来熟悉的“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有些恼火地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晚上尹述突然跑到顾芷心家楼下之后，大约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顾芷心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手机关机、公司找不到人，租住公寓的保安也说好久没看见尹述了，顾芷心有些沮丧，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地、彻底地，消失了。
最初的几天顾芷心并没有太在意尹述的突然消失，这段时间尹述的公司一直比较忙，顾芷心也没多想，就是单纯地以为他可能有很多事要处理，抽不出时间。
可连续三天拨尹述的电话，得到的提示音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顾芷心才有些慌张。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尹述的了解竟然这么少，连他身边最好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她都没有。
日子一天天地继续过，顾芷心虽然焦虑烦躁，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她只能一边工作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
就像现在，顾芷心明明一腔烦躁，却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刚刚到来的采访对象。
顾芷心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位在诗词上比较有研究的退休老干部，像这样的人在a市还着实不少。五六十岁退居二线，原来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和带头人，突然退居幕后，闲下的时间一大把，于是就找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填补空虚聊以自wei。
这样的人通常都有共同的特点，对自己曾经奋斗过的事业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且乐观积极、心态向上，并且多数人都不甘于被埋没，想法设法发挥余热。
就像眼前这位，谈起自己的职业生涯，谈起自己的兴趣爱好，谈起自己的伟大愿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两人约见的地方是老干部局夕阳活动中心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因为距离受访对象比较近，也因为这里的环境适合采访进行，所以才选择了这里。这里离尹述的公司不算远，顾芷心心里暗暗盘算着，等采访结束时顺路去他的公司打听一下。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结束后，受访的老干部跟她礼貌地告了别，就先行离开了。松了一口气的顾芷心放松一直坐得笔直的身体，慢慢地靠上沙发靠背。
顾芷心环视周围的环境，独立的卡座，舒适的沙发，半高的玻璃屏风遮挡，让来这里的人无端地有一种安全感。
说了这么多话，顾芷心觉得有些口渴。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咖啡，她又让服务生续了一次，顺道向服务生结了帐，准备喝完就离开。
9月份的天气，经常还会闷热难耐，顾芷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歇，不然太阳太毒，顾芷心都怕自己出去就会被晒成融化的巧克力。
正慢条斯理地品着咖啡，店里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传来的熟悉声音让顾芷心心里一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陡然提高的声音隐含着微微的怒气，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哭腔，“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我？”声音楚楚可怜，没见到样貌也能联想到必是一位我见犹怜的妙龄女子。
可惜这个时候顾芷心却没心情想别的，她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那个男声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二人坐的位置，自然也无从判断这两人到底是谁。
但即使这样，顾芷心也能肯定，那名男子一定是自己苦寻不见的尹述。
想到这里，顾芷心的双手开始逐渐发凉并颤抖，顾芷心能预感到，或许她将会窥探到一些本来尹述不愿意告知她的事。
顾芷心知道，如果理智一点，这个时候她应该掉转头离去，可却有一股无形中的牵引力吸引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第三十六章 车祸
或许是意识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尹述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我们的婚约在半年多以前就结束了，我已经拿出我名下的部分股权作为补偿，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要钱！”刚刚还低低柔柔、带着哭腔的声音却陡然攀高了几度，带着刺耳的尾音震颤着顾芷心的耳膜。
“我说过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尖利的声音还在继续，接着声音却突然软了下来，像是吼出的那两句话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尹述，我哪儿不好，我改行吗？别这么无情地丢下我好不好？”
顾芷心浑身开始不住地颤抖，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明明眼看着距离他们坐的包间卡座没有几步的距离，却根本提不起勇气迈开脚步。
“莹颖，你又何必这样，你应该早知道我已经不爱你了。伤人的话我不想说太多，你当初不是也无情地抛下过我吗？就当我们扯平了。”
“我不同意！”被唤作莹颖的女子再一次失控，霍地站了起来，从顾芷心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大半个侧脸，妆容精致的脸上有着斑斑点点的泪痕，却丝毫掩盖不住容色的精致。
顾芷心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长相无端地熟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个侧脸竟和自己有些神似。
看出女子怒意颇盛，眼睛瞪圆泛出森冷的光，一张脸也因为盛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不就是想回来找你所谓的那个爱人吗？叫什么，顾芷心是吧？她都不记得你了，你还一腔热血地往上扑！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既然当初能为了我抛下她，现在又装什么情圣？”
顾芷心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鲜血都向着头不出话。顾芷心不理他，手继续上移到尹述的额头，在他的双眉间徘徊，嘴唇微启：“不要老是皱着眉，我看了会心疼的……”本来这句话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可如今通过顾芷心这样冰冷的声音吐出，只让人觉得有难言的诡异。
尹述不可置信地抓住顾芷心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起我了？”
顾芷心依旧不理他，手又回到了尹述的脸颊上，轻抚了几下，蓦地，扬手挥在了尹述的脸上。
这一巴掌看似力道很大，可顾芷心此时力气全无，其实很是轻描淡写，和高沐阳赏给他的那一巴掌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可尹述眼里的难过却那么清楚，这难过逐渐蔓延，直到覆盖了整张脸。就是挨了高沐阳的那一巴掌时，尹述的眼里除了内疚和悔意，都没有过这么让人绝望的疼痛。
尹述想，老天给我的惩罚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顾芷心抽回手，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落下来。偏过头，顾芷心艰难地开了口：“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尹述不说话，目光焦灼地锁紧床上躺着的顾芷心，不肯离开。
顾芷心半晌才又开口，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微微的企求：“你走吧……”
尹述的脸颊微微地抽痛，慢慢地起身，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半晌，终于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般，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闭上眼，尹述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犹自躺在床上单手遮着眼、微微颤抖的顾芷心，慢慢地走了出去。
待门轻轻关上之后，顾芷心终于张开眼，嘴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哭泣……
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顾芷心出院了。本来顾芷心的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看得出来情绪上受了不小的创伤。
那天尹述走了之后，高沐阳走进来陪顾芷心坐了很久。顾芷心看见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高沐阳就已经泣不成声。
顾芷心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不怎么说话，多数时间都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尹述自从那天走之后倒是没有来过，这让包括顾芷心在内的所有人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在这个时候出现，顾芷心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出院那天，顾芷心在父母、高沐阳、康跃和许睿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顾芷心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头脑一热就搬进尹述送给自己的房子里，不然现在的顾芷心必定会更加的进退两难。
住院时的衣物和日用品整理好后，高沐阳从康跃的车后备箱里抱出了一个大纸箱。
“这些是你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东西，本来想扔了，可到底还没没忍心，一直寄存在我那来着。现在，你的记忆……”高沐阳似乎说话很艰难，“恢复了，我想你想要看到这些。”
顾芷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回归了平静。
眼神快速地掠过了那个纸箱子，然后看向高沐阳，挤出了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
傍晚，送走了高沐阳一行人，顾芷心躲开了父母关切与探寻的目光，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顾芷心靠在床头发呆，脑子里连续地转过了很多个镜头，可顾芷心却感觉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没想过。
顾芷心的心里乱糟糟的，从出事那天开始就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平静地面对突然失而复得的记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早已长出无数尖利的倒刺，每一根都刺痛着她脆弱的心脏。
可是她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去发泄这种疼痛和悲伤。
不是不想面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既然当初尹述肯抛下她，既然她只是一个容貌有些相似的替代品，那如今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知道，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知道答案的那一瞬间，会把自己苦心积攒许久的骄傲和勇气都耗费光。
所幸尹述也一直没再出现，顾芷心没有细想原因，想来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质问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直寂静无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尹述的名字跳动在手机屏幕上。顾芷心吓得跳了一下，愣愣地看了屏幕两秒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挂断。
挂断之后，顾芷心又有些后悔，该来的总会来，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这么想着，顾芷心决定，如果电话再响起，她会接起来。
可是那端却像耗尽了气力般地，再没有响起过。
等了一会儿，顾芷心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打开了纸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顾芷心和尹述的一张合影，照片虽然有些泛黄，但依然掩盖不了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与飞扬神采。
照片上的顾芷心嘴里半含着没化透的冰棒，正没形象地咧开嘴大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而张扬的神色，而尹述就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顾芷心记得这张合影，那是临近高考时，顾芷心和尹述还有季川泽、郑显东几个人相约出去玩。中间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逗得顾芷心一口冰棒没咽下去就没形象地大笑起来，相机就是在这个时候按下了快门。
这是顾芷心出事之前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顾芷心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不敢再多看，就把照片拿开放在了一边。
下面是一个带着密码的日记本，淡紫色的封面，恰好是那个年纪的小女生最喜欢的颜色，忧郁，又带着一点神秘。这里面记载了顾芷心和尹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是她所有心情的写照。
日记本下面就都是一些顾芷心和尹述在一起之后的小玩意了，尹述送给顾芷心的漂亮的发卡，顾芷心省吃俭用一个月给尹述买到的限量款的足球，两人互来互往传递的小纸条……
看着这些曾经的点点滴滴，顾芷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翻开日记本，尘封已久的记忆潮水般地向顾芷心翻滚而来……
第三十九章 没有如果
八九月份的天气，热得人昏昏欲睡，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教室里已经趴倒了一片。
顾芷心回头看看只有零星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直立的人的课堂，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走出了班级走向了隔壁的水房。
胡乱地往脸上拍了一把凉水，感觉稍微清醒之后，顾芷心直起身，这才发现，刚才一阵撩拨水的动作，身上的浅色t恤早已一片水渍。
“真倒霉！”顾芷心不高兴地嘟囔着，伸头向外看了看，走廊里来来回回的人还是不少，顾芷心当下决定先在水房待一会儿再走。
磨磨蹭蹭地等到上课铃声响起，顾芷心才从水房出来，快步走回教室。
还没走到班级门口，就听见教室里依稀传来一个男孩子沉稳默然的声音，距离比较远，顾芷心只听到了“因数”什么的，走到班级门边的时候，正巧赶上站在讲台上的男孩子|“希望大家以后多关照”的结束语。
顾芷心看向讲台，本来这堂课应该是李老师的历史，不然顾芷心也没这个胆量敢上课迟到，却没想到，班主任正站在讲台前故作威严，旁边站着的就是那个身材瘦弱，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想来他是班级里新到的插班生。
顾芷心硬着头皮问了一声“老师好！”然后低着头迅速地挪向了自己的座位。
感觉到整个教室五六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顾芷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等坐下时，双颊已经红得像要着火一般。
班主任老黄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说说你们，这都高二了，还这么没紧没慢的，还能睡得着觉！你们以为时间还很多吗？也不过就是区区几百天，一晃就过去了，珍惜吧同学们！”配上她特有的挥斥方遒的手势，顾芷心配合地跟着在心里默念，并翻开了历史书。
教历史的李老师已经等在班级门口了，李老师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知识渊博，话语风趣，更为难得的是，从来不在学生面前摆师长的架子，自从高一带顾芷心的班级开始，顾芷心的印象里就没见过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发过脾气。
老黄对着李老师带着微微歉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身边的男孩子说：“喏，看见这排最后的位子没有？你先坐那。”
那个男孩子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抿着唇点点头走过去了。顾芷心自始至终都低头研究着历史教材，也没再抬头看。
班级里的多数同学都对新同学的到来表现了应该有的好奇心，但碍于班主任在，都极力装出一副准备认真上课的样子。老黄看似很满意自己的一番教育，扶了扶眼睛，扭着腰肢走出去了。
老黄其实并不老，刚刚三十出头，不算高的个子，略微沙哑的声音，身材说不上火辣也绝对不差，长得也还入眼。只不过“班主任”这个角色往往都是让人又敬又恨，加上老黄特有的“毒舌”，使得一票撞过她枪口的学生给她起了这么个老气横秋的绰号。
老黄的名言是：“某位女同学啊，不要总是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来！别总想着‘我这个动作迷不迷人啊？’‘我这个眼神能勾到几个男生啊？’”弄得那些胆子大些有些春心萌动的女孩子也只能硬生生地扼杀了萌芽中的爱意。因此，老黄背地里还有个绰号：小谄。
李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已经响起了，顾芷心翻开历史书认真地做着笔记。坐在座位后面的徐珊珊用笔捅了捅顾芷心的后背，顾芷心回过头，只见徐珊珊鬼头鬼脑地塞给她一张小纸条。
徐珊珊的性格和顾芷心正相反，顾芷心的性格比较沉寂甚至沉闷，而徐珊珊则是那个最耐不住寂寞的人，哪怕没有人理她，她都能自己和自己聊天然后把自己弄得很亢奋。
这样外向开朗的人，却偏偏和顾芷心看对了眼，哪怕每次和顾芷心聊什么顾芷心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她还是骚扰顾芷心骚扰得很欢快。
顾芷心快速地用两个指头夹住纸条然后转回身，结果偷偷抬头看李老师时，正好碰见李老师含笑的目光望过来，显然刚刚的一点小动作已经被小老头尽收眼底。
顾芷心脸上一热，捏紧纸条不敢再动，过了几分钟，感觉老师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这边了，才敢偷偷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咱班新来的男生好帅啊！
顾芷心不觉好笑，这也值得传一张纸条，当下在纸条上回了潦草的几个字，团了一团之后偷偷扔了回去，之后就端正了身体一瞬不瞬地听讲。
徐珊珊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顾芷心的纸条，兴致勃勃地打开，结果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好好听课。徐珊珊把纸条塞进课桌箱，冲着顾芷心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早自习往往是很沉闷的，虽然班级里没有老师管，可走廊上却随时都有教导主任的巡逻，说不定班主任老黄也会突然从走廊的窗户上弹出一张“浓妆淡抹”的脸，把偷偷说话的、打瞌睡的学生记一笔账，等着秋后清算。所以，早课这四十分钟却总是有着一股很诡异的安静气氛。
顾芷心盯着墙上的挂钟想：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又是两堂数学课，简直难熬。
顾芷心其他科目都还混得过去，再加上认真勤奋，所以虽说争不上上游，可总还凑合，唯独数学这一科，顾芷心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脑子重新组装，看到数学题的时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答。
顾芷心常常自嘲：自己天生就没有算计人的天分，数学这根筋就没长好！
想着想着竟然走了神，结果这功夫，后座的徐珊珊拽了拽顾芷心的衣领，凑近她用紧张还有点兴奋的声音说：“芷心芷心，咱们班新来的男生刚刚经过你身边的时候偷偷看你哦！”
顾芷心听得一愣，此时据那个男孩子插班到这已经有三四天的时间，自己平时三点一线，在教室的所有时间都是和和老师较劲，根本就忘记了班级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顾芷心也有些好奇，就回过头穿过一层一层的脑袋像最后一排望过去，结果正好看见那个男孩子坐在座位上表情平静地望着明显带着一点好奇的顾芷心。目光接触的时候，顾芷心毫无防备地就撞进了一双幽黑且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顾芷心感觉像是自己偷窥被人发现了，脸上有些灼热，心里也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心跳开始狂乱。她匆忙甚至有些狼狈地回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到教数学的老师已经走上讲台。
顾芷心收拾好心情，打开了数学书。不期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一缕幽深不见底的目光，顾芷心只觉得那一缕目光像是还黏在背上一样，灼热得让她不敢动弹。
当时的顾芷心如果知道自己好奇之下的这一回眸，竟会将自己青春年华的大半都交付于这个男孩子，还落得伤痕累累，她当时一定会看紧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
第四十章 招风的尹述
晚自习，顾芷心回过头趴在徐珊珊的桌子上给她讲解英语题，说得越是多，顾芷心越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果然，当顾芷心装作很不经意地抬起眼向后排扫过去的时候，就接触到了一缕默默注视的目光。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顾芷心总能不经意地撞上那个男孩子追随的目光，她和同桌聊天的时候、刚刚走进教室的时候、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时候，那缕目光带着探寻，就这样静静地注视。
顾芷心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自然知道这长久追随的目光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可她无暇顾及。
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冲刺了，她没有那个资本在这时候让自己开小差。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教室门口又多了几个徘徊探寻的身影。几个外班的女孩子带着娇羞且兴奋的神情向屋内张望，想也知道目标是谁。
尹述，顾芷心想，居然这么招风。
自从他插班到这儿，不知道是刮了哪一股风，每天都有外班的女生到这儿来踩点，胆子小一点的，借着向朋友借辅导材料的机会偷偷瞄上几眼，有胆子大的，直接拽住经过的学生：“同学，听说你们班新来个帅哥，叫尹述，帮我指一下哪个是？”
也难怪，在“杂草丛生”的校园里，尹述的出现怎么说也算是一棵名贵品种的秧苗了。顾芷心从徐珊珊那里偶然听来几句，据说这个尹述家境不是一般的好，父母一个是政界高官，一个是商界显贵，他又是家里的独子，难怪穿着打扮、周身气质都和身边的男孩子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尹述的性子偏冷，来了也有一个礼拜了，虽然周边男、女孩子一堆，可他跟谁都是一副不生不熟的样子，脸上的默认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顾芷心突然觉得教室里的气氛无端地憋闷，所以站起身走向门外，从那几个犹自在门口张望的女生中间走过去，来到隔壁班的后门边，轻轻地敲了几下。
这是她和高沐阳的“暗号”，原来她们两个也在一个班级，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的各班级的学生情况做了调整，她们俩恰好被分配到了两个班。
顾芷心嫌见面不方便，正好高沐阳的座位靠着后门，所以两人一时好玩就定下了这个暗号。
“听说你们班来了一个妖孽一样的人物？”两人靠着窗边聊天，高沐阳还是保持着那种不雷死人不张嘴的个性。
顾芷心听得想笑，“什么妖孽啊，我们班又不是盘丝洞……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还真挺祸害人的，你看。”说着冲班级门口努努嘴。
“长的帅的人多了去了，可别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反正跟我也没关系。”顾芷心反应平淡，“哎，你快回去吧，要到点了。”说着推着高沐阳往班级走。
转过身时，正好看到一个打扮张扬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尹述刚刚从班级走出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女孩子。
顾芷心脚下也没停顿，快步往班级走，临近了，两人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你叫尹述吧？给，拿着。”说着女孩子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尹述，想必是情书。
“我不认识你。”声音很好听，但语气颇为冷淡。
“你拿了这信我们不就认识了？”
“可我不想认识你。”说得很认真，却把刚刚走到身边的顾芷心听得扑哧一笑。
女孩子不满的目光怒瞪过来，顾芷心忙正了正神色，走进了屋里。
坐在位子上，一抬头的瞬间，顾芷心就看见了紧随着她走进来的尹述，两手空空，想必那个女孩子没有达成目的。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尹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高二的生活是紧张的，已经可以望到尽头的大考和随时都会到来的各种小考压得每个学生都呼吸无力。而在这一群人中，顾芷心则是那个感觉最没办法呼吸的。
顾芷心的家境不算好，加上父母从小对她养成的严格教育，放在一堆人中间，顾芷心的性格总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班上的女孩子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或者成绩拔尖、惺惺相惜，或者家境不错、脾性相投，反观顾芷心，除了一个总喜欢拽着她聊天的徐珊珊，唯一一个称得上是好朋友的就只是在隔壁班的高沐阳了。
所以，当班上的女同学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个讨论那个的时候，顾芷心都把自己的头埋在一堆课本中，装作听不见。
和一群个性开朗、明媚张扬的女孩子相比，顾芷心的自卑感那么明显。
偏偏她的成绩又算不上拔尖，在本就不是校重点的文科班，每次考试的排名也只能算是中等。
成绩不突出、家境不突出、性格不突出，长相虽算不上丑陋，但外表也只能算是平凡，这样的顾芷心，想当然不会被重视。
因此，本就不甚开朗的顾芷心，越发的沉默，而经久埋在课本中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压得更低。
接近十月份的天气，还是死一般的炎热，教室里的大吊扇呼呼地转，可还是抑制不住汗腺旺盛的分泌。
顾芷心从辅导题中抬起头，第三节晚自习，班级剩的人已经不多了。每天这个时候老师都待在办公室里，很少会到班级来，这段时间相对比较自由。
班级里的学生要么在咬紧了牙关和死磕，要么仨仨俩俩地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顾芷心晃了晃已经混成一锅浆糊的脑袋，趴在了课桌上。
不知是谁最先提议玩游戏的，等顾芷心听到动静抬起头时，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加入“战局”了。
顾芷心不做声，平时和这些人就不怎么热络，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主动去凑这个热闹。
“芷心、珊珊你们也参加吧！别老是埋在里，放松放松！”说着过来亲热地挽住顾芷心的胳膊。
这个女孩子叫杨晨，是班级里平时比较活跃的那一堆中的一个，平时在走道里遇见顾芷心都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今天这么热情，着实让顾芷心有些不自在。
可回头看看徐珊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顾芷心到嘴边的拒绝硬是咽了回去。
反正班级里的女生该参加的都参加了，自己就别唱这高调了，就当今天放假。
这么想着，顾芷心就被杨晨和徐珊珊拖着走向了她们的座位。
“芷心，嫁给我。”
顾芷心回头，尹述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身后，眼里的光芒深不见底，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期盼。
那一瞬间，顾芷心的心里闪过无数的镜头，从她和尹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掠过，那么多的感动、那么多的心动，最后终于都聚集到眼前这个表情认真得有些倔强的男人身上。
顾芷心抬手仔细端详手里的那枚钻戒，中间那粒钻石在光线下现出些微幽蓝的颜色，无端地，顾芷心觉得有些刺眼。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依旧盯着她等着答案的尹述，终究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几个字。
“对不起。”
顾芷心把戒指放到尹述的手中，然后眼看着尹述眼里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她反悔。
尹述自嘲地笑笑，“幸亏我没有单膝下跪，不然岂不是死得更惨？”
顾芷心看着他，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尹述叹了口气，伸手把顾芷心拉进了怀里，轻轻地拥住，“原谅我这么急切，我实在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顾芷心窝在尹述的怀里，一声不吭，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她在心里无声地说：“对不起，尹述，对于我来说，两个人相爱真的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尹述都没有再和顾芷心提过结婚这件事，顾芷心也隐隐地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后的相处都有些小心翼翼，顾芷心再有采访任务需要外出，都会给尹述打电话提前报备。尹述也再不会无缘无故地冲着她发脾气，表面上看起来琴瑟和谐，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顾芷心还住在原来租的房子里，每次尹述催促她时，她都以房租日期还没到推脱，几次之后，尹述也不再提了。
临近周末，顾芷心接到了苏瑾平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事。顾芷心一直也没带尹述回家见见妈妈，以为妈妈特地打电话就是催促她这件事，可是听上去苏瑾平的语气里还有一点欲说还休的尴尬，顾芷心也觉得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回到家，还真有个大惊喜在等着她。
打开房门，当顾芷心看见和苏瑾平一起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等着她的人时，还是兴奋地喊了出来：“爸，您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芷心和爸爸顾安淮有差不多两年没见了，平时只是通通电话，而顾安淮这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让她觉得惊喜。
顾安淮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是红光满面，在笑容的映衬下，有着难以言说的光彩。
马上，顾芷心就发现不对劲了。“你们……”自从爸爸妈妈离婚后，两人的联系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促膝谈心了。
苏瑾平听见她这么问，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看看顾安淮，然后才说：“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起身就走向了厨房。
顾芷心看这情形已经明白了大半，微笑爬上脸颊的同时，看着仍坐在沙发上的爸爸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跑进厨房帮忙去了。
等菜端上餐桌，顾芷心特意倒了点酒，然后坐下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吧？”
苏瑾平看了看顾安淮说：“还是你说吧！”
顾安淮也不啰嗦，直接说：“我和你妈妈准备复婚了。”
顾芷心的笑马上荡漾开，举起杯和他们二人的碰了碰，“好事儿，恭喜恭喜，你们终于想通了。多了都不用说，咱们喝酒！”说着仰头就把一杯啤酒干了。
三人都很高兴，边吃着边聊着，顾安淮时不时地还给她们母女夹一点菜，气氛颇为融洽。
吃到一半，顾安淮突然问顾芷心，“听你妈说你有男朋友了？跟爸说说。”
顾芷心往自己嘴里塞菜，因此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经商的，嗯……是个房产公司的高管，认识一年，相处半年左右吧。”
“商界精英！不错，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顾芷心也不敷衍，“爸，最近我们俩都有点忙，等过一段吧，我把他带回来让你和妈看看。”
顾安淮高兴得直点头。
吃过饭，顾芷心也没在家里留下，赶着最后一班车就回了市里，路上她给高沐阳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坐坐。
高沐阳和许睿的感情发展得挺稳定，两人天天浓情蜜意的，连顾芷心都被冷落了不少。她和沐阳这大半年见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两人约在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咖啡厅，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高沐阳在恋爱的滋润下，越发地显得珠圆玉润、明眸皓齿，顾芷心调侃她：“爱情真是灵丹妙药啊，看你那桃花眼，要飞出来了！”说完自己先捂着嘴乐。
沐阳横了顾芷心一眼：“你不也是吗？和你家那位天天蜜里调油的，还说我！”
说来也奇怪，顾芷心和尹述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高沐阳和尹述却还没见过。好几次顾芷心都安排了机会想让他俩认识认识，可都阴差阳错地错开了。
不过顾芷心跟沐阳介绍过尹述的大致情况，或许是尹述的几次爽约给高沐阳留下的印象比较差吧，每次一提起尹述，高沐阳总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蛮古怪的。
“什么蜜里调油，我们俩也好几天没在一块儿了，他最近比较忙，吃饭睡觉都在公司解决了。”
没想到高沐阳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他不会又起什么幺蛾子吧？”
顾芷心抓住她话里的关键字：“又？什么意思？他以前起过什么幺蛾子是我不知道的吗？”
高沐阳自知失言，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哪有，我就是习惯性地替你预见着点儿，省得被人骗。”说着还像真事儿一样凑近她，压低嗓音说：“阳阳我跟你说，他你可得看紧了，像他这种条件，女孩子都是成打往上扑的。再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保不齐……”说了一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愣是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
顾芷心狐疑地看着高沐阳：“你今天可有点怪，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而且竟是我听不懂的话，你不会……听说什么了吧？”
“没有，别瞎想。反正，你多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接着便怎么都不肯说了。
顾芷心暗自叹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高沐阳的警告了，自从她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个男朋友之后，每次见面都会这么叮嘱自己。顾芷心有些犯愁，用别人的话说，自己的男朋友是有那么点多金，可沐阳也没必要这么深恶痛绝的吧？
“哎，对了。”高沐阳想起了什么，问顾芷心。“你和康跃怎么回事？”
“嗯？没怎么呀，我们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
“是吗？”高沐阳摆明了不怎么相信的态度。“每次我和许睿找你，拉上他的时候他都横推竖推的。过后还老跟我打听你，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咳咳……”顾芷心一口咖啡呛在了嗓子眼。
“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沐阳，这可不能乱说，我们俩可纯洁的很。”
一句话逗得高沐阳使劲乐，乐够了弄出来一句：“要不你把你那个踹了，跟康跃得了，我看他不错。”
“不带你这样的，心理这么阴暗呢，都教我一些什么啊！再说了，你看他不错你怎么不跟他？”
高沐阳眉毛一挑，“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康跃哪有我们家饭桶好。”
看她那要乐不乐的样子，还有吐出“饭桶”两个字时嘴角边娇羞的笑，顾芷心差点背过气去。
第三十五章 被撞破的秘密
跟高沐阳分开，顾芷心打车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写了一会儿稿子，又在网上搜索些新闻。看看时间，才十点多。
看看手机，安静得顾芷心都怀疑它是不是丧失了本来的功能。
磨磨蹭蹭地洗漱，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正准备卧倒，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芷心受惊了一样地从床上捞起电话，尹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着。
顾芷心忙接起电话，尹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睡了吗？”
“没呢。”
“我在你楼下。”
顾芷心披了一件衣服跑下楼时，尹述正靠着车抽烟，吞云吐雾的姿势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寂寞和萧索。
走近尹述，顾芷心感受到他周身传递过来的凉意，不禁皱了皱眉：“你来了多久了？”
尹述温和地笑着：“有一会儿了，本来想在楼下看一会儿就走，不打扰你的。可是我没忍住，我想你，想见你。”
“神经病，来了那么久怎么不上去？”顾芷心嗔怪地说着，牵起尹述的手拽着他往里走。
刚转身就被尹述拽回去紧紧地圈在了怀里，尹述的臂弯越收越紧，紧得顾芷心像是听见了自己骨骼的碎裂声。
尹述的头埋在顾芷心的头发里，顾芷心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不敢多动。过了一会儿，顾芷心依稀感觉自己的脖子里有一阵一阵的凉意，这才惊觉地拍着尹述的背：“你怎么了？”
尹述的声音闷闷的，“想你了，顾芷心，能别离开我吗？永远也别离开我。”
顾芷心莫名地感觉今天的尹述周身都透着她无法驱散的忧伤，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顾芷心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芷心，我好累。”尹述的声音透着疲惫，双臂却依旧那么紧，像是要把顾芷心揉进自己的身体。
顾芷心不说话，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一星期之后。
顾芷心听着耳边手机话筒里传来熟悉的“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有些恼火地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晚上尹述突然跑到顾芷心家楼下之后，大约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顾芷心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手机关机、公司找不到人，租住公寓的保安也说好久没看见尹述了，顾芷心有些沮丧，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地、彻底地，消失了。
最初的几天顾芷心并没有太在意尹述的突然消失，这段时间尹述的公司一直比较忙，顾芷心也没多想，就是单纯地以为他可能有很多事要处理，抽不出时间。
可连续三天拨尹述的电话，得到的提示音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顾芷心才有些慌张。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尹述的了解竟然这么少，连他身边最好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她都没有。
日子一天天地继续过，顾芷心虽然焦虑烦躁，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她只能一边工作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
就像现在，顾芷心明明一腔烦躁，却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刚刚到来的采访对象。
顾芷心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位在诗词上比较有研究的退休老干部，像这样的人在a市还着实不少。五六十岁退居二线，原来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和带头人，突然退居幕后，闲下的时间一大把，于是就找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填补空虚聊以自wei。
这样的人通常都有共同的特点，对自己曾经奋斗过的事业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且乐观积极、心态向上，并且多数人都不甘于被埋没，想法设法发挥余热。
就像眼前这位，谈起自己的职业生涯，谈起自己的兴趣爱好，谈起自己的伟大愿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两人约见的地方是老干部局夕阳活动中心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因为距离受访对象比较近，也因为这里的环境适合采访进行，所以才选择了这里。这里离尹述的公司不算远，顾芷心心里暗暗盘算着，等采访结束时顺路去他的公司打听一下。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结束后，受访的老干部跟她礼貌地告了别，就先行离开了。松了一口气的顾芷心放松一直坐得笔直的身体，慢慢地靠上沙发靠背。
顾芷心环视周围的环境，独立的卡座，舒适的沙发，半高的玻璃屏风遮挡，让来这里的人无端地有一种安全感。
说了这么多话，顾芷心觉得有些口渴。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咖啡，她又让服务生续了一次，顺道向服务生结了帐，准备喝完就离开。
9月份的天气，经常还会闷热难耐，顾芷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歇，不然太阳太毒，顾芷心都怕自己出去就会被晒成融化的巧克力。
正慢条斯理地品着咖啡，店里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传来的熟悉声音让顾芷心心里一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陡然提高的声音隐含着微微的怒气，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哭腔，“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我？”声音楚楚可怜，没见到样貌也能联想到必是一位我见犹怜的妙龄女子。
可惜这个时候顾芷心却没心情想别的，她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那个男声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二人坐的位置，自然也无从判断这两人到底是谁。
但即使这样，顾芷心也能肯定，那名男子一定是自己苦寻不见的尹述。
想到这里，顾芷心的双手开始逐渐发凉并颤抖，顾芷心能预感到，或许她将会窥探到一些本来尹述不愿意告知她的事。
顾芷心知道，如果理智一点，这个时候她应该掉转头离去，可却有一股无形中的牵引力吸引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第三十六章 车祸
或许是意识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尹述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我们的婚约在半年多以前就结束了，我已经拿出我名下的部分股权作为补偿，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要钱！”刚刚还低低柔柔、带着哭腔的声音却陡然攀高了几度，带着刺耳的尾音震颤着顾芷心的耳膜。
“我说过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尖利的声音还在继续，接着声音却突然软了下来，像是吼出的那两句话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尹述，我哪儿不好，我改行吗？别这么无情地丢下我好不好？”
顾芷心浑身开始不住地颤抖，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明明眼看着距离他们坐的包间卡座没有几步的距离，却根本提不起勇气迈开脚步。
“莹颖，你又何必这样，你应该早知道我已经不爱你了。伤人的话我不想说太多，你当初不是也无情地抛下过我吗？就当我们扯平了。”
“我不同意！”被唤作莹颖的女子再一次失控，霍地站了起来，从顾芷心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大半个侧脸，妆容精致的脸上有着斑斑点点的泪痕，却丝毫掩盖不住容色的精致。
顾芷心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长相无端地熟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个侧脸竟和自己有些神似。
看出女子怒意颇盛，眼睛瞪圆泛出森冷的光，一张脸也因为盛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不就是想回来找你所谓的那个爱人吗？叫什么，顾芷心是吧？她都不记得你了，你还一腔热血地往上扑！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既然当初能为了我抛下她，现在又装什么情圣？”
顾芷心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鲜血都向着头不出话。顾芷心不理他，手继续上移到尹述的额头，在他的双眉间徘徊，嘴唇微启：“不要老是皱着眉，我看了会心疼的……”本来这句话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可如今通过顾芷心这样冰冷的声音吐出，只让人觉得有难言的诡异。
尹述不可置信地抓住顾芷心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起我了？”
顾芷心依旧不理他，手又回到了尹述的脸颊上，轻抚了几下，蓦地，扬手挥在了尹述的脸上。
这一巴掌看似力道很大，可顾芷心此时力气全无，其实很是轻描淡写，和高沐阳赏给他的那一巴掌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可尹述眼里的难过却那么清楚，这难过逐渐蔓延，直到覆盖了整张脸。就是挨了高沐阳的那一巴掌时，尹述的眼里除了内疚和悔意，都没有过这么让人绝望的疼痛。
尹述想，老天给我的惩罚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顾芷心抽回手，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落下来。偏过头，顾芷心艰难地开了口：“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尹述不说话，目光焦灼地锁紧床上躺着的顾芷心，不肯离开。
顾芷心半晌才又开口，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微微的企求：“你走吧……”
尹述的脸颊微微地抽痛，慢慢地起身，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半晌，终于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般，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闭上眼，尹述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犹自躺在床上单手遮着眼、微微颤抖的顾芷心，慢慢地走了出去。
待门轻轻关上之后，顾芷心终于张开眼，嘴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哭泣……
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顾芷心出院了。本来顾芷心的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看得出来情绪上受了不小的创伤。
那天尹述走了之后，高沐阳走进来陪顾芷心坐了很久。顾芷心看见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高沐阳就已经泣不成声。
顾芷心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不怎么说话，多数时间都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尹述自从那天走之后倒是没有来过，这让包括顾芷心在内的所有人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在这个时候出现，顾芷心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出院那天，顾芷心在父母、高沐阳、康跃和许睿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顾芷心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头脑一热就搬进尹述送给自己的房子里，不然现在的顾芷心必定会更加的进退两难。
住院时的衣物和日用品整理好后，高沐阳从康跃的车后备箱里抱出了一个大纸箱。
“这些是你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东西，本来想扔了，可到底还没没忍心，一直寄存在我那来着。现在，你的记忆……”高沐阳似乎说话很艰难，“恢复了，我想你想要看到这些。”
顾芷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回归了平静。
眼神快速地掠过了那个纸箱子，然后看向高沐阳，挤出了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
傍晚，送走了高沐阳一行人，顾芷心躲开了父母关切与探寻的目光，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顾芷心靠在床头发呆，脑子里连续地转过了很多个镜头，可顾芷心却感觉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没想过。
顾芷心的心里乱糟糟的，从出事那天开始就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平静地面对突然失而复得的记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早已长出无数尖利的倒刺，每一根都刺痛着她脆弱的心脏。
可是她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去发泄这种疼痛和悲伤。
不是不想面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既然当初尹述肯抛下她，既然她只是一个容貌有些相似的替代品，那如今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知道，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知道答案的那一瞬间，会把自己苦心积攒许久的骄傲和勇气都耗费光。
所幸尹述也一直没再出现，顾芷心没有细想原因，想来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质问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直寂静无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尹述的名字跳动在手机屏幕上。顾芷心吓得跳了一下，愣愣地看了屏幕两秒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挂断。
挂断之后，顾芷心又有些后悔，该来的总会来，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这么想着，顾芷心决定，如果电话再响起，她会接起来。
可是那端却像耗尽了气力般地，再没有响起过。
等了一会儿，顾芷心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打开了纸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顾芷心和尹述的一张合影，照片虽然有些泛黄，但依然掩盖不了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与飞扬神采。
照片上的顾芷心嘴里半含着没化透的冰棒，正没形象地咧开嘴大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而张扬的神色，而尹述就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顾芷心记得这张合影，那是临近高考时，顾芷心和尹述还有季川泽、郑显东几个人相约出去玩。中间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逗得顾芷心一口冰棒没咽下去就没形象地大笑起来，相机就是在这个时候按下了快门。
这是顾芷心出事之前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顾芷心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不敢再多看，就把照片拿开放在了一边。
下面是一个带着密码的日记本，淡紫色的封面，恰好是那个年纪的小女生最喜欢的颜色，忧郁，又带着一点神秘。这里面记载了顾芷心和尹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是她所有心情的写照。
日记本下面就都是一些顾芷心和尹述在一起之后的小玩意了，尹述送给顾芷心的漂亮的发卡，顾芷心省吃俭用一个月给尹述买到的限量款的足球，两人互来互往传递的小纸条……
看着这些曾经的点点滴滴，顾芷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翻开日记本，尘封已久的记忆潮水般地向顾芷心翻滚而来……
第三十九章 没有如果
八九月份的天气，热得人昏昏欲睡，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教室里已经趴倒了一片。
顾芷心回头看看只有零星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直立的人的课堂，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走出了班级走向了隔壁的水房。
胡乱地往脸上拍了一把凉水，感觉稍微清醒之后，顾芷心直起身，这才发现，刚才一阵撩拨水的动作，身上的浅色t恤早已一片水渍。
“真倒霉！”顾芷心不高兴地嘟囔着，伸头向外看了看，走廊里来来回回的人还是不少，顾芷心当下决定先在水房待一会儿再走。
磨磨蹭蹭地等到上课铃声响起，顾芷心才从水房出来，快步走回教室。
还没走到班级门口，就听见教室里依稀传来一个男孩子沉稳默然的声音，距离比较远，顾芷心只听到了“因数”什么的，走到班级门边的时候，正巧赶上站在讲台上的男孩子|“希望大家以后多关照”的结束语。
顾芷心看向讲台，本来这堂课应该是李老师的历史，不然顾芷心也没这个胆量敢上课迟到，却没想到，班主任正站在讲台前故作威严，旁边站着的就是那个身材瘦弱，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想来他是班级里新到的插班生。
顾芷心硬着头皮问了一声“老师好！”然后低着头迅速地挪向了自己的座位。
感觉到整个教室五六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顾芷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等坐下时，双颊已经红得像要着火一般。
班主任老黄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说说你们，这都高二了，还这么没紧没慢的，还能睡得着觉！你们以为时间还很多吗？也不过就是区区几百天，一晃就过去了，珍惜吧同学们！”配上她特有的挥斥方遒的手势，顾芷心配合地跟着在心里默念，并翻开了历史书。
教历史的李老师已经等在班级门口了，李老师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知识渊博，话语风趣，更为难得的是，从来不在学生面前摆师长的架子，自从高一带顾芷心的班级开始，顾芷心的印象里就没见过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发过脾气。
老黄对着李老师带着微微歉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身边的男孩子说：“喏，看见这排最后的位子没有？你先坐那。”
那个男孩子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抿着唇点点头走过去了。顾芷心自始至终都低头研究着历史教材，也没再抬头看。
班级里的多数同学都对新同学的到来表现了应该有的好奇心，但碍于班主任在，都极力装出一副准备认真上课的样子。老黄看似很满意自己的一番教育，扶了扶眼睛，扭着腰肢走出去了。
老黄其实并不老，刚刚三十出头，不算高的个子，略微沙哑的声音，身材说不上火辣也绝对不差，长得也还入眼。只不过“班主任”这个角色往往都是让人又敬又恨，加上老黄特有的“毒舌”，使得一票撞过她枪口的学生给她起了这么个老气横秋的绰号。
老黄的名言是：“某位女同学啊，不要总是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来！别总想着‘我这个动作迷不迷人啊？’‘我这个眼神能勾到几个男生啊？’”弄得那些胆子大些有些春心萌动的女孩子也只能硬生生地扼杀了萌芽中的爱意。因此，老黄背地里还有个绰号：小谄。
李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已经响起了，顾芷心翻开历史书认真地做着笔记。坐在座位后面的徐珊珊用笔捅了捅顾芷心的后背，顾芷心回过头，只见徐珊珊鬼头鬼脑地塞给她一张小纸条。
徐珊珊的性格和顾芷心正相反，顾芷心的性格比较沉寂甚至沉闷，而徐珊珊则是那个最耐不住寂寞的人，哪怕没有人理她，她都能自己和自己聊天然后把自己弄得很亢奋。
这样外向开朗的人，却偏偏和顾芷心看对了眼，哪怕每次和顾芷心聊什么顾芷心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她还是骚扰顾芷心骚扰得很欢快。
顾芷心快速地用两个指头夹住纸条然后转回身，结果偷偷抬头看李老师时，正好碰见李老师含笑的目光望过来，显然刚刚的一点小动作已经被小老头尽收眼底。
顾芷心脸上一热，捏紧纸条不敢再动，过了几分钟，感觉老师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这边了，才敢偷偷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咱班新来的男生好帅啊！
顾芷心不觉好笑，这也值得传一张纸条，当下在纸条上回了潦草的几个字，团了一团之后偷偷扔了回去，之后就端正了身体一瞬不瞬地听讲。
徐珊珊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顾芷心的纸条，兴致勃勃地打开，结果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好好听课。徐珊珊把纸条塞进课桌箱，冲着顾芷心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早自习往往是很沉闷的，虽然班级里没有老师管，可走廊上却随时都有教导主任的巡逻，说不定班主任老黄也会突然从走廊的窗户上弹出一张“浓妆淡抹”的脸，把偷偷说话的、打瞌睡的学生记一笔账，等着秋后清算。所以，早课这四十分钟却总是有着一股很诡异的安静气氛。
顾芷心盯着墙上的挂钟想：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又是两堂数学课，简直难熬。
顾芷心其他科目都还混得过去，再加上认真勤奋，所以虽说争不上上游，可总还凑合，唯独数学这一科，顾芷心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脑子重新组装，看到数学题的时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答。
顾芷心常常自嘲：自己天生就没有算计人的天分，数学这根筋就没长好！
想着想着竟然走了神，结果这功夫，后座的徐珊珊拽了拽顾芷心的衣领，凑近她用紧张还有点兴奋的声音说：“芷心芷心，咱们班新来的男生刚刚经过你身边的时候偷偷看你哦！”
顾芷心听得一愣，此时据那个男孩子插班到这已经有三四天的时间，自己平时三点一线，在教室的所有时间都是和和老师较劲，根本就忘记了班级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顾芷心也有些好奇，就回过头穿过一层一层的脑袋像最后一排望过去，结果正好看见那个男孩子坐在座位上表情平静地望着明显带着一点好奇的顾芷心。目光接触的时候，顾芷心毫无防备地就撞进了一双幽黑且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顾芷心感觉像是自己偷窥被人发现了，脸上有些灼热，心里也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心跳开始狂乱。她匆忙甚至有些狼狈地回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到教数学的老师已经走上讲台。
顾芷心收拾好心情，打开了数学书。不期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一缕幽深不见底的目光，顾芷心只觉得那一缕目光像是还黏在背上一样，灼热得让她不敢动弹。
当时的顾芷心如果知道自己好奇之下的这一回眸，竟会将自己青春年华的大半都交付于这个男孩子，还落得伤痕累累，她当时一定会看紧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
第四十章 招风的尹述
晚自习，顾芷心回过头趴在徐珊珊的桌子上给她讲解英语题，说得越是多，顾芷心越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果然，当顾芷心装作很不经意地抬起眼向后排扫过去的时候，就接触到了一缕默默注视的目光。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顾芷心总能不经意地撞上那个男孩子追随的目光，她和同桌聊天的时候、刚刚走进教室的时候、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时候，那缕目光带着探寻，就这样静静地注视。
顾芷心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自然知道这长久追随的目光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可她无暇顾及。
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冲刺了，她没有那个资本在这时候让自己开小差。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教室门口又多了几个徘徊探寻的身影。几个外班的女孩子带着娇羞且兴奋的神情向屋内张望，想也知道目标是谁。
尹述，顾芷心想，居然这么招风。
自从他插班到这儿，不知道是刮了哪一股风，每天都有外班的女生到这儿来踩点，胆子小一点的，借着向朋友借辅导材料的机会偷偷瞄上几眼，有胆子大的，直接拽住经过的学生：“同学，听说你们班新来个帅哥，叫尹述，帮我指一下哪个是？”
也难怪，在“杂草丛生”的校园里，尹述的出现怎么说也算是一棵名贵品种的秧苗了。顾芷心从徐珊珊那里偶然听来几句，据说这个尹述家境不是一般的好，父母一个是政界高官，一个是商界显贵，他又是家里的独子，难怪穿着打扮、周身气质都和身边的男孩子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尹述的性子偏冷，来了也有一个礼拜了，虽然周边男、女孩子一堆，可他跟谁都是一副不生不熟的样子，脸上的默认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顾芷心突然觉得教室里的气氛无端地憋闷，所以站起身走向门外，从那几个犹自在门口张望的女生中间走过去，来到隔壁班的后门边，轻轻地敲了几下。
这是她和高沐阳的“暗号”，原来她们两个也在一个班级，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的各班级的学生情况做了调整，她们俩恰好被分配到了两个班。
顾芷心嫌见面不方便，正好高沐阳的座位靠着后门，所以两人一时好玩就定下了这个暗号。
“听说你们班来了一个妖孽一样的人物？”两人靠着窗边聊天，高沐阳还是保持着那种不雷死人不张嘴的个性。
顾芷心听得想笑，“什么妖孽啊，我们班又不是盘丝洞……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还真挺祸害人的，你看。”说着冲班级门口努努嘴。
“长的帅的人多了去了，可别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反正跟我也没关系。”顾芷心反应平淡，“哎，你快回去吧，要到点了。”说着推着高沐阳往班级走。
转过身时，正好看到一个打扮张扬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尹述刚刚从班级走出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女孩子。
顾芷心脚下也没停顿，快步往班级走，临近了，两人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你叫尹述吧？给，拿着。”说着女孩子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尹述，想必是情书。
“我不认识你。”声音很好听，但语气颇为冷淡。
“你拿了这信我们不就认识了？”
“可我不想认识你。”说得很认真，却把刚刚走到身边的顾芷心听得扑哧一笑。
女孩子不满的目光怒瞪过来，顾芷心忙正了正神色，走进了屋里。
坐在位子上，一抬头的瞬间，顾芷心就看见了紧随着她走进来的尹述，两手空空，想必那个女孩子没有达成目的。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尹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高二的生活是紧张的，已经可以望到尽头的大考和随时都会到来的各种小考压得每个学生都呼吸无力。而在这一群人中，顾芷心则是那个感觉最没办法呼吸的。
顾芷心的家境不算好，加上父母从小对她养成的严格教育，放在一堆人中间，顾芷心的性格总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班上的女孩子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或者成绩拔尖、惺惺相惜，或者家境不错、脾性相投，反观顾芷心，除了一个总喜欢拽着她聊天的徐珊珊，唯一一个称得上是好朋友的就只是在隔壁班的高沐阳了。
所以，当班上的女同学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个讨论那个的时候，顾芷心都把自己的头埋在一堆课本中，装作听不见。
和一群个性开朗、明媚张扬的女孩子相比，顾芷心的自卑感那么明显。
偏偏她的成绩又算不上拔尖，在本就不是校重点的文科班，每次考试的排名也只能算是中等。
成绩不突出、家境不突出、性格不突出，长相虽算不上丑陋，但外表也只能算是平凡，这样的顾芷心，想当然不会被重视。
因此，本就不甚开朗的顾芷心，越发的沉默，而经久埋在课本中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压得更低。
接近十月份的天气，还是死一般的炎热，教室里的大吊扇呼呼地转，可还是抑制不住汗腺旺盛的分泌。
顾芷心从辅导题中抬起头，第三节晚自习，班级剩的人已经不多了。每天这个时候老师都待在办公室里，很少会到班级来，这段时间相对比较自由。
班级里的学生要么在咬紧了牙关和死磕，要么仨仨俩俩地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顾芷心晃了晃已经混成一锅浆糊的脑袋，趴在了课桌上。
不知是谁最先提议玩游戏的，等顾芷心听到动静抬起头时，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加入“战局”了。
顾芷心不做声，平时和这些人就不怎么热络，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主动去凑这个热闹。
“芷心、珊珊你们也参加吧！别老是埋在里，放松放松！”说着过来亲热地挽住顾芷心的胳膊。
这个女孩子叫杨晨，是班级里平时比较活跃的那一堆中的一个，平时在走道里遇见顾芷心都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今天这么热情，着实让顾芷心有些不自在。
可回头看看徐珊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顾芷心到嘴边的拒绝硬是咽了回去。
反正班级里的女生该参加的都参加了，自己就别唱这高调了，就当今天放假。
这么想着，顾芷心就被杨晨和徐珊珊拖着走向了她们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