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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冰寒(二)

    !!!!确切的疼痛比预想的到来慢一些。

    似乎是先闻到空气里浓浓的焦糊味道,然后、才是声嘶力竭的痛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喉咙,灼烧的接触已经不是痛楚的最甚,当通红的铁烙紧贴住皮肤缓缓地压下去。

    当耳边响起清脆的“呲——”一声、绵延悠长。

    当粘连住已经粘稠的皮肤和肌肉的铁烙、又缓慢拉扯着离开。

    原来以为皮肤只是最外层的防护而已,却不知仅仅是一层皮肉的折磨,也能带来如此深沉的痛楚。

    整个空间都被我尖利的嚎叫填满,不留下一点点空隙。牙齿深深切入嘴唇,天知道平时吃东西咬到舌头都要叫半天的我,居然已经咬得嘴唇鲜血浸透,直顺着下颚蔓延开。

    红色的红色的。

    脚腕上的玄铁铃铛撞击出疯狂音律,眼前的景色是黑暗里带着血腥的炫目。

    脖子的疼、让每一次剧烈的喘气都牵动伤口;我能感觉到鲜血汹涌地堆积在疮口处,却又因为粘连着的皮肉,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脉搏的声音原来如此清晰,直到我的尖叫终于渐渐嘶哑变轻,直到最终变为揉进疼痛的急促呼吸……

    “……很痛吧?”姣儿脸上不知是惊吓还是怜悯、混乱狂躁的神色诡异非常,声音带着不能抑制的微颤,

    “烙在脖子上的位置,一定很痛……承认吧小美,承认你就是潜伏在爷身边的叛军奸细。就算是爷……恐怕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

    “……”

    我的嘴唇轻动,拼凑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什么?”姣儿见我似乎要说话,急急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凑到我面前。我垂下的头离她很近,费尽力气才能又一次说出口,

    “……大猫他……什么时候……来……救我出去…………”

    “啪”一下,脸被抽得再次侧过去,这次居然还是左脸。

    我心里轻轻地叹一下:

    原来是真的呢。

    原来经过更甚的疼痛,感觉真的会变迟钝,我看着姣儿眼中翻滚的激烈情绪,居然并不怎么觉得脸颊痛楚。不是不曾想到,只是不愿去想;越是逃避悲伤,越是活得悲伤。

    连逃也是逃不掉,终于更痛的地方,是在心间,反反复复问着一句话——

    为什么。

    ……

    你竟然恨我至此。

    “你怎么还敢提爷?!”

    姣儿的声音突然变得狂暴,先前压抑在她虚弱表情之下的苍白无力全部化作外放的怒火,

    “你这种整个族类的叛徒,为了接近爷不择手段,为了得到桐木不惜献出自己的身体……你这样、这样肮脏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爷!!爷怎么可能来救你?!怎么可能放你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爷现在要杀了你,便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你就要受尽折磨死掉了、就要被爷唾弃被爷忘记离开爷的世界了!!!——!!!!!”

    猛地大吼完,姣儿气喘吁吁地看着视线看似涣散的我,我目光茫茫盯着虚空,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

    我知道的、这一切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可真相为何总是如此伤人、宛若尖利凶气深深扎进血肉……我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宁愿想象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误会暂时被囚禁,而不是被从未想到过的人设计到此种地步。

    “你还不认罪?!!!!”姣儿揪起我垂坠下来的头发,直到将我整张脸拉得对着她的眼睛:

    这本该是一双清澈潋滟、湖光水色的美目,如今长长睫毛下覆着的柔软旖旎全部化作丑陋的恨意,恨得直冲进我视线中,将信任和柔软再次粉碎撕裂。

    “……”我看着她被恨意扭曲的眼,想到那个在光色氤氲的秋意中拉着我的手赏花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么?“闺-中-密-友”?!原来所谓相信所谓愧疚,全部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为什么……”我喃喃地看进她的眼睛,觉得脚端的痛、脸上的痛、脖颈的痛,最终都粘稠地流淌到心间,丝丝剜下血肉:

    “为什么、要设计害我……?”

    “……!”她愤恨的眼神,用力拽住我头发的手,突然都收了力道,全身气势瞬间敛去,只那样眯着眼睛看我,

    “……设计害你?”幽幽地重复一遍,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我肚子的孩子如今命丧黄泉,你居然还有脸说是我设计害你?!!!!”

    她扬手又要抽下来,我的视线却早已转离了不去看她眼睛里的惊讶惶恐,脖子上血肉模糊的痛刻骨铭心,却远不及身上心里渐渐侵蚀的冷意:

    “……你的孩子丧命……真是我造成的么?……还有大猫,他又怎么可能要我死……”

    “住嘴!!!——!!!!!”

    一声尖利的吼,生生截断我说得吃力的话。

    姣儿的面容苍白中透出诡异潮红,如今已是完全扭曲、映着摇曳火光,狰狞无比,她殷红的指甲刮过我脸颊,便在高高肿起的皮肤上留下火烧一般的痛,看到我“嘶”地倒吸冷气,她倒是笑起来,面容释然而甜美,

    “孙-小-美。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你了?……嗯?

    自以为是地活着,自以为是地对着爷那样放肆地笑闹,自以为是地让爷的目光渐渐渐渐定到你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连契生都会对你放下心防?!你究竟是哪里来得妖女,要这样随随便便就撕碎别人终其一生构筑的美梦?!!!我要你痛苦,要你被折磨,要你全身都留下被人唾骂厌恶的痕迹——!!!!!”

    脖子上方的伤口不住疼痛,被姣儿拉紧的头发偶尔牵扯到那块肌肉,便是入骨的疼痛,眼泪不断地漫出眼眶,为的不仅是这痛、更甚,是因为眼前的人,

    “……”

    我缓缓地闭上眼,不愿去看面前那双因为强烈扭曲的恨意而变得丑陋不堪的眼睛;断断续续的痛楚折磨着我,却远比不上心里的伤慑人。

    “连孩子也不留给我……上天居然连唯一的孩子都不愿意赐我,……”

    姣儿的声音夹杂哽咽啜泣,竟是在这幽暗牢房里如同鬼魂的悲鸣,“……反正都是要死掉的孩子……反正我的身体也不许我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也要付出代价……你看、你的代价来了,你的报应终于来了!!爷如今要你死,爷如今抛弃了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白白送命,他若知道自己就是死也能为娘亲夺得幸福,他会高兴的、他一定会高兴的!!!……!”

    姣儿凄厉的声音充斥着小小的阴暗空间,她身后的那个女子终于看不下去,担心地轻轻叫了声:“夫、夫人……?”

    “……!拿过来!”姣儿的声音已经接近狂乱,相对于她的失常,我却从头到尾都如同无知无觉,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不做回应。

    “这是爷让我赏你的!!!你这个不配拥有他的爱的贱人——!!!!!!!!”

    我以为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我以为脚趾和脖子的伤口已经让我的质感麻痹在痛楚中。

    ……但是所有的“以为”都粉碎在姣儿那一句话的后面,重重印到我胸上的铁烙之下。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的尾音已经不能用“沙哑的喉咙”这样简单的狼狈来形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惨叫有多么慑人,我也不知道脖子上血肉焦糊的伤口早已因为整个头部用尽力气的扭动而重新裂开,鲜血淋漓。

    我猛然睁开的眼睛,只能从姣儿带着血红色彩的狂乱眼瞳中,隐约探查到自己的存在。可我的存在这样薄弱,被剧烈汹涌的痛觉占领的意识之中,衣服的布料、细嫩的皮肤、还有里层交叠纤细的血管肌肉,全部都被炙热的高温烧烤融化,浓浓的焦味弥漫开,宛若炼狱之中的景象。

    连两个大汉这回都没能捉住我不断挣扎的脚,一次又一次因为胡乱摆动而撞击到冰冷墙壁上,左腕上的铃铛发出疯狂撞击声响,

    “铃铃。”

    “铃铃。”

    “铃铃……”

    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那牢牢嵌进皮肤里的铁烙,桔梗花图样明明灭灭橘色光华,看在我艳眼里,却是死亡一般的昭告。疼痛让整个身体如火燃烧,可是为什么……

    我却觉得那么冷。

    整室的彻骨冰寒,印进我被烫伤的心。

    ——

    ……大猫……

    你到底……什么时候……,

    才来救我……呢…………

    ……

    这一次闭上眼,便是真正的黑暗。

    寒意密密笼罩,无处可逃。

    最后依稀的意识里,谁那样温柔地抚着我滚烫的耳垂,手指微微颤抖,轻声在我耳边呢喃:

    “……找到你了。”

    声音冰凉,却是带着叫人悸动安心的暖意。这样的声音,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听过;然……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温柔,是你么……。

    或者,只是我愧疚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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