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上）
阮念容此时思绪纷乱，一个人盯着桌面兀自出神，这回换平安冷静地与他对峙：“你不想？可是你已经伤害我了，你不仅伤害了我，你也伤害了仲颀，那么你自己呢？这么做又能令你快乐多少？你们让仇恨蒙蔽了眼睛，原本这所有的悲剧在二十年前就应该结束，而你却让它延续了下去，你报复了爷爷，那么我是不是该从此记恨你呢？孰是孰非真的这么重要吗，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自己，试着看看当下，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呢？”
阮念容抬起头来，用复杂地眼神看了一会儿平安，他忽然发现，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虽然纤细瘦弱，但是她的内心很强大，最重要的是拥有一颗宽厚包容的心。
“你只记得爷爷对你的严厉，从小对你不闻不问，除了这些，爷爷对你的好，我不相信你一点也看不到。至少我记得，爷爷心情好时也常常把你叫到书房亲自教你写字，他也不止一次地说过你长的很像爸爸……”
不，也许不止这些。他记得爷爷手把手教他写小楷，他记得爷爷面无表情地夸奖他功课优秀，有父亲当年的聪明劲，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是他应该猜得到他是有一点高兴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从来也没有对你说过，那次你发高烧，几天几夜不退，几乎把人都给烧糊涂了，守在床边的不是别人，是爷爷亲自衣不解带的在照顾你。因为他说他上过战场，戾气重，一般的妖魔鬼怪收不走你。连我在旁劝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听，这些你都知道么？”
“我……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你，我以为……”
“那是爷爷不让我告诉你的，他不想让你觉得有所亏欠，因为我知道，他始终觉得有所亏欠的人是他。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叫念容，尽管爷爷说这是爸爸去世前唯一的要求，但是没有他的允许，你能一辈子保留这个名字吗？我想，这也是他或多或少对你的补偿。”
“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么？”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终于将情绪释放出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也犹豫过，甚至想过就此罢手，听从命运的安排，一辈子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过着坦荡而踏实的日子。可是，越到后来，我越发现根本收不了手了。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手，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始终狠不下心。直到，直到邵叔叔的去世，看着母亲哀痛凄厉的眼神，想到小时候叔叔对我百般的好，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邵幸长对他和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
平安有些不解：“如果是因爱生恨，你妈妈如此憎恨阮家，失望与父亲娶了我妈妈，可是她自己呢？她不也移情于他人，更算不上是从一而终。”
阮念容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平淡地陈诉着事实：“妈妈和叔叔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家也有意结为秦晋之好，可惜当年母亲爱上了当时教她国学的先生，也就是我们的父亲。最后两人私奔失败，母亲也因此心灰意冷，可是叔叔却仍旧在原地等她，多少年来不离不弃，如此深情才打动了她，所以才在几年以后有了小颀。”
虽然命运捉弄，硬生生将深爱的两个人拆散，可是庆幸的是，后来他们的身边都出现了一个愿意爱他们，也愿意包容他们的人，阮念容有邵幸长，而阮平津也有了叶婉柔。也许，这也或多或少能够抚平一点他们内心所受的创伤吧。既然爱不了人，那么，试着择被爱，慢慢地让时间淡忘一切，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愿意爱别人的。对于这一点，也许容佳珍觉悟得要比父亲早，而父亲始终郁郁寡欢，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才发现其实身边亦有明珠吧。因为他始终相信，父亲对妈妈并不是一点感情也无的，曾经有过却不浓烈，母亲不曾发现，可是她愿意相信，否则不可能会孕育出她来。
平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平静地说：“好吧，如果你已经没有其他的要说，那么，我要走了。”
原本双手抵着额头兀自沉思的阮念容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快抓住了平安的手：“不，别走，还有挽回的机会的，相信我。”
平安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挽回？”
“我知道你喜欢仲颀，仲颀也不能没有你，所以我让他暂时顺着母亲的意思，和vivian一起先去澳洲，至少可以安抚一下她，现在，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小颀，至于母亲那里，相信我，我会说服她的，我想，能让她两个儿子都视如珍宝的女孩她也一定会接受的。”说完，他一手拉着平安，一手就去拿放在一边的行李，似乎恨不得马上兑现自己所说的话。
可是，平安却没有动，挣开了他的手，用失望的眼神望着他：“说服？你怎么说服她，如果她还是无法喜欢我，那么，你是不是再用专机把我送回来？”她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惜，我错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平安，别再固执了，跟我走吧，你可以和仲颀在一起的，我保证，我有能力让你们过的很好，甚至让你比以前更好。”他又换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只是显得更加的急迫。
“哥，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仲颀和我分手才难过么，我真正无法原谅的是他不信任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宁愿让我相信他是一个负心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一开始就让我知道，我就会和他一起面对这样的变故，也许我会让爷爷向你们的母亲忏悔，求得她的原谅，从此将恩怨化解，彼此解开心中的死结，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但他却选择了自己一人承担，这就说明他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可以做到不管事事如何变迁，仍旧不改初衷。”
她想，如今的仲颀之于她，也许正应了亦舒那一句话“如果爱一个人，千万不要与他同居或是结婚。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偶遇，可以爱慕的目光致敬，轻俏温柔，不着边际地问：‘好吗？’一年一次已经足够。”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也许以仲颀那样孝顺的个性，他的爱也许会在现实的磨砺中慢慢消失掉，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彼此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可以怀念，可以想念，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从此天各一方，相忘于咫尺天涯。
“平安，你当初的勇气哪去了？如果你害怕结果而不敢再一次尝试，只会白白错失自己的幸福，我不想让你有任何的遗憾！”
“不”，她默默地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坚强一点，“我已经累了，主动太久，我也会累啊。”
当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仅见面一次的仲颀会如此打动自己的心，让她竟疯狂地追求起他来。现在她知道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还有那与大哥如此相似的嗓音。她不否认对大哥的倾慕之情，可是她也知道那自然是止于兄妹之情的，直到出现了一个与他相似的仲颀，才会让她毫无顾忌的去喜欢，甚至是倾尽一切，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所以，如果说真正让她痛心失望的人，并不是仲颀的离开，而是大哥那计划已久，深藏多年的报复之心。
阮念容抬起头来，用复杂地眼神看了一会儿平安，他忽然发现，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虽然纤细瘦弱，但是她的内心很强大，最重要的是拥有一颗宽厚包容的心。
“你只记得爷爷对你的严厉，从小对你不闻不问，除了这些，爷爷对你的好，我不相信你一点也看不到。至少我记得，爷爷心情好时也常常把你叫到书房亲自教你写字，他也不止一次地说过你长的很像爸爸……”
不，也许不止这些。他记得爷爷手把手教他写小楷，他记得爷爷面无表情地夸奖他功课优秀，有父亲当年的聪明劲，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是他应该猜得到他是有一点高兴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从来也没有对你说过，那次你发高烧，几天几夜不退，几乎把人都给烧糊涂了，守在床边的不是别人，是爷爷亲自衣不解带的在照顾你。因为他说他上过战场，戾气重，一般的妖魔鬼怪收不走你。连我在旁劝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听，这些你都知道么？”
“我……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你，我以为……”
“那是爷爷不让我告诉你的，他不想让你觉得有所亏欠，因为我知道，他始终觉得有所亏欠的人是他。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叫念容，尽管爷爷说这是爸爸去世前唯一的要求，但是没有他的允许，你能一辈子保留这个名字吗？我想，这也是他或多或少对你的补偿。”
“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么？”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终于将情绪释放出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也犹豫过，甚至想过就此罢手，听从命运的安排，一辈子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过着坦荡而踏实的日子。可是，越到后来，我越发现根本收不了手了。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手，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始终狠不下心。直到，直到邵叔叔的去世，看着母亲哀痛凄厉的眼神，想到小时候叔叔对我百般的好，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邵幸长对他和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
平安有些不解：“如果是因爱生恨，你妈妈如此憎恨阮家，失望与父亲娶了我妈妈，可是她自己呢？她不也移情于他人，更算不上是从一而终。”
阮念容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平淡地陈诉着事实：“妈妈和叔叔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家也有意结为秦晋之好，可惜当年母亲爱上了当时教她国学的先生，也就是我们的父亲。最后两人私奔失败，母亲也因此心灰意冷，可是叔叔却仍旧在原地等她，多少年来不离不弃，如此深情才打动了她，所以才在几年以后有了小颀。”
虽然命运捉弄，硬生生将深爱的两个人拆散，可是庆幸的是，后来他们的身边都出现了一个愿意爱他们，也愿意包容他们的人，阮念容有邵幸长，而阮平津也有了叶婉柔。也许，这也或多或少能够抚平一点他们内心所受的创伤吧。既然爱不了人，那么，试着择被爱，慢慢地让时间淡忘一切，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愿意爱别人的。对于这一点，也许容佳珍觉悟得要比父亲早，而父亲始终郁郁寡欢，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才发现其实身边亦有明珠吧。因为他始终相信，父亲对妈妈并不是一点感情也无的，曾经有过却不浓烈，母亲不曾发现，可是她愿意相信，否则不可能会孕育出她来。
平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平静地说：“好吧，如果你已经没有其他的要说，那么，我要走了。”
原本双手抵着额头兀自沉思的阮念容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快抓住了平安的手：“不，别走，还有挽回的机会的，相信我。”
平安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挽回？”
“我知道你喜欢仲颀，仲颀也不能没有你，所以我让他暂时顺着母亲的意思，和vivian一起先去澳洲，至少可以安抚一下她，现在，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小颀，至于母亲那里，相信我，我会说服她的，我想，能让她两个儿子都视如珍宝的女孩她也一定会接受的。”说完，他一手拉着平安，一手就去拿放在一边的行李，似乎恨不得马上兑现自己所说的话。
可是，平安却没有动，挣开了他的手，用失望的眼神望着他：“说服？你怎么说服她，如果她还是无法喜欢我，那么，你是不是再用专机把我送回来？”她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惜，我错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平安，别再固执了，跟我走吧，你可以和仲颀在一起的，我保证，我有能力让你们过的很好，甚至让你比以前更好。”他又换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只是显得更加的急迫。
“哥，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仲颀和我分手才难过么，我真正无法原谅的是他不信任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宁愿让我相信他是一个负心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一开始就让我知道，我就会和他一起面对这样的变故，也许我会让爷爷向你们的母亲忏悔，求得她的原谅，从此将恩怨化解，彼此解开心中的死结，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但他却选择了自己一人承担，这就说明他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可以做到不管事事如何变迁，仍旧不改初衷。”
她想，如今的仲颀之于她，也许正应了亦舒那一句话“如果爱一个人，千万不要与他同居或是结婚。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偶遇，可以爱慕的目光致敬，轻俏温柔，不着边际地问：‘好吗？’一年一次已经足够。”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也许以仲颀那样孝顺的个性，他的爱也许会在现实的磨砺中慢慢消失掉，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彼此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可以怀念，可以想念，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从此天各一方，相忘于咫尺天涯。
“平安，你当初的勇气哪去了？如果你害怕结果而不敢再一次尝试，只会白白错失自己的幸福，我不想让你有任何的遗憾！”
“不”，她默默地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坚强一点，“我已经累了，主动太久，我也会累啊。”
当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仅见面一次的仲颀会如此打动自己的心，让她竟疯狂地追求起他来。现在她知道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还有那与大哥如此相似的嗓音。她不否认对大哥的倾慕之情，可是她也知道那自然是止于兄妹之情的，直到出现了一个与他相似的仲颀，才会让她毫无顾忌的去喜欢，甚至是倾尽一切，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所以，如果说真正让她痛心失望的人，并不是仲颀的离开，而是大哥那计划已久，深藏多年的报复之心。